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腰和压腿,整个林间总是能听到子归楚潇潇此起彼伏的奏乐,有时候吵得方遒脑仁儿疼时,他总是会将这两根朽木交给李昌印这个做大师兄的。
即便大师兄的功夫也只稍微看得过眼,但基础倒是比这两个小尾巴要扎实,休息的当口时时帮子归和楚潇潇压腿、下腰。
子归总是疼得嗷嗷乱叫,楚潇潇更是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里面蓄着一汪亮晶晶的泪花,可怜又满怀期待地看着李昌印。
每每这个时候李昌印总是有些于心不忍,他无奈笑笑退后一步,背后正巧露出一张魔鬼似的笑脸。
子迁歪着头,笑眯眯地问:“要我帮忙吗?”
楚潇潇一声正欲脱口的“不”还没叫嚷得,就见一只干净的鞋轻轻地将自己的脚尖一拨,那一嗓子往喉咙口一憋,尖叫出了一声九拐十八弯的嘶叫。
子归闭着眼睛皱紧了眉,一脸不敢直视的小心翼翼,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生怕自己的小师兄也在自己的脚尖上勾上这致命一击。
楚潇潇包在眼睛里的泪花簌簌滚了下来,她咬着牙,一口秀气的小白牙愣是咬出了不共戴天的仇,但也只敢往空空如也的心里咽,哪敢当真与眼前这个魔鬼做对。
她一声不吭,狠狠闭了闭眼,抿着嘴,不敢移动分毫,生怕一个动作扭曲,子迁还能不顾情面,再笑嬉嬉地补上一脚!
太可怕了!简直就是魔鬼!
子归倒是识时务,一见子迁走了过来,忙咬着牙调整好自己的姿势,然后嘴角一咧,谄媚地冲子迁笑了起来。
子迁嫌弃地踹上了一脚,子归将一声“嗷呜”吞进了肚中,面上依旧含笑,心里险些将子迁撕了个粉碎。
子宁看得直咂舌,再一想想当年自己也是这样被虐过来的,心里顿时就又长舒了一口气,忙也跟着众人一起认真地练习。
直到日头直晒,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滚下汗水,方遒这才从书房里走出来:“子归、潇潇再练一柱香的时间。”
子归不敢插话反驳,楚潇潇更是怕说错话,只好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敢动。
见所有人都散了,楚潇潇才问子归:“小师兄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他冲着我笑,但是下手跟他笑起来一样可怕。”
子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他仇视对象。”
楚潇潇没听懂,但是她看得出来,除了自己这个外来者,他们的相处是和谐的,如果这对于子迁来说是常事,那也谈不上针对。
她心思本就比子归再细上一些,即便年纪最小,可是心里装的倒可能比李昌印更多一些。
她下着腰,倒立着看子归,反过来看子归的下垂眼时,倒是比平日里要温顺很多,也要有精神些。
居然有些亮晶晶的,她歪了歪头,正欲再看清楚一些时,子迁猛地出现在了楚潇潇的眼前,险些将她吓得吱哇一声乱叫出来。
子迁倒只是半蹲下|身子与楚潇潇眼对眼地直视了半晌,然后小心地扶着楚潇潇的腰,让她直起了身子。
转身又同样拉起了子归,然后冲着两人招手:“吃饭。”
楚潇潇还没回过神来,然而腿和腰上的麻疼感倒是来得又快又急,她四脚一蹬,就坐在了地上,苦着一张脸看向子归:“我走不了,我不想吃了。”
“你要是不想吃也行。”子归一瘸一拐地支着自己往前走,“咱们吃的时候你兴许还得再扎会马步。”
楚潇潇像是一只被惊着的兔子,唰啦一下就跳了起来,子归回头时就见她跟一阵风似的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只听见她小小细细的嗓音在叫子宁。
“师姐我来帮你!”
子归不可置信地眨巴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下腰压腿一早上没有喘气的楚潇潇,这小身板,倒是还不错。
子宁将烧好的饭菜端上桌,楚潇潇垫着脚尖帮忙布筷,忙里忙外连子迁看了都惊得眨了眨眼睛,半晌后他戳了戳子归:“你不行啊,这基础都好几年了,怎么连潇潇这种一两天的都能超过你?”
子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一筷子豆夹夹进了子迁的碗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子迁看着这一碗的豆夹,扯着嘴角半晌后才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恶魔神色出来。
当天午后,整个林间都是子归的尖叫,楚潇潇闭着眼,乖乖地做好了子迁指出的每一个动作。
被虐一天后,两人回到房间里,方遒准备了五张字贴让两人临摹,子归白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后来还是被楚潇潇戳醒的。
两人并肩而立,各自占据一方桌面,一高一矮,面前铺着一张纸,认命地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临,慢慢地写。
夜色已深,院子里的人都已歇下,楚潇潇还在认真地写每一个字,子归倒是有些龙飞凤舞了起来,她写两个字后停了下来,整个人往椅子里一瘫,然后微眯着那双怎么看怎么没睡醒的眼睛瞧着认真临摹的楚潇潇。
楚潇潇身子慢慢转好,小胳膊上也长了些肉,起先子宁还时常担忧。才几岁的小姑娘,原是个还没抽条儿的年纪,但楚潇潇却好似只剩皮和骨一般,骨头硌得紧。
如今她的脸也好似圆了一些,每每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会瞪起一双漂亮好看的大眼睛,眼里有好奇,但也有谨慎。
“再被子迁这般折磨下去,等过几日,咱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子归眯着眼睛说话时像个小大人似的,微眯着那双下垂眼,脑袋往后靠,微微抬起些下巴,似是挑衅,又似询问。
楚潇潇没有立刻回答她,她依旧认真地提笔,一笔一划地将字写得好看工整。
她的字写得不错,比子归那狗爬似的字要好看许多,认真写字时的模样也好看。
挺直的后背,蘸墨时身体微微前倾,笔尖在砚台的边沿处轻轻刮,然后挂起手腕,找准角度后小心下笔,沉腕,每一个动作都慢,落字收笔时却干净利落。
一双微卷上翘的长睫轻轻地颤,在听到子归的话后她先是掀了掀眼皮,随后将笔下的这个字写完后,这才收笔放下,抬起头来看向子归。
“我不敢。”她倒是坦承得子归半个字都说不出,好半晌后才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不敢了?”
楚潇潇点头:“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不管做什么,我都不敢。”
子归瞠目结舌,一时没想好什么别的说辞,便直勾勾地看着楚潇潇,两人竟是你看着我,我盯着你什么也没说。
最后是子归先败下阵来,她气得长叹一声:“你可真怂!”
楚潇潇没有说话,再次提笔,将剩余没写完的字都写了,这才将东西收拾好,上床倒头就睡着了。
子归龙飞凤舞完也上了床,白日里累着了,全身都疼,特别是楚潇潇,平生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半夜里疼得有些睡不着,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撇了撇嘴。
子归夜里又被她这见鬼似的动作吓得叫了起来,仔细认出是楚潇潇后,她恨不得伸手掐死这小东西!
楚潇潇只憋着哭腔,委屈巴巴地道:“疼。”
子归这才发现,这是楚潇潇头一次这么正经地练功夫,她当年练完也是疼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轮到楚潇潇时,倒也正常。
她打了个呵欠坐起来:“你坐过来些,我给你按按。”
楚潇潇不知道子归嘴里的“按按”是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坐了过去,由子归随意乱七八糟地摆了几个姿势,然后子归在她身上先摸了一把,忽然用了力,使劲摁下去。
楚潇潇没个防备,顿时吱哇乱叫了起来。子归毕竟也比她大上两岁,力道要大上一些,很快就制服了这在床上跟条滑鱼似的小东西,又是掐又是捏,只逼得楚潇潇眼泪抹了一床。
最后子归满头大汗地一脚将这不识好歹的破玩意儿往床下一踢:“滚滚滚。”
楚潇潇嘴角一撇,轻哼一声,捏着被角缩去了角落里,不久便睡着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子归楚潇潇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生死较量,两个小姑娘小腿上捆了不轻的两包沙袋,然后被拎去了后山腰上的小溪边,小溪里只露出半寸左右的木桩。
一瞅见这东西子归就往后退了两步,又被等在身后的岳继飞往前推了一把。
“走桩。”方遒接着道,“走完再加重。”
子归还想往后躲,紧接着是子迁拦住了她的去路,两个人冲着对方各自假笑一声,看得子宁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子迁和岳继飞最先跳过小溪,再接着是子宁,跟在子宁身后的是子归,她虽然有些忤,但好歹也是有些基础的,可跟在她身后的是楚潇潇,楚潇潇一上桩,上身不稳,往前一扑就抓住了子归的衣摆。
子归眼睛顿时睁大,上身也跟着楚潇潇的姿势一起,猛地往前扑过去,好在李昌印跟在这两人身后,一把先抓住了楚潇潇,另一只手抓住了子归,可这两人上下折腾,三人齐齐栽进了溪水中。
子迁回头冲着这三人笑出了一口白牙:“加重。”
子归恨得牙直痒痒。
午时回院,楚潇潇和子归的衣裳湿淋淋的,两人换了衣服,子归回到后厨帮忙,众人到齐后开饭时,大家都已换了干净的衣裳。
子归将汤盛好放在众人面前,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楚潇潇的身边。
楚潇潇侧头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有些奇怪。
子迁吃了两口菜,端起汤时突然一眼扫到了子归的身上,子归有些不自在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对方笑着,笑得子归后背起了一层细汗。
“今天汤不错啊,是吧小师妹。”
子归抿了一口汤,点头:“嗯。”
子迁一把逮住了正欲逃跑的子归,邪笑着给子归灌了一口自己的汤。
“这碗味道更好。”
子宁一脸不敢看地龇起了牙。
众人都是一脸,活该你作死的事不关己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