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新年悠然而过,楚潇潇一身喜庆的红衣换了下来,利落的短打,再将头发束起来,顿时就多了飒爽英姿及隐隐而现的侠气。
翻过新年之后,楚潇潇与子归二人总算从方遒的手中获得了货真价实的剑,剑峰凌厉而至,剑风刮起凛冽杀意,每一招每一式的比试当中,都容不得两人大意。
子归先是抬剑接下了子迁一招,而后腰身凌空一翻,踩着子迁的剑尖跳了起来,她衣袖翻飞,在出招的间隙里还见缝插针地冲着子迁挤了挤眼睛!
子迁不似李昌印一般,平日里师兄弟几人比试时,他从不放水,眼见着子归冲着自己挑衅,他手中的剑顿而往上斜挑,一剑直冲子归的眼睛而去,吓得子归慌忙撤身后退!
然而子迁哪里容得她从自己的手中溜走,脚下稳如磐石不动,手中的剑却极快地向前一刺,子归匆忙之间护住了眼睛,却没挡得住发髻!
飘飘然落下断发,子归恶狠狠地冲着子迁瞪了一眼!
落败子归还没抽身,另一剑便紧跟而至,来者踩着子归的步子向前,腾空一跃,子迁这才瞧见从子归身后跳起来的楚潇潇,她眼里只有剑,剑与她融为了一体,精光乍现之中,她翻身下压,先是压着自己的身段,奈何身子轻,力道用得不够,让子迁掌心一翻,反而一掌劈了回去。
楚潇潇一惊,反应一慢,便没躲得过子迁的一掌。
掌风疾如脱弦的箭,可临到楚潇潇的眼前时,却硬生生顿住了。
子迁收掌轻笑:“回去再练。”
楚潇潇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站到了子归的身边。
毕竟功夫比几位师兄师姐学得晚,每每在子迁的手下也走不过三招,想想便让人气馁。
“他手里的剑只是兵器,是身外之物,你若怕它惧它,便只会停滞不前,潇潇,回去后山再想想,你可是怕它?”
方遒的声音悠悠然穿风过雪而来,楚潇潇只默默地低头不语,等到方遒将话说完,她便只灰溜溜地提拎着自己的剑,往后山去。
等到楚潇潇拖着颤微微的小短腿离开后,方遒拧眉又冲着子归道:“你大意轻敌,别人的斤两自己倒也不掂量,若今天不是子迁,换作别人,你断的就不是那乱七八糟的头发了!”
子归抿了抿嘴,还不等方遒说完,就乖乖地提着自己的剑,踢踏着地面尖的小石子,摇头摆脑地也跟上了楚潇潇的步子,一道去了后山。
山间风大雪也急,子归裹着厚重的雪,哆嗦着快走了两步,还未靠近楚潇潇,哪知楚潇潇突然转身,一剑直捅了过来,无章无法,竟莫名让人无法捉摸!
子归倏然止步,上身来不及停下来,猛地一头向前扎去,眼见着就要撞在楚潇潇的剑口上,她借势脚尖一点,险险只避过脸,而刚刚削断的头发又少了一大截。
子归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了楚潇潇一眼:“你有气也不能这么冲着我发的吧?小王八蛋!”
楚潇潇也不吭声,气鼓鼓地捏着自己手中的剑转身就走,子归背着手悠哉悠哉地跟在她的身后,嘴里吹着哨,不正不经地摇头晃脑。
“潇潇啊,这都三十六次了吧,一次也没从三师兄的手上过上三招,你如何再与二师兄比呀?”
楚潇潇不吭声,由得子归在她身后叨叨。
“你倒是别怕呀,每次看着吧,你眼神凶凶巴巴的,可是每次三师兄的剑还没到,你的身子就往后退,这可怎么行?”
“你若是不怕,你刚刚怎的也往后退?”楚潇潇轻哼一声。
子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是真当我傻?我若不退,你今儿就是残害同门师姐的王八糕子,我怎么舍得让你背这个锅不是?”
楚潇潇着实懒得搭理她,抿了抿嘴闷闷不乐地面着后山石壁眨了眨眼睛。
“大师姐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蛋羹,我去偷蛋的时候还被那老母鸡啄伤了手呢!”子归不依不饶,眼巴巴地往楚潇潇的面前凑,还当真伸出手去给她瞧。
小细白嫩的手背上被啄了三四个小红印子,还有一个伤口有些深,是流了些血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楚潇潇虽依旧没吱声,可眉目却舒展开了。
子归与她相处时日算得上久了,自然能从楚潇潇这些细微的神色当中分辨得出她是何心情,一见楚潇潇的心情转好,她也喜滋滋地站在了楚潇潇的身边,两人迎着风雪,一起睁眼看面前的石壁。
山间的风吹得肆意张扬,呼啦啦卷起落地的黄叶,顺着石壁悬崖,转头就飞走了。风雪而至,随着寒气步步逼近,两人站得跟个抖动的筛子似的,缩着肩靠发抖取暖。
子归冻得脸都僵了,开口说话前扯了半晌冻僵的脸皮:“师父最近老是拿你我开刀,他老人家是不是真的想冻死我俩,还省了那多出来的蛋羹?”
楚潇潇冻得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觑了子归一眼,心道这是什么毛病?
直至夜色来临,李昌印过来唤这两个小师妹归去吃晚饭,这才将这两个冻得跟个木头棍子似的小东西拎了回去,还专门生了火让两人先暖了暖身子。
子宁捧了两碗热汤,往楚潇潇和子归的手中各塞了一碗:“赶紧捂捂,这冻得跟冰块儿似的!”
方遒看了一眼这两个连嘴皮子都冻乌了的两人,边夹了菜边道:“明日子归和潇潇二人,运气的功课再多加两个时辰。”
子归手一抖,也不知是冻僵的,还是被方遒的话给吓抖的,耷拉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了方遒。
一顿饭吃得子归和楚潇潇两人怎么也不舒坦,吃完后竟还例行功课,在方遒的面前,两人又比试了一番。
等到总算裹进了被窝里,子归这才暖和了身子,长舒了一口气:“师父近日来是怎么回事,每天都让我俩过招比试,到底是何道理?”
“师父有师父的考虑吧。”楚潇潇的手里把着小叶刀,是那日傅齐走前留给自己的,她留着看了很多时日,却也没咂摸出个头绪来。
倒是子归日日见她瞧,连自己都瞧得烦了,忍不住开口又道:“这刀上就只一个‘齐’字,你是不识字不成?这一个字你倒是看了好几个月了!”
楚潇潇没回她,只又慢慢地将刀收了起来,刀上不仅有字,还有毒。
那日傅齐识出自己后尽管不知道出何缘由没有立刻取自己性命,但并非像方遒所说那样,他不是不准备取自己性命,而是想以另一种方式。
那毒她是见过的,母亲是行医的好手,她虽在平日里亦不对这些毒感兴趣,但耐不住母亲常在她耳边唠叨,慢性,但致命的毒,不常见,但确然是母亲的手笔。
见楚潇潇不理会自己,子归劈手就要去夺楚潇潇手中的刀,哪知楚潇潇躲得极快,一躲过去便狠瞪了她一眼!
“你这是还想打架?”
子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眯着眼睛往被子里面一滚:“就想让你理理我不是,一天到晚就知道看这东西,是宝贝不成?”
说着她降了降调子,脸也微微泛了红:“再则,还能有我宝贝不成?”
楚潇潇先是一愣,随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子归脸上挂不住了,忙跳起来将楚潇潇扑进了被子里,凶里凶气地佯装恼道:“笑什么笑?我不是宝贝吗!你可是从来没见过我这样不可思议的宝贝了!”
被扑倒的楚潇潇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嘻嘻哈哈地与子归闹了一翻,又是踢又是踹的,狠狠将子归削得跟狗啃似的头发抓了一把,无端引起子归的恼意,又被子归狠压进了被子当中,瓮声瓮气地哼笑着求饶。
子归满意之后才将楚潇潇薅了起来:“看你还敢不敢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潇潇又反掀进了床榻里面,楚潇潇反身压在她后身上就不下来了,笑得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两人打打闹闹笑得没完没了。
寒冷的黑夜里除了簌簌而下的落雪声,便是这间还未熄灯的房间里咯咯笑起的银铃似的声音,此起彼伏,笑意散开,像是拨开了去雾一般。
然而雪却越下越大,两人闹闹打打极欢。
可突然之间,子归顿住了,楚潇潇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戛然而止,像突兀鸟鸣,被突如其来的飞驰而至的石子打中,凌空一滞,沙沙哑哑地往嗓子口里一堵。
忽然之间天地都静了下来,唯有落雪声,许久之后才听到雪上响起一声细微“嘎吱”声,小而细,轻却谨慎。
子归和楚潇潇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立起了一层细细的绒毛。
子归轻轻拉住了楚潇潇,然后竖起一根手指,轻嘘一声,示意楚潇潇先不动。
楚潇潇一双好看的眼睛在夜色之中格外亮,她看着子归乖巧点头。
却听子归轻声道:“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