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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她缩着脖子,拢紧自己的大衣,飞快的逃离了地。
好似很怕有人会追上来。
如此一来,曲小便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
她和花尚喜一直躲在巷子里,轮流监督小木屋,谁都没有离开……一直到日落西山,一直到夜幕四合。曲小有些撑不住了,不停地打瞌睡,她掏出鼻烟壶,闻了闻,迷蒙的眼眸,顿时清明了几分。
花尚喜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发现已经是晚十一点了,放眼望去,周遭除了她和曲小外,就只剩几只蜷缩在角落的小狗。
她不禁怀疑曲小的判断。
“那胡子会不会压根就不在呀,还是早已经跑了?”
曲小搓搓冰凉的手,朝掌心呵了口气:“不会,屋子咱们进去过,里头连一扇窗户都没有,门是他唯一的出口,除非他把墙挖出个洞来,若真如此,这么大响动,我们肯定能听见。”
她说着又跺了跺冻僵的脚。
花尚喜想不通她一个娇滴滴的omega来吃这种苦做甚:“很冷吗?”她解开自己领口的盘扣,脱下短褂。
“你真好。”曲小心间暖烘烘的,她软下语气,欲要伸手接过。
岂料花尚喜躲开了她的手,把衣服翻了个面后,穿上身,问:“这面的色系你看着会不会暖一点?”
色系?
曲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她见得多了,但像花尚喜这样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花尚喜全然不知曲小心中所想,只埋头整理有些发皱的衣摆,她说,这衣服可是我最喜欢的,特定从苏州定的料子,做的夹层,可正反两穿。
曲小没接她的话,像是在生气,往右挪了一步,拉开和花尚喜的距离。
花尚喜叫了她一声。
她更显不耐,侧过身子,靠着墙,背对着花尚喜,心道,眼不见心不烦。
正暗自埋怨的时候,肩头忽然微微一沉,曲小低头一瞧,见着了花尚喜的短褂。
“不要。”她推脱着,欲要把短褂摘下来。
“刚刚逗你的,”花尚喜不跟她纠缠,乐呵道,“趁还是热乎的赶紧穿上吧。”
正聊得火热时,小木屋里忽然传来几声微弱的声音。
曲小的耳朵动了一下,她朝花尚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把肩头的衣服穿好,探出半颗脑袋循声而望。
“胡子出来了。”她尽量压顶声音,让花尚喜同她一起蹲下。
她们蹲在黑黑的角落里,屏住呼吸,生怕被人发现了去,胡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紧接着又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待到他走过一段距离后,曲小才撑起双膝,追上去,刚追两步,就被花尚喜拉住。
花尚喜跨到曲小身前,说:“我在前,你在后。”
曲小松开拧紧的眉头,会心一笑。
花尚喜不愧是第一品阶,即使和胡子隔有十数米,也能仅凭耳朵分辨他的方位,何时停下,何时又拐了弯……都逃不出她的耳朵。
在一巷子门口,胡子上了一辆小汽车。
曲小脱口道:“糟了,人要跟丢了。”
花尚喜左右张望一番,发现这处离清山路极近,她冲曲小招呼了一声,让她跟着自己跑。
晦暗月色下,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一辆汽车,在追到清山路口时,花尚喜吩咐曲小留在原地记住那车离开的方向,少顷,她寻到了自己停车的小坝子,一轰油门,将福特车开了出来,直开到曲小身边。
曲小反应奇快,跳上车,朝窗外一指:“东边。”
花尚喜方向盘一抡,调转车头,冲进混沌的夜色中。
车最终抵达了吴淞口码头。
花尚喜和曲小面面相觑,像是对这个结果很意外。
这地界可是三大亨说了算的,再来还是法租界的地盘,若她们真在这闹出什么幺娥子,估计会出大事。
而且四下还都是水警在巡逻。
曲小犹豫一瞬,还是决定下车瞧瞧。毕竟来都来了。若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让她爹曲款来救她,况且花家也不会对花尚喜不管不顾。
她打定主意后,溜下了车。
花尚喜自然没有让她孤身犯险的道理,劝了几句没劝住,只好学着她的样子,放轻脚步,猫着腰,摸索着向前而去,顺带四下打量。
其实吴淞口码头对于花尚喜不算陌生。
她从念国中时起,每年的寒暑假便会被花穹支使到这来清点公司的货物,虽说这几年来得少了点,但地形她还是熟悉的。
曲小就更不必说了,一来她爸是航运商会会长,二来曲家公馆就在法租界,她虽说是个omega,但也不似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娇小姐,虽鲜少来吴淞码头玩闹,但路过的次数却是数不胜数。
她俩都知道此处的特点——船多。多到岸边是一艘紧挨一艘,像被强力胶水黏住似的,分都分不开。
无形之中,创造出了繁杂的地形。
正在这时,远处开来了一艘小型货船,不大不小,像条小鲸鱼。
甲板上有三三两两的人高举着手电筒,其照耀出的白光,三亮三熄。
“是在打暗号。”曲小自顾自道。
少顷,就见岸边的暗处走出五个人,其中一个正是胡子,还有一个是平安旅社的胖掌柜娘娘,他们也举起手电,三亮三熄,以做回应。
花尚喜和曲小对视一眼。
这下好了,之前在成家军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两条鱼齐了。
她俩大起胆子靠近几步,躲在一用凉席围起的小屋下。
码头活重繁冗,加之水路是看天吃饭,老天爷哪天不赏脸,掀起些风浪,便会耽误货船抵达时间,运气要是不好,到了晚上才能抵达,这时就需要留下几人点货、盘货、守货。所以便有了这样的小屋,供工人们晚上休息。
“看到那货船上画的人面蛇身了吗?”曲小问花尚喜,“那是水神,漕帮的图腾。”
花尚喜“嗯”了一声,说,漕帮弟子和漕帮货船,没毛病啊?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漕帮运货自当光明正大啊,偷偷摸摸的干嘛呀?还打暗号?
除非运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货船很快靠岸了。
曲小解开外套,从内里拿出一小型望远镜搭在眉骨处,对准船身瞧过去,她一寸一寸地瞧,不肯放过任何细节,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好几遍。
最后,她放下望远镜,啧啧嘴,好似遇到什么难题。
“发现什么了?”花尚喜迫不及待地问。
曲小又啧啧嘴,一本正经道:“天太黑,什么都没瞧见。”
呃……
花尚喜半眯起眼,用“那你还瞧这么久”的眼神看她。
曲小用手肘怼怼她的肚子,有几分责备意味。
“姑奶奶我近视眼。”
“对不起,小花传奇不接受近视眼。”
“那我们不叫小花传奇,叫四眼仔传奇怎么样?”
“不行。”
“为什么?”
“太土!”
曲小:“……”
明明这么洋气好嘛!
花尚喜对她的愠怒视而不见,拿过她手里的望远镜,像她刚才一样,对着货船的方向看去。
看了一会儿,她说:“有问题。”
曲小登时来了兴趣:“什么问题?”
“很有问题。”
“什么问题?”
“非常有问题。”
曲小攥紧拳头:“到底什么问题?”
花尚喜把望远镜摘下,认真道:“麻袋。”
曲小没插话,踮脚而望,就见胡子他们五人已经爬上甲板,正往水中丢着什么东西,天色太暗,她看不太清。
估摸着就是花尚所说的麻袋。
“好好的货,他们干嘛往水里扔啊?”花尚喜好奇。
曲小脑子里白光一闪,心下当即了然。
她说:“估计这不是普通的麻袋,而是‘土麻袋’”。
“土麻袋?你是说,里面装得是‘烟土’”花尚喜不禁拔高音色。
曲小忙捂住她的嘴。
隔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花尚喜又道:“走私烟土可是重罪啊。”
自成家军七年前掌握南方政权开始,成野便命令禁止贩卖此物,各租界的烟馆可是被封得一个二净的。
曲小冷笑:“那都是表面,做做样子给老百姓看的,许多地下烟管照常营着业呢。
“那他们为什么要把烟土往水里扔?”花尚喜回归正题。
曲小想了半晌,再度猜测道:“应该是想利用‘涨潮’。黄浦江每夜都会涨潮,麻袋目标大,等到潮水褪下时,会自己浮上来,到时候等在岸边的人再用竹竿桡钩钩上来便可。这方法有些走私犯会用,其目的,是为了躲开水警。”
末了,她又加了句:“水警是二十四小时轮班,不管是什么货物,想要运出码头,就必须接受检查。可晚上码头人少,人不来人不往的,很容易被发现端倪。倒不如等到天亮,那时人多,自然有水警松懈的时候,走私犯们可以趁其不备,把烟土送出码头。”
我的妈呀!
花尚喜忍不住惊叹。
她夸这些走私贩子脑袋瓜可真好使,又夸曲小聪明,然后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曲小神秘道:“以后告诉你。”
花尚喜觉得无趣,变了话头:“那我现在去找水警来。”
曲小拦住她:“等明天再报警吧,咱们两人三更半夜跑到码头本就解释不清楚,若被水警盘问起来,说不定还反惹一身骚。”万一被误以为和漕帮是一伙的就遭了。
花尚喜认为她说得有道理,便没反驳,只说此地不宜久留,刚准备拉着曲小走时,就见身后有人影晃过。
不好。
花尚喜心里一惊。
她偏出小半个身子去看,见那货船上的人,仍在不停地往水里扔土麻袋,只是……少了两个人。
没错是两个。
花尚喜向曲小皱皱眉,示意她有人埋伏。
曲小也是惊出冷汗,她怪自己太大意,稳住心神,当机立断,掏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半自动的朗勃宁,对准夜空,连放两抢。
“砰砰”两声巨响刹时炸裂开来。
震得花尚喜往后躲了一步。
震得身后两个人影不敢再有动作。
也震得那货船上的人直道,不好,水警朝这边来了。
只听四围的水警察吹着刺耳的哨子。
“抢声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
“快快快,跟上跟上!”
“封锁整个码头,封锁整个码头,只准进不准出。”
旋即是杂沓的脚步声。
曲小趁机抓住花尚喜的手,往她们来时方向跑去。
前头是水警,后头是漕帮,她们现在可真是腹背受敌。
“你先走,我拖住水警。”花尚喜大义道。
“不行!”曲小铿锵有力道。
她用帕子擦拭掉朗勃宁上的指纹,将其远远地扔出去,再次紧紧抓住花尚喜,两人一路跑回到福特车前,拉来开车门跳上去。
可惜,没等花尚喜将车成功点火,水警便发现了她们。
曲小粗略的数了数,大概有七八个人,他们俱都端着抢,从前后左右包抄过来,朝她们试探性的迈着步子,厉声道:“什么人,立即下车!”
曲小抓了抓衣摆,琢磨着对策,她眼睛骨碌一转,转身扑向花尚喜。
花尚喜吓了一跳,脑袋重重磕在车玻璃上,“彭”的一声,直磕得她眼冒金星。
须臾,曲小的吻落到了她脸上,一个吻接一个吻,每一个吻都是那般用力。
花尚喜反应不及,被她压制着动弹不得:“做……做什么?”
“脱衣服!”曲小命令道。
脱,脱衣服?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曲小见她磨磨蹭蹭的,干脆长腿一跨,坐到她腿上:“让你脱你就脱!”
她边说边一件件的解开自己身上的短褂和小西服,将它们利落的褪下手腕,丢到后座。
很快,她身上仅剩一件白色衬衣,黑色文胸在单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
此时,她的吻已经辗转至花尚喜的唇间。
她在慌乱地吻着花尚喜,含住她的舌头,啃咬她的唇角……车厢中渐渐有香甜的信息素弥漫开来。
花尚喜挣扎着:“你释放……释放……信息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