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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1 / 1)

冬季越往后,昼越短,夜越长,每一天都感觉过得很快。

年关将近,宁栀也放假了,她没出去玩,天天在家里做寒假作业。

宜市的第一场雪落在了除夕这天。

当然这雪也不大。就飘飘散散地落下些如柳絮般的雪绒花,细细小小的,落在地上连积雪都积不成。

到下午时,这雪就停了,有人放鞭炮,劈里啪啦的声音隔着窗户,模模糊糊地传进来。

宁栀被这声音吵醒的,她蜷缩着,手搁在肚子上,还是不太舒服。

上午吐过一回了,现在又有种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感觉。又过了会儿,外面的鞭炮声停了,又变得安静。

宁栀缩在被子里,难受地皱起眉。

中午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带着妹妹去奶奶家拜年了,还要在奶奶家住几天。

她现在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自然没法跟着去,于是就被留在家里了。

手机响了,房里没开灯,宁栀在枕头边摸索了一阵,摸到了手机。

也没看上面的备注,她直接把手机贴在耳朵边,虚弱地喂了一声。

对方的声音同样虚弱,还充满着愧疚:“栀栀,我太对不起你了,你现在没事吧?”

电话是姚青青打来的。

昨天宁栀把自己做完的数学和语文寒假作业送去给她,她拉着宁栀去一家新开的串串店尝鲜。

串串的味道是不错,姚青青一个人就吃了七十多串,肚子撑得圆鼓鼓的。

然而等到凌晨,她整个人就不好了。

胃里绞痛难忍,姚青青疼醒了,跑到卫生间哇哇吐了起来。

大半夜的,她被爸爸妈妈送到医院,折腾了半宿,直接昏睡过去。

等这会儿,稍微精神了点,姚青青记起同样在那家串串店吃了的宁栀,赶紧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宁栀昨天吃的比较少,也就没到她那么严重的地步,早上起来才感觉不太舒服,也吐了一次。

“我现在还好,你怎么样了呀?”宁栀问姚青青。

“我可是太惨了啊!”姚青青诉苦,“我昨晚三点钟的时候疼醒了,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把我爸妈给吓死了,连夜开车把我送到医院。”

这时电话中传来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责怪和心疼:“家里的饭干净又有营养,你偏喜欢在外面不干不净的馆子乱吃,这回晓得后悔了吧!”

宁栀握着手机,听出这声音应该是姚青青的妈妈。

姚青青哎呀一声,撒娇道:“妈你别趁机说教了,我这儿还和同学打着电话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哇。”

她又对宁栀道:“我妈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昨晚上还心疼我心疼的直掉眼泪。等今天知道我没什么事了,就开始对我翻来覆去念叨!”

“这一上午,我耳根子就没有清净过,我感觉出了这事儿后,我妈以后教育我就更加理直气壮了。哎对了,栀栀,你妈没说你吧?”

宁栀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半晌,轻声道:“没有。”

姚青青有点羡慕地道:“那你妈真好啊。”

宁栀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下,姚青青又说:“我妈给我熬了南瓜粥和薏仁粥,我吃了感觉好多了,你记得也要你妈给你熬啊。”

“好啊。”

挂了电话,宁栀从床上起来。她舀了勺米,放到水龙头底下洗。

冷得刺骨的水激得她身子抖了抖。

忍着冷洗完,她把米放到电饭煲里煮。熬的是粥,时间要长一些,花了一个小时才熬好。

宁栀盛了一碗出来,最简单的白米粥,就着一袋撕开的咸菜,她吹着慢慢吃下。

吃完感觉稍微好了些,她又躺到床上,拿了张英语卷子写。

书桌前的一盏小台灯晕开橙黄的光,宁栀写卷子写到一半,胃又开始疼起来。

恶心的感觉翻涌上来,她捂着嘴,连拖鞋也来不及穿,赶紧跑到卫生间去。

陈也今天下午才起。

醒了之后,他吃了碗泡面,拦车直接去酒店。

这家酒店算宜市比较有名的,平时人就多,今天除夕,门口更是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陈也站在电梯门前,“叮”一声,门开了,他走进去。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明显相互认识,手里拎着烟酒和精致的水果礼盒,交谈时欢声笑语。

陈也一身黑色夹克,眉梢还沾着外面的霜雪。他站在里面,单手插着兜儿,没什么表情的,和这氛围格格不入。

他本身就不太想过来。

他奶奶生了三个儿子,除了他爸,另外俩个伯伯都很有出息。

一个在大学里当教授,另一个是建筑师。

而他爸读书不行,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奶奶找关系把他塞进厂里,当了个小干部。

只是后来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赌上头了还搞出了命案。

他爸从前就不被亲戚瞧得上,他从小读书没俩个堂哥厉害,也不被看得起。

最常听到的议论就是:“这孩子啊,成绩差成这样,估计以后也是和他爸一个样,废了。”

那语气听着像是在惋惜,实在带着说不尽的嘲讽。

要不是他大伯昨天给他打电话,说了句“要是你奶奶还活着,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大过节的一个人过”,陈也真不会过来。

走到走廊尽头,陈也推开门。

除了他,人都到齐了。他过去,拉开空着的那张椅子,淡淡叫了声:“大伯,二伯。”

大伯应了声,对一旁候着的服务员道:“我们人到齐了,可以上菜了。”

一桌酒席吃得其乐融融,和和美美,话题的中心当然是那俩个优秀的堂哥。

末了,等菜快凉了,像是终于想起还有陈也这么号一人坐这儿。

大伯夹着鱼肉,抬眼望向他:“小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也和我们说说吧,总不能就这么混着把一辈子混完了吧?”

陈也捏着双黑色瓷筷子,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做赛车改装。”

闻言,大伯那道眉皱成了深深的川字:“改装赛车能算什么正经职业?小也,我知道奶奶给你留了笔钱,但也经不起你瞎挥霍啊。”

二伯也不赞同道:“没错,你也不小了,既然你不能像两个哥哥那样会读书,就找份踏实稳定的工作干着吧。别眼高手低的,最后像你爸那样,哎——”

陈也听着,心情没什么波澜起伏,反正也吃饱了,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搁。

耳边充斥着“你这样可不行”“不小了别再不务正业了”“读书不行至少也不能瞎混日子吧”之类的话。

他解锁手机,戳进微信界面。消息倒是不少,就薛斌他们那个群,抢红包抢得热火朝天,还不停艾特他。

陈也点那个红包,一开,八十七块二,那红包总共就一百块。

群里一阵哀嚎。

[薛斌:啊啊啊啊啊啊啊也哥你这是什么神仙手气运气王啊!!]

[成一鸣: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红包五毛五。]

[付凯:我只抢到了八毛,和谁说理去啊我……]

陈也抢到了最大的红包,心里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重新发了个两百的出去。

群里又开始新一轮的红包争夺战,他退出去,点开那只小兔子的头像。

没收到一条消息,陈也眉皱起。

以往每年除夕,小姑娘新年快乐的电话早早地就过来了。今年连一条微信都没有,难道看春晚看得忘记他了?

真是没良心。

酒席结束,他一秒不多留,直接走人。

坐在回去的出租车里,陈也眉心蹙着,攒着层郁躁,翻来覆去地拨弄着手机。

这都快十点了,还是没来一条消息。陈也忍不住了,一个电话拨过去。

过了半分多钟,没良心的小姑娘接起,叫了他一声:“陈也哥哥。”

声音不像以往般清甜,细细的,没什么力气,还透出几丝虚弱。

“怎么了?你病了?”他立刻问。

“没病。”宁栀说,“就是昨天和朋友出去吃串串,然后就不太舒服了。”

“你爸妈呢?他们带你去医院了没有?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陈也几个问题一口气问完,停都不带停一下的。

“还没去医院。”

电话那头,少女犹豫了下,然后才道:“爸爸妈妈……去奶奶家拜年了。”

陈也的心生生捏住,疼得不行。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自己女儿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还能不管不顾地出去过年?

“你在家等我,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陈也对司机重新报了个地址:“去这儿。”

说完,又拿出钱包,几张红色一百的,数也没数,直接塞到前面给司机:“开快点。”

“行!”司机答应得兴高采烈,一脚踩下油门,一路疾驰驶去。

宁栀握着手机,那句“不用了”还没出口,电话就挂了。

她把身上穿的睡衣脱下,换上毛衣,又去卫生间重新洗了把脸。

陈也来得比她以为的还快,她才把自己收拾好,门铃就响了。

宁栀赶紧过去开门。

陈也站在门口,垂着眼,看着眼前的少女。

瘦了一圈,病恹恹的,羸弱得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脸色也苍白的很,没之前那种白里透红的感觉了。只剩下那双杏眼,还是如从前那般,乌黑清澈。

见到他,她眼弯了弯,苍白消瘦的小脸上撑出一个笑:“陈也哥哥新年快乐。”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心疼和暴躁的情绪相互交织,黑眸沉了又沉。

当初领养也是他们要领养的,现在却又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态度。

“走,我带你去医院。”他声音哑着,仿佛磨砂纸磨过一般。

宁栀其实想说不用去医院,太麻烦了。但对上他坚定到不容分说的目光,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她乖乖地换上小雪地靴,跟在他后面下楼。

除夕的夜晚,家家户户都在家里看春晚守岁,街上几乎是看不见人影。

出租车也少,两人站在路口,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一辆开过来。

“陈也哥哥,”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我们不去医院了吧,我在家吃了药,没事的。”

少女微仰着头,下巴和大半张脸都被裹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和小巧秀致的鼻子。

被外面的冷风吹着,鼻尖泛起浅浅一点红,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像只小兔子,让人心尖都泛软。

陈也看着她,心一横,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两步走过去,拦腰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啊——”宁栀完全没有防备,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却也怕摔下去,她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他脖子。

她脸向上仰着,对上他垂下的目光。

对视间,她听见他的声音,低缓的,蕴着坚定:“不等车了,我抱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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