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间不在,梁喃这几天干脆都在宿舍睡。每天除了吃饭就是泡在琴室里练琴。
这天她中午练完琴后,收到了余雯的信息,说有学校门口火锅店的劵,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梁喃想着反正都要吃午饭,索性就答应下来,收拾好东西就过去了。
气温越来越高,路两边的树冠越发茂盛,洒下一大片斑驳树影。行人也皆已换上了轻便的夏装。
梁喃穿了条及膝白底碎花裙,长发高高扎成一个小揪儿。
她怕热,挑着树荫走在路的最边侧,突然瞧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笑起来,去打招呼。
温起正和同学说着话,肩膀突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扭头,就看见梁喃笑盈盈地看着他:“好久不见1
温起瞧见他微愣了一下,笑起来打招呼:“好久不见,你这是去哪儿?”
“出去吃饭。”梁喃答,“你吃了吗?”
温起点点头。
两人又随便闲聊了两句,很快就挥手再见。
温起眯起眼看梁喃逐渐远去的背影,旁边的同学手肘戳了戳他:“她是不是就是你上次乐器比赛的搭档?”
他瘪瘪嘴:“我那时候还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呢,没想到后来都没见你再找过她,果然是要注孤生的人啊1
温起微垂下眼皮。
他不是没找过她,他是刻意避着她。
烈日炎炎,周围的风仿佛都被灼烤得静止,女孩裙角翩翩飞舞,似一只蹁跹的蝴蝶,一只从他的世界路过,但还没等他来得及伸手去捉就已飞走的蝶。
只留下刹那的惊艳,让他一生反复留念不忘。
正是饭点,火锅店里人头攒动,嘈杂声和火锅香味挤在一起,很是热闹。
梁喃其实不太能吃辣,但偏又爱吃辣锅的味儿,加上余雯也爱吃辣,于是她们干脆只点了个牛油锅。
火锅很快就开了,红油滚着香料“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顿时香气四溢。
梁喃瞥了眼对面的余雯,夹了块肥牛在锅里涮,她手上动作不停,头也没抬地说:“锅开了,你别玩手机了,快点吃。”
余雯“哦哦”地应好,手机却还是没放下。她指尖快速地敲字,笑容越来越大,最终“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梁喃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察觉到梁喃的视线,余雯不好意思地解释:“是张捷,他前几天回老家去了,正给我拍他家里的猫儿呢。”
说完,就把手机递给梁喃看视频。
锅里的肥牛已经熟了,梁喃蘸了蘸蘸料,一口吃完后,又夹了块毛肚,一边有节奏地上下涮一边看视频。
是在拿逗猫棒逗一只蓝白英短。
小猫踮着两条后腿,昂起半个身子,伸出两只前爪不停去抢张捷手上的逗猫棒,动作奶凶奶凶的,十分可爱。
很快视频结束,余雯一边笑着退出视频拿回手机一边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梁喃的笑容却逐渐敛下。她刚眼尖地瞥见了他们的聊天界面,没看见具体的字眼,却很清楚地看见绿色和白色的聊天框交叉。
有来有回。
她突然就想到顾间,眼皮暗暗地垂下。
顾间出差三天了,却一直没有回过她信息,连个报平安的信息都没有。
“喃喃,你这都涮多久了?还咬得动吗?”余雯瞧了眼锅里的毛肚。
梁喃猛地回过神,赶紧夹出毛肚。
她慢吞吞地一下又一下地蘸着蘸料,抿了抿唇,吃下毛肚,似只是随口一问:“雯雯,张捷不在的这些天都会和你聊天吗?”
余雯跟张捷说了自己要吃饭等会儿聊之后,一边涮菜一边理所当然地答:“当然啦。他走那么远,面都见不了还不跟我聊天,算什么男朋友?”
毛肚被煮得时间太长,有些硬,梁喃一下又一下地咀嚼得很艰难:“那他要是忙呢?”
余雯瘪嘴:“忙都是借口,再忙能有多忙?连个回信息的空档都没有?”
她不以为然地夹了块肥牛:“说到底,不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吗?不过张捷做得还行,不然他要是敢这样对我,我扭头就把分手俩字甩他脸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梁喃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火锅的汤底,一下又一下地咀嚼。心里却像被一张细密的网紧紧地缠住了似的,还在不停地一点点地缩紧,缠得她心脏密密地发酸。
和顾间的聊天界面浮现在脑海里——充斥着大片的绿色。
她慢慢地回想起那些内容,多是一些平日里的琐事,是她觉得很有意思,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分享,而他是第一首选的琐事。
可他却好像……没把她放在心上。
火锅“咕嘟咕嘟”地直往上冒着热气,眼前的景物逐渐被雾气氤氲得看不清楚。
梁喃和余雯吃过饭后,往宿舍走,两人身上都沾了火锅味儿,打算先回去洗澡换个衣服。
余雯一边走还一边不忘和男朋友聊天:“我等会儿就到宿舍了,洗个澡睡一会儿就去图书馆。”
梁喃静静地看着,微微勾唇笑了笑,按着手机的手却缩得越来越紧。
突然,余雯好像看见了什么,突然拉了下梁喃的手臂:“喃喃,你看那个女生1
梁喃抬眸看。
女生生得很漂亮,个子儿很高,穿着一条蓝色短裙,露出笔直纤细的腿。
“那人儿是不是传媒系系花?”余雯问。
梁喃皱起眉回想,却没什么印象:“我不认识。”
余雯说:“就是前段时间学校论坛里刚说过的啊,那个被富二代骗了结果后来又被甩了的女生。”
经余雯这么一提醒,梁喃逐渐回想起这事儿,她微蹙了蹙眉头,脑海里突然蹦出上次余雯说的话——“要不说有的女生傻呢?那些有钱人从小长在名利场,哪个不精?怎么可能轻易地喜欢人?”。
猛地,她眼眸紧缩,按着手机的手轻微晃动起来。
余雯目视着那校花逐渐远去,唏嘘地摇了摇头。她捏了捏梁喃的脸颊,笑眯眯道:“还是我们家喃喃幸运,找的男人又帅又多金,最重要的是还痴情,把我家喃喃捧在心尖上宠。”
和上次相差无几的话,可梁喃这次却没上次那般喜悦。
她看了眼余雯,努力地想笑,挤出来的笑容却僵硬又尴尬。
心脏像是在被一只大手用力攥住,她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时间匆匆过去,池塘里悄然间冒出尖尖荷花苞,小巧粉嫩地亭亭玉立,不少大四生纷纷搬离出校实习,人走了一茬又一茬,唯独不变的,只有琴室里日日重复的古琴声。
梁喃最近在学习剪辑视频,网络传播速度快传播面也广,她试图通过将自己所演奏的古琴视频传播到网上,以获得更多关注度。
她将今天录的视频传到网上后,轻轻吐出一口气,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变黑,路灯节节亮起,温柔地洒下明亮的光线。
她拎起包回宿舍,经过时扫了眼另一架古琴,是徐语的古琴,上面已经生出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拧起眉,想了想,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徐语已经很久没来练琴了。
她给徐语发了条信息,问她最近为什么不来练琴了,接着又将灰尘细致地擦净,才拎起包回了宿舍。
江城的夜晚很美,霓虹灯五颜六色,各种光线交织变幻,美如梦境。
顾间疲惫地坐在车后座,身体全靠车背,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也没想到这次会那么棘手,一出差就去了快一个月,这才刚从机场回来。
他扫了眼司机要去的地方,是他在江城的另一栋住处,离得比较近,以他现在急需休息的状态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皱眉想了想,掏出手机。
手机界面是和梁喃的聊天记录。
他往上滑动两下,眉头皱得更深。
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喃基本上没有再给他发过信息,偶尔他得闲会去问两句近况,她答得也都十分简略。
他手指摩挲着那个粉色的动漫头像,片刻后,抬头和司机道:“回景园。”
密码门“叮”地应声开启。
顾间进去后也没扫视一圈,径直去换下拖鞋,可刚换好,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扭过头看去,愣住了。
他眯起眼睛,视线静静地锁着那双粉色拖鞋,过了好几秒,他扫了眼别墅,这才发现这别墅里虽然因为有阿姨每天来打扫,依旧干净整洁,但却并无人居住的迹象。
梁喃不在。
并且梁喃许久都不曾来祝
顾间靠在玄关处,脸上一丝儿表情都没有。他手指反复摩挲着手机,突然感到一阵烦躁,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脱离他的控制。
他讨厌这种感觉。
梁喃洗漱完,躺在床上一边敷面膜一边和林萌萌视频,两人有说有笑地聊起彼此近况。
门被推开,徐语从外面回来。
梁喃扭头看去:“语语,你最近在找实习吗?怎么没见你去琴室练习了啊?”
白雅身为古琴大师,又是赵悯的徒弟,在不少圈子里都有些人脉,这些天一直在带徐语认识各个业界大佬,一是把徐语是她徒弟的身份宣告出去,二是希望以后这些人看在她的面子上能多照顾些徐语。
是以,徐语这些天的心情都很不错,听到梁喃的问题,她也轻轻地笑了笑,高高昂起头,语气里带着些不屑:“算是吧,还挺不错的。”
梁喃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挑衅,诚恳地祝福:“那就好,工作顺利。”
徐语弯起唇,“嗯”了一声。
当然会比你好。她心里默默说。
梁喃和徐语聊完,正打算再去看一眼自己的视频播放量,电话突然响起。
——“你的小心间来找你啦”
她诧然怔愣祝
这个电话显示的明明是她的枕边人,可她却突然觉得很陌生,甚至她越瞧,越有些不知名的心慌。
梁喃抿了抿唇,过了片刻,接通了电话。
两人都没先开口,电话里一时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滋滋的电流声。
久久没有清脆的女声传来,顾间挑挑眉,有些意外地问:“梁喃?”
“嗯。”梁喃慢吞吞地答。
顾间眯了眯眼睛,那种失控的感觉愈演愈盛,他心里烦躁得很,抬步去拿冰水,索性话也说得直接,隐隐带着些不耐:“我回来了,你来景园。”
梁喃握着手机,委屈丝丝缕缕地缠绕,她故意不给他发信息的,也是故意没去景园的,可他什么也没问。
——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梁喃昂起头,声音有些轻微的哽咽:“去干嘛?”
顾间仰头喝冰水,闻言,喝水的动作一顿,感觉有些莫名,又重复了一遍:“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所以,你该来找我了。
梁喃突然想笑,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这么卑微,她死死咬着唇,哑声道:“我有事。”
顾间不明白梁喃是怎么了,他只觉得烦躁得紧,索性懒得再理,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了百了。
梁喃抬着头,静静地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猛地,有一滴滚烫不听话地落下,随后,如决堤般散,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