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令年轻之时也曾行遍四海,结交江湖豪杰,那瀚海国国王亦是其中之一。
因而他与瀚海国,并非先前对金九龄所言一般,然没有来往,此刻见了这翠羽珠辫的少女,不由得紧张的提起了心。
金九龄身为六扇门名捕,自然也识得少女的装束,遂意味深长的看了过来,似笑非笑的道:“花堡主真是好大的面子。”
花如令苦笑了一声,脊背上已然渗出了冷汗,叹息道:“金公子折煞老夫了。”
“岂敢,在下也不过有一说一罢了。”
金九龄鹰隼一般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台下的少女,淡淡的道:“去岁瀚海国朝贡之日,金某曾见过几位随行的王族,这少女的小帽之上插着一只翠羽,在下没记错的话,正是瀚海王妃的装扮。”
花如令一听此话,不由心下一沉,忙道:“金公子明鉴,老朽今日之前绝不认识这堂下的女子,和瀚海国亦无牵连。”
他此话不假,数年之前,花如令曾为瀚海国王保存了一尊玉佛,之后他做了皇商,为了避嫌再也没和瀚海国通过消息。
金九龄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然是愿意相信花堡主的,可为人臣子的,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今日之事金某必如实禀报,只看陛下愿不愿意相信堡主您了。”
他二人谈论这等隐蔽之事,自然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若非有几十年内力的无尽高手,离得再近,也决听不到话中之意。
可不远处的“神针”宋问草,却将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金九龄,又面带微笑的向一众宾客举杯。
不多时,在逐渐轻柔的胡弦声中,红衣裳的少女结束了一舞,一双明亮的大眼在一众宾客的身上扫过,笑吟吟的行了一个瀚海国之礼,柔声道:“妾身献丑了。”
这样娇美、灵动的少女,穿着一身异域风情十足衣裳,跳的舞也这么美,像是一簇明媚又热烈的火焰,怎么会有人舍得对她多说一句重话,多诘问一句来历呢?
可惜,在见过花七公子身旁那国色天香的佳人之后,场下的宾客已是久久回不过神来,又怎会看到其他女子的美貌呢?
一宾客看了一眼主位上的花如令,发觉他神色不愉,当即叫道:“是何人私闯寿宴,这般不识规矩!还不报上名来?”
少女明媚的眼波一转,银铃一般清脆的笑了几声,却不回答那人的问题,只是道:“妾身是为花堡主祝寿而来,莫非这桃花堡,竟不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么?”
不是她的笑声像“银铃”,而是她美丽的玉足上,那串银铃正在叮当叮当的响。
也不知这铃声之中,到底有着什么奇特的魔力,方才还义正言辞的宾客摇了摇头,神色恍惚了一瞬,语声也轻柔起来。
他呼吸急促的行了一礼,很是痴迷的看着那红衣裳的少女,道:“花堡主六十大寿,自当广纳八方来客,来自何方又有什么可问的呢?姑娘总归是一片好心。”
这话一出,花如令的脸色立即铁青无比,红衣少女却忍不住咯咯的娇笑起来。
宾客恍若未闻,只是痴痴的凝视着红衣少女的容光,唇角亦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一旁的好友见状,使劲儿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张兄,你眼瞎了不成?”
这红衣裳的少女固然娇媚动人,可比她更美的女子不是没有,只是胜在异域风情罢了,哪里会让人如此的精神恍惚呢?
若说是花七公子身旁的佳人,倒还有几分可信,那粉白衣裙的女子,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温柔乡,为她送命也不为过。
谁知,宾客听了好友的劝告,竟愤愤的抽出了衣袖,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态,义愤填膺的道:“季兄,你才是瞎了眼吧,如此惊才绝艳之佳人,如此曼妙动人之歌舞,若是不懂欣赏,岂不可惜!”
“季兄”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当着众人之前被下了面子,让他也十分气愤,不由道:“不过是西域的胡旋舞罢了!再是曼妙动人,又岂能及得上盛唐杨妃?若论婀娜之姿,我中原歌舞更是犹有胜之!”
4870一脸愕然:“这是个愤青啊。”
十九的指上捏着一只白瓷茶盏,潋滟的眸光之中,忽的现出了一抹了然之色。
这被称为“张兄”的宾客前后言行如此不一,自然是有原因的,他的身上正缠着一缕淡紫色的妖气,心智已然被/操控了。
她早该想到的,魍魉之匣不在铁鞋大盗的手中,还能在哪?自然是被铁鞋送予了他的女儿,瀚海国的孔雀王妃的手中。
而孔雀王妃,正是方才惊艳一舞的红衣裳少女,听到“季兄”的话,她明媚的眸子里微不可察的闪过了一丝戾色,娇美的面孔仍是笑吟吟的,好似一点也不生气。
少女转了转眼珠,脚踝上的银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妾身跳的正是西域的胡旋舞。”
伴随着她娇柔的语声,一缕淡紫色的妖气自铃铛里逸散出来,悄无声息的顺着冰冷的地面,蛇似的游到“季兄”的足下。
“季兄”脊背一冷,端了酒杯想暖一暖身子,而就在妖气即将缠上他身躯的那一瞬,一缕淡雅的香风拂过他的鼻端,粉白色的樱花绽放,将妖气消弭于无形之中。
少女惊讶的“咦”了一声,不明白万无一失的妖气为何会突然失效,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季兄”,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季兄”冷哼一声,道:“姑娘自重,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盯着一名男子,恐怕不太好吧,况且你那胡旋舞,也就只有张兄这等眼瞎之人,才会觉得曼妙动人了。”
张兄勃然大怒,刚要发作,就被那红衣少女制止了,她不过十八/九岁,虽已嫁了人,却仍是一派天真浪漫的少女作态。
见“季兄”如此不识好歹,她明媚的眼波一转,笑吟吟的望了一眼主位上的花如令,道:“花堡主六十大寿,想必寿宴上必然准备了中原的歌舞,既然公子如此笃定,不若叫小女子开开眼界,可好呀?”
大寿之筵,瀚海国王妃不顾身份,亦不顾及花家的处境,公然献上一舞,堂中还上演了一出闹剧,花如令的脸色,又岂止是铁青可以形容,简直是勃然大怒了。
况且,红衣少女虽有心挑衅,舞姿却着实是天下一绝,甚至胜过宫中舞娘,至少花如令平生所见的女子之中,再没有一个,能够跳出这如火焰一般热烈的舞蹈。
花如令的神情有些莫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红衣裳的少女,原本温和的、慈祥的眼眸中亦现出一丝富商巨贾的威严来。
他放下了酒杯,淡淡的道:“远来即是客,王妃既是来为在下祝寿的,不若就先落座吧,不要坏了大家共饮的兴致。”
寿宴的主人一开口,一众宾客纷纷称是,花家兄弟虽心中不愉,可到底花如令才是寿宴的主人,只能遵从父亲的吩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花堡主。”
红衣少女笑吟吟的眨了眨眼,施施然在一处桌案前落座,她的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笑意,显然对自己的舞姿美而自知。
陆小凤摇了摇头,举着一只酒杯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有时候,一个女人意识到自己的美丽,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花满楼道:“哦?难道她很美么。”
“好奇心会害死猫,我只能说……”
陆小凤一口饮尽杯子里的美酒,悠悠的道:“幸亏花兄你还瞎着,不然定会像我一样,恨不得打盆水来洗眼睛才好。”
他自认风流,甚至有些好色,喜欢美丽的女人,哪怕这个美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陆小凤也能看到她的可爱之处。
唯独恃美行凶的女人,他敬而远之。
花满楼摇了摇头,皱着眉道:“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宾客身上似乎有些不妥之处,似是那一日的车夫一般。”
他的感知一向灵敏,陆小凤也不由凝神看去,还未察觉出所以然来,耳畔忽的吹来了一股温热的气息,道:“陆公子。”
陆小凤身子都麻了半边,强行稳定心神,道:“怎么,阿樱姑娘有什么发现?”
身旁的美人目光盈盈的望着他,在恍惚之间,陆小凤甚至觉得她对自己亦是有情的,可是很快,美人微微一笑,柔声应道:“无事,只是为你洗一洗眼睛罢了。”
说罢,她自桌案旁立起了身,从容的行至大堂之上,盈盈一礼,道:“家主。”
如此美人,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每个人的目光都控制不住的在她婀娜的身姿上流连,痴痴的望着那温婉动人的眼眸。
红衣少女此刻,也终于收回了在花如令和花家兄弟身上打量的目光,注意到了这个令天下所有女人都倍感绝望的美人。
看到这温柔多情的眸子,这令天下男子魂牵梦绕的婀娜身姿,这雪白柔软的纤纤玉手,还会有哪个女人不感到绝望呢?
她咬着牙,捏紧了手中的白玉酒杯。
美人抬起蝶翼似的眼睫,语声轻柔的道:“妾身不才,幼时亦学过些许歌舞。”
花如令一念之下,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堂下的红衣少女,悠悠的道:“还未向诸位介绍,这位姑娘正是犬子的客人,名为庄姜,刚巧略通歌舞,为花某准备的寿礼也是一舞!”
堂下顿时一片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