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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鸦雀无声。
看到白母那要喷火的眼神,白啄视线一顿,下一秒就低下了头装作没看到。
“刚好放暑假不用担心进度。”白凛看着低头的妹妹觉得他这个哥哥实在太操心了,“听到没?”
白啄摇摇头就是不看他,只是冷漠地吐出来两个字:“不转。”
“你……”
“你什么你!”白母瞪着眼睛打断了他的话,“有这个说你妹妹的时间能不能反思一下自己,快三十的人了,天天不干正事就会搞点乱七八糟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白凛:“……”
他不知道白母这火气从哪里来,但她说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可不能认,那是关乎尊严的问题,于是白凛弱弱反驳说:“那个,妈,保守估计你儿子还要一轮义务教育才会迈入而立之年。”
白凛说的是事实,但明显底气不足,他怕白母这无名火越烧越旺。
“有区别?”白母眼中冒着火星子,“就是再过个两轮你就能成熟点不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白凛:“……”
他还真不能。
白凛欲言又止,还是想为自己平反:“那叫动漫设计,我们学校唯二的王牌专业,每年高考那些名额都能抢疯了,能上的都是……”
“是什么是!是让你欺上瞒下还是让你满天的折腾!”白母恨铁不成钢,“你除了会敲几下键盘还会什么!”
“………”
被迫三十、被迫废物的白凛放弃了抵抗:“您说得对。”
“我说得对你也不听啊。”白母终于吐出了真正想说的话,“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嘴倒是挑。多少孩子吃不上饭……给你做好还委屈你了不是,让你吃顿家常饭就是吃苦了不是。”
被骂得一脸懵的白凛:“???”
白啄低着头忍着笑,最后看不下去了才轻轻地敲了敲碗,夹着青笋放进嘴里的同时下巴朝白母点了点。
白凛看看白啄的动作,低头看看桌上的菜,又抬眸看看瞪他的白母,然后又低头看了看那不像福妈平时手艺的一桌菜。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的白凛:“……”
他忙夹了筷子面前的鱼,感觉到嘴里那偏咸的味道,彻底确认了心中所想。
“诶,好吃!”白凛佯装惊叹,又挨个夹了桌上的菜,彩虹屁满天飞,“怎么每道菜都这么合我口味!”
“是吗?”白母冷哼一声,甚至不想点评他那拙劣的演技,只是冷测测问道,“真这么好吃啊?”
“真的!”白凛连连点头补救,“简直是人间美味,我真的……”
白母把勺子一放,出声打断道:“既然这样桌上的菜都归你了,今天吃不完明天吃。”
最后斜睨他一眼,语气不容置喙道:“一口都不能浪费。”
白凛:“......”
看到白母那不容反驳的眼神,又看到那桌上四五道菜,白凛头疼,找战友似地看向白啄:“妹妹……”
白啄头也不抬:“加油。”
白凛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他妹妹太无情。
白啄晚上吃得一向不多,但因为今晚意义不同,她夹了感谢菜又喝了碗粥才放下勺子。
本想再坐会儿,但看白凛求救的眼神,白啄顿了下,给白母打了个招呼就转身上楼回到屋里。
直到走进房间关上门白啄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还没放下,她很喜欢这种和家人相处的方式,比过往轻松了太多。
白啄洗漱后坐在书桌前,没看书没写题,她拿着手机看着那串数字,想拨过去却又想起那个拥抱。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想颇有些趁人之危占便宜的嫌疑。
白啄脸上的温度升了上来,微微有些发热,但转念想到许厌身上的消毒水味,那些许的热度又慢慢地降了下去。
“滴、滴……喂?”
耳边传来许厌压着的、听起来稍显温柔的声音,“白啄?”
“许厌。”白啄趴在桌上,下巴枕在胳膊上,柔柔开口,“晚上好。”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许厌还没开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但下一秒就小了几度,应该是许厌捂住了手机的语音口。
许厌快步向外走,离得越来越远,那些吵闹声就越来越小。
直到周边安静下来,白啄坐起身有些担心道:“你还在医院没回家吗?”
顿了下,许厌才回道:“没有。”
一不小心把话说出口,白啄也静默了一瞬,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今天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刚刚那些人的说话声……”
刚才那些嘈杂的声音中有几句是家属在大声喊着“医生”。
既然话说出了口,白啄小心翼翼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听到许厌的回答,以为他不想说,心中失落了下,但也就一瞬,接着白啄就准备转移话题:“那你……”
他们却同时开口:“家里的人……”
白啄心里一惊,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忘了她刚要说什么。
见她没说话,许厌才接着开口:“…送玥歆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
“不过不严重,”许厌说,“住两天观察一下就能回去了。”
这时白啄才松了口气,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顺着他的话说:“玥歆……”
刚说了两个字白啄就猛地顿住。
但许厌听到了,他说:“我妹妹。”
白啄的心像是猛地被刺了下。
许玥歆,许厌的妹妹。
玥歆。
悦心。
这么明晃晃的,不知道是怕谁看不出来。
白啄忍着心酸,把那些情绪压下去,突然开口叫道:“哥哥。”
隔了几秒,许厌才开口回道:“嗯?”
白啄垂着眸,认真说道:“我虽然这么叫你,但我不是你妹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白啄抿了下唇,还是开口道,“你以后不能用这句话拒绝我。”
白啄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里突然安静下来。
似乎只能听见许厌的呼吸声和白啄的心跳声。
许久,许厌才低声开口:“先休息。”
说完,不等白啄再开口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白啄本来紧张抿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直到完全控制不住。
许厌刚才是慌了吗?
白啄把刚才许厌说的那三个字和他平时的音调对比,得出个结论:是慌了。
白啄开心了。
她临睡之前又专门给许厌发了个晚安的短息,同时非常坏心眼地用“哥哥”两个字做结尾。
那天晚上连白啄做的梦都是甜甜的、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他们没再通过话,只是在白啄每天复习功课之余偶尔发短信聊天。
所以在温言跑过来把她从书桌上拉下来说出去转转时,白啄心中的小心思压都压不住。
她明说暗拉带着温言去了漫城一中,美其名曰去看看她现在生活和生活的环境。
白啄先带着她去租的房子中看了看,接着就拉着温言在漫城一中周边乱逛。
这期间,她心中的小人儿也一直乱晃。
但她们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又到中午了,没时间让她们再逛一程,白啄暗戳戳决定下午就去郑旗的商店。
白啄想带温言去那家生煎店吃午饭,她吃东西不挑食,应该也会喜欢吃。
谁知温言听后连连惊叹:“你不是十几年前都不吃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等到你约我去吃生煎!”
谁知听到后白啄一愣:“什么?”
“你记不记得,一年级还是二年级,我记不清了,但是没关系。”温言像是回忆到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拉着白啄的胳膊晃了晃,“你当时眼睛都红了!”
那么久远的事情温言之所以还记得,就是因为白啄眼睛红了。
从来没见过她眼圈红的温言慌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她视线定格处是人家的生煎,白啄抿着唇红着眼委屈巴巴。
白啄微微皱起眉头,努力回想什么时候发生过这件事。
“就当时你那表情差点就要哭了。”温言努力帮她回想,“我后来还专门买了可多给你,但你一口没吃,记不记得?”
但就那么一次,再后来,白啄没再露出过那种神情,所以才让温言记了那么长时间。
温言当时太小,以为白啄想吃,就去买了好多回来,谁知白啄只是看了眼就头一低不再看了,自然也一口没吃。
说到这儿,白啄依稀有点印象,但并不知道她当时的表情是那样的。
“小白,”温言问道,“我能知道你当时的心历路程吗?”
这件事困扰温言了许多年,她到现在都不太能接受白啄为了几个生煎眼圈红了。
回想起了前因后果,白啄摇摇头,生煎并不是源头,她当时应该只是联想到了那个人。
后来,越长越大,明白得也越来越多,很多心思白啄就压在心底不再提及,甚至连她自己都以为不会再在意。
白啄忘了这件事,旁边的人却记得,也没在她耳边提及过。
“你快说,不许摇头,我才不信没有原因。”见她摇头,温言不许了,“身为你最好的朋友,我有权利知道……”
一路上,俩人打打闹闹,穿过了当时白啄刚转来漫中跟着许厌走过的那条小巷子,到了地方。
白啄朝对面那家店指了指,像当初许厌一样说道:“就是这儿。”
等她们过了马路,温言拉住她,口中道:“别动,我要记录一下。”
温言拿出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她们笑着,互相抵着头,以那家生煎店为背影,此时的场景顿时定格下来。
温言保存下来,又换了一个角度说道:“再来一张。”
这镜头侧了侧,店铺入境更多,在温言按下拍照按钮的那刻,看到镜头里的那个背影,白啄猛地转身回头看。
“哎呀,你动什么。”照片上只照到白啄侧脸,没有刻意设计但却奇怪地看着还不错,温言把照片保存,准备再照一张,“快扭过来。”
可白啄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温言疑惑道:“小白?”
说完,她也顺着白啄的视线透过玻璃门往店里面看,但视线最终处是两个男生,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正在说话。
温言以为她看错了,又确认了下白啄的视线,是在看那两个男生不错。
温言很欣慰,以为转了学校白啄终于开始认识新同学了,于是开心道:“小白你认识他们吗?刚好我们拼个桌。”
但白啄皱着眉盯着里面的人,听到后抿着唇摇摇头没说话。
看她有些严肃的神情,温言话音一消,重新看向屋内,这时才发现不对劲,看得她的眉头也皱起来。
即使看不到背对着坐的人的神情,但面向着她们坐着男生的表情着实不算太友善。
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完全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但配合着他的表情动作,显得痞里痞气,越看越像挑衅。
那个男生突然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生煎,挑衅般地伸出舌尖舔了下,才张嘴咬了口。
这时背对着坐的人也终于有了动作,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背往后一靠,看着吃着生煎但表情很欠揍的人,忽然抬起手指往前勾了勾。
见他动作,男生把剩下的半个生煎一口塞嘴里,带着点欠欠的笑容还真往前面凑了凑。
他边嚼着东西边说着什么,但没等他凑过来,那只手的主人却等不急了,他长臂突然一伸,拽住那个人的衣领口猛地向前一拉,同时左手一抬,扣住那个还没找到平衡的脑袋倏地往桌上一砸。
“嘭”的一声,温言隔着几米远好似都听到了声音,那是脑袋和木桌碰撞发出的闷响。
事发突然,几秒钟的时间,估计那个男生的嘴里生煎都来不及咽下去。
他的那股狠劲儿吓了温言一跳,她反射般惊道:“我天!”
屋内的人做完这个动作后就松了手,看到服务员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不敢上前,就把钱放在桌上,接着站起身准备出去。
这时候还坐着的男生脑袋才动了下,他的手捂着后脖颈,颤颤巍巍准备抬起头,但是失败了。
可想而知,刚才是使了多大劲。
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生煎盘子,不是那种四平八稳的,而是那种四周向上翘着、有棱角的小盘子。
温言要是没看错,桌上还不止放了一个。
那么直接把脸扣上去,不知道多疼,人又会不会有事。
温言从没见过这场面,第一次见到动手这么狠的人,她心中后怕,瑟缩了下,忙拉着白啄的胳膊,慌道:“小白,我们不吃这家了,换家店。”
可白啄不动,她静静地看着几米外的人,像是丝毫没有被吓到。
而屋内正准备推门出去的人看到她后浑身一僵,步伐猛地顿住。
“小白。”温言拉着白啄的手,还在小声劝说,“我们下次再吃这家的。”
她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进去吃生煎。
“没事的。”白啄回过神,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要害怕他。”
她和许厌以后是要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的,白啄希望身边最好的朋友能认识他,接受他,而不是害怕他。
白啄不希望因为这件事给温言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小白……”温言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一时没听出来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只是以为是白啄不害怕,她小声商量,“我们……”
温言正在小声劝说着,里面的人也终于动了,他眸子一垂,推开了门。
白啄正准备迎上去,就见他步子一顿,接着左转离开。
朝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
那瞬间,白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