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班里的人都住在这间酒店。”她仰头,看他一眼,脸上一副写意悠然。
紧跟其后的众人,脚下忽然一阵打滑,特备是此间酒店高层,差点吓得连心脏病都要犯了。他目光呆滞地望向停在电梯口的冷奕瑶,几乎倒吸一口气。
赫默眉头一簇,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罗德的父母。
作为此间晚会的举办人,罗德父母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在台上高调的宣布包下来整个帝都酒店?
关键是,冷奕瑶竟然当着元帅的面说出来,这不是让人以为,他们之前是打定主意,要让冷奕瑶留宿今晚的?
罗德的父亲颤巍巍的正要开口,却见奥斯顿忽然从一边侧出来,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原本就没说为了方便住得远的人才定的酒店,班里也不是所有人都留着过夜的。”
特级班的人瞬间脑子转过了弯,心底暗赞,果然还是副班长脑子快,于是,扭头,一个个以极为陈恳的目光朝着冷奕瑶狂点头。如果让元帅以为,是他们强留冷奕瑶今晚在这过夜的话,嘶——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到总统套房里那些惨叫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些。
“是的,是的!我家还从来没让我在外面留宿过。”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明今晚打电话报备的时候,整个人的脸都亮了。
“我向来住不惯酒店,呆这里明天去学校还要绕路,我肯定是要回家的。”这是忽悠她不知道帝都地形,分明从这个帝都港往圣德高中出发,并不需要绕什么路。
冷奕瑶懒懒地抱臂看他们一圈,这是干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
弗雷料理了总统套房里面的事情之后,一出门,恰好听到元帅嫌弃地补刀:“走吧,住哪里都好,但,这里,房间太晦气。”
什么时候,见惯了刀山火海、尸横遍野的人,竟然心里还保存着“晦气”这两个字?
而此间酒店的高层管理人员听完,简直要哭瞎了眼!
什么叫晦气?
晦气的人都被他们“自挂东南枝”去了,哪里还有什么晦气可言?元帅大人,您想带着某人离开,也不应该这样啊~
冷奕瑶的目光落在众人的身上,深深浅浅,良久,勾了勾唇,淡然道:“可惜了。”
谁都不清楚,她这句“可惜”究竟指的是什么含义,还以为她是正话反说,又或者只是单纯叹息没法留宿,可实际上……
她是真的没有什么集体外宿的体验,感觉今晚本来像是学校郊游集中食宿的那种,可惜霍启明弄出这么一场,就算是脑回路再大,估计也是没法安安生生地住下来了。
她那三个字落下的时候,弗雷分明听到整个走廊的人都集体地吐出一口气。
看,让你生便生,让你死便死,这幅操控人心的手段,小生佩服佩服。
奥斯顿玩味一笑,靠在墙角处,看着冷奕瑶一步步地离开。
今晚,这一场闹剧,虽然只是在一间帝都酒店的总统套房,但,如果没下禁口令,从明天开始,整个帝都的人怕是都要知道,元帅对某人保护欲至斯。
冷奕瑶,一个高中转校生,明面上不过是d城富豪的女儿,可这样的身手与胆量,这样的以暴制暴与诡谲手腕,谁能真正看透她的本质?
特级班这边一片静默,眼看冷奕瑶都准备走了,却见她背影忽然一顿。
“哦,对了。”冷奕瑶忽然低下头,朝着罗德的父母微微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跪着一地的人忽然全身抖了抖。
她摆了摆手,却是笑得一脸雍容大度:“今晚的事,大家你知我知就好,我不希望自己的高中生活太过热闹。”在场的,几乎来了帝都的大半商业名流。虽然有一部分人未免牵扯,并没有上楼,但光是这里跪着的一批人,在帝都商圈来说,也已经是非同寻常。她笑了笑,目光里却寡淡如水,一片冷漠。
这是在下禁声令了。
只是……。
罗德的父母小心翼翼地窥向元帅的方向,当着他的面,宣布这种话,为什么总觉得,是这位小姐直接越过元帅做出的决定?
不像是避免给元帅带来各种嘈杂的流言蜚语,倒更像是她主动将自己隐藏于暗处。
可,头上顶着元帅的名声,能省去多少事,她难道不知道?
走廊里忽然静得吓人,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吭。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应话,所有人都在等另一个的答案。
“照她说的做。”良久,矜贵高冷的声音自高而下,传遍整个走廊。
罗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后背一凉。再抬头看去,只见元帅与冷奕瑶两人的身影一闪而逝,消失在电梯门口……
那是第一次,他见到电视中、报纸上,唯我独尊的男人竟然与一个女人并肩而行。
原本觉得这世上,本就男尊女卑,可这一瞬,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的光芒中,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联想到一个词——天造地设。就仿佛,他们俩人的身边,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是这样的景象。
64层的高楼,乘电梯下来,其实不过眨眼的功夫。冷奕瑶和赫默站在电梯里,谁也没有开口,一个是半靠着电梯镜面,闭目养神,一个是目光低沉、直探人心。
当电梯一路到达底层的时候,十五辆军用防弹车整齐得一溜排开。这阵势,如果不是知道其中详情的,怕是以为出了什么军界大事。
冷奕瑶毫不意外地看着翟穆站在第一辆车边,神色镇定地望了过来。甚至在看她的时候,他还朝她微微一笑。
今晚,她的行踪,最清楚的,自然是她这位“专属司机”莫属。不过,她当时和罗德他们一起在社团活动后离开圣德高中的时候,她已经和他打过招呼,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走,倒真是尽职尽责。
“某些方面来说,有你在的地方,绝对没法安生。”赫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翟穆,这么久以来,除了在d城试枪的时候,觉得他有点用处以外,这是第二次觉得,把这人带到首都军区是个不错的决定。
冷奕瑶眨了眨眼,心想他说的人不是柯南吗?到哪哪死人,简直跟一路开了挂,变身死神一样。
“我从来不主动挑起事情。”至于,别人自己来找抽,那就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了。她已经很低调很低调了。
说起来,在她体能完全恢复之前,她宁愿继续当别人眼中的d城商户之女。看,多没有威胁,她想干嘛都行。人活一世,时间有限,干嘛往自己身上背负那么多东西。她看过太多太多,手中权势再强,最后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烟消云散。何必?
赫默垂头看她一眼,哼笑一声。她从来不主动挑事?她可知道,以她的这幅性格,在帝国境内,绝非一般人家能护得住。即便是皇帝的女儿,那位大长公主,当年荣宠加身,不照样因为与有妇之夫之间藕断丝连,被民众鄙夷,迫于民众非议,避走边境?
这一走,也已经是许多年了。除了每年的皇室舞会,帝国境内所有皇家贵族都齐聚一堂之外,何曾看到那位当年不可一世的大长公主露出脸。皇帝嫌她丢人,早早眼不见为净,那位大长公主的母妃也是身份微妙,轻易不敢插手皇帝的喜怒。
连帝国出生最尊贵的公主也不能活得随性,她还觉得自己已经是百般容忍了身边的一切?要知道,她如今身处的阶级,都是帝国最顶尖的贵族、财阀、名门之后,这样的人在她眼中都无异于芸芸众生,他真的好好奇,到底什么人才能在她眼底留痕。
不过,想到皇室舞会,他目光倏然一沉。“陆琛给你递了请帖?”
皇室假面舞会的事情,已经是帝都盼望已久的盛世,虽然是下个月才举办,但如今,哪些人员受到邀约,基本上成了上流社会的聚焦重点。毕竟,这种规格的舞会邀请的人员就已经直接代表了他们在帝国的身处地位。皇室内部倾轧,历久弥新,如今因为陆冥二皇子的死,整个皇室内部疑云重重,加上大皇子外祖父在皇室机场直接“意外”烧死,各种蹊跷,即便不用捅出来,明眼人也一看就知。
这种情况下,皇室向来习惯用更惊人的新闻掩盖腐朽丑陋的阴暗面,于是,已经到了适婚年纪的大皇子,也就是皇位顺位第一继承人的陆琛,便成了这场假面舞会的关键。
即便邀请函还未全部散出去,但风声已经在帝都渐渐传开。
虽然没有人知道陆琛会亲自邀请谁,不过……。
他目光静静地对上走向后座的冷奕瑶,他几乎不用问任何人,便知道那人绝对死心不改。
冷奕瑶诧异地扬了扬眉,这把是真的有点奇怪,赫默竟然没听翟穆说起过?分明那天来军校门口接她的时候,他和陆琛碰个正着,而她下了陆琛的车子之后,手上拿着那张邀请函的时候,也未曾在他面前避讳。
冷奕瑶坐上车的时候,翟穆已经发动汽车引擎,车子徐徐上路。
她发现,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她会用刀,是他泄露给赫默的,她今晚行踪如何,也是他告知赫默的,可到了陆琛这件事上,他怎么忽然闭口了?
“给了。我答应到时候参加。”窗外的景色匆匆倒转,她打了个呵欠,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赫默忽然闭上双眼,深深了吐出一口气。“回帅府。”
淡淡的嗓音里,竟然透出一抹无可奈何。他大抵是真的拿她没办法。毕竟,她想干什么,说什么,似乎从来只受她自己意志的影响,谁都无法左右。当初,看到她家人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如此不搭调的一家人。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不管血缘如何,从骨子里,她的性格都是自由畅意。你可以征求她意见、给予她劝解,但至于,她听不听,愿不愿意执行,不好意思,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谁也别妄想干预。
冷奕瑶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着赫默一起回元帅府,因为哪怕回去,她也应该回自己的别墅。哦,不,更正一下,是“借住”的别墅。这样一想,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自己好像不管回哪边,都是赫默的势力范围。关键是,不管是她的司机翟穆还是她的同班同学,现在无论腹、背,都是他的人,恩,即便不是他的人,只要他一个眼神,对方也会立马倒在他腿边。什么叫倒戈相向,这就是。和他争论晚上回家的方向?
冷奕瑶歪头坐在全皮座椅上,无聊地抬头望月。这么浪费口舌的事情,想想也不是她干的。
弗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几乎是为自家主子深深地掬一把同情的眼泪。就没见过哪家小姐像冷奕瑶这样的刀枪不入!
“枪从哪里来的?”车子开了五分钟,实在太过安静,赫默也已经默默地把冷奕瑶答应参加陆琛选妃舞会的消息消化下去,终于,还是选了个话题打破安静。
“随手从军校顺出来的。”她眨了眨眼,心想这个话题似乎也不太安全。毕竟,随意私带军校枪火,一经发现,也要被军校处置的。不过,当初他来找她试枪的时候,那么大一个枪房,除了那把狙之外,什么枪种都有,她怎么会无动于衷。随手选了一把体型轻巧的,便于携带就是,也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派上用场。她轻笑,当着赫默的面,轻轻伸出右手,像是变戏法一样,随便一个反手,那把漆黑得散发着冷光的枪支就已扣在指尖。
“回去让弗雷帮你挑把更趁手的。”他笑了笑,心底却是一震。毕竟,当初,她是与他和弗雷一起离开枪房,竟然当着他的面顺走一把枪,他不知道,她如果真的想干,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了的。
“对了,霍启明他们身上的捆绳根本维持不了几分钟,你把他们究竟怎么了?”武装直升机造成的风速加上高楼上的对流风可不是小意思,那绳子绝对坚持不了几分钟。要是真摔下去,就算再下禁声令,那四十来个公子哥及富家女背后的家族也会收到风声。
“自己看。”赫默随手按下开关,车子的窗户瞬间缓缓降下,不远处,在半空上,竟然有一道影子映在月边……。
冷奕瑶看了一眼,距离有点远,并不太清楚。
就在这时,坐在前排的弗雷忽然用通讯设备低声说了一句话,很快,那道影子便离他们越来越近。
直至,螺旋桨的声音越发清晰,她终于看清,竟然是刚刚那架武装直升机!
轰鸣的直升机呼呼地飞过,不过,飞机踏板上面多了点东西,竟是系着两串麻花……
嗯,是的,两串常常的特殊军用绳索,倒挂在上面的那群公子哥和美女们像是被人编麻花一样绑在上面,倒挂金钩……
啧啧啧,鬼狐狼嚎的声音越发悲惨凄厉。
从头顶一闪而过,渐渐又飞远了……。
本质上来讲,冷奕瑶觉得自己挺暗黑的一个人,看到赫默的这一手,忽然觉得,这人和自己果然是一类人,不愧她第一眼看着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人想死多容易啊,一颗子弹直接一喂,想以什么姿态去死都能分分钟满足。可她最喜欢的,就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这才是折磨一个人的最高境界。
那群人不是以剥夺别人的尊严和底线为爱好吗?那就反过来,玩在他们身上。
他们想要给她用的禁忌品,注射回他们的身上,他们想要“乐乐”,就乐回他们的秋千上。
看,多么统一。她压根不用创新。
“不过,这么多家豪门,一夜之间忽然走丢了嫡子,明天怕是会闹上天吧?”她忽然想起,那位霍启明最关键的依仗不是他爹,而是他爷爷。也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船王,想想看,一大早,一群商界泰山忽然发现自家心肝宝贝不见了,还不得将帝都翻个底朝天!
“冷奕瑶。”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她戏谑的嘴角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抬头向他看去。
“你以为,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他目下无尘、神色淡然地看向她,声音平静,却字字夺魂。
是了,他是谁!
帝国上下,随手一个举动都可以颠覆所有人的想象。他杀内鬼,诛军界叛逆者九族,上帝国新闻头条,却依旧被人敬若神明。只因,他是赫默!军界之神!
亲手判决了那么多人的生死,于他不过是眨眼之间的棋盘一子,商界名流在他眼中,与蝼蚁又何曾有过区别?
这一刻,凌冽的气势在这辆车子上迸裂,冷奕瑶忽然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霸气。那一瞬,竟然有一点微微失神……。
随即,勾起唇角,诡谲一笑。
怕是,从明天起,帝都就再无“船王”这号人物……。
弗雷和翟穆从头到尾,不置一词,却亲耳听到某人如何“借刀杀人”,这种感觉,很奇妙。
这都算不上阴谋,而是赤果果的阳谋。不用说是元帅,便是他们都很清楚,冷奕瑶刚刚那句话,并不是真的忌惮,或者是担心那些商界名流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而是在好心“提示”,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
这与当初,元帅下令屠尽那群军界高官叛贼的全族有何区别?
晚风冰凉,却比不上此刻的心底冰寒。
“啊~”冷奕瑶眯了眯眼,忽然打了个呵欠,整个人睡意朦胧地往后座一倒:“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太久没练钢琴,今天的社团活动花费了她不少脑细胞。倒是刚刚那群怂包让她好好放松了一下。冷奕瑶懒洋洋地闭上眼,心想,大约以后的体能训练要加强啊。今天也没干什么体力活,怎么这么容易犯困?
眼睁睁地看着某人在元帅面前直接陷入梦想,弗雷几乎嘴巴里都能塞下一个鸵鸟蛋。冷小姐,你是不是太随意了点?你难道真的忘了你面前的那人是谁?
赫默慢慢垂下目光,车子是加长型,后座极为宽敞,他与冷奕瑶本就是面对面,如今看她一个人几乎仰面躺下,忍不住轻声叹息。
是不懂,还是不愿意懂?
他忽然有点不想问。
“元帅……。”弗雷顿了一瞬,正准备问要不要开空调,这个温度,如果真的任冷奕瑶睡下去,搞不好明天就要感冒。
却见赫默忽然抬了抬手,将他的声音直接打断。
车内,忽然陷入一片沉静。
良久,后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弗雷本分地没敢往后多瞧一眼,唯有翟穆通过反光镜瞥了一眼。
堂堂帝帅,竟然迁就某人地坐在她的身边,将她的歪歪倒倒的头靠在了自己的怀中,免她颠簸,予她安宁……。
这一瞬,有一种静静的安然流转在那两人之间,像是任何人都无法打破。
翟穆倏然收回眼神,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马路,只是,这一次,脸上漠无表情,神色笔挺……。
这一晚,车子开得极稳,到达元帅府的时候,甚至连十一点还没有到。
冷奕瑶睡了一路,精神恢复了不少,下车的时候,抬头一看,月亮竟然越发的亮了。
“胖主厨在不在?”她随口一问,忽然有点想念对方的手艺。虽然,罗德父母晚宴上的餐饮都是顶尖酒店提供的,但是味道和胖主厨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
“这么晚了,吃东西容易积食,对胃不好。”身后,传来某人的声音。
她伸了个懒腰,“知道啊,就是口渴,想喝点果汁。”睡了一路,竟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结果嗓子眼就立马显得有点干。她转头,朝他轻轻一笑:“放心,我不会拐他跑的。”
这会子,倒是笑得跟个萌妹子似的,一眼心机城府都没有,满眼都是对果汁的期待。
赫默摇了摇头,“你随意。”
他倒不信胖主厨会跑,就怕她长了翅膀,可以飞天遁地。
冷奕瑶眼睛一亮,立马招来弗雷:“听到了?赶紧让主厨给我鲜榨果汁,我要喝奇异果和石榴汁。”
弗雷感觉,今天,就没有人正常过。
本来立了一功的翟穆,一路上沉默寡言倒也算了,毕竟是冷小姐在睡觉,可她醒过来,一脸自然而然地吩咐人去榨果汁,哪里像是夜宿在一个男人家的样子?
啊……。
弗雷脑子一亮,忽然反应过来,这也不是冷奕瑶第一次在元帅府留宿了,上次的洗漱用品都还给她留着。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
自从元帅府上上下下知道,有女性踏入府邸之后,好像不管是亲兵还是其他人员,对于冷奕瑶的出现,是越来越习惯了。
弗雷抿了抿唇,忽然看向顺着草坪,慢悠悠地往自己房间走去的元帅。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润物细无声”?
不知不觉,就让冷小姐习惯了一切,然后,一击必中、手到擒来?
因为这个想法,对于元帅活活地做了冷奕瑶一路抱枕的怨念算是彻底烟消云散,弗雷笑如春风地朝冷奕瑶狠狠点头:“好的,我去叫主厨立马榨果汁。”
嘶——
冷奕瑶望着那原本高傲孤冷的少年忽然一转画风,前一刻还沉着个脸,后一刻笑得万物复苏似的,立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抖了抖,转身,恰好见翟穆还没走,忍不住对他皱了皱眉:“弗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翟穆仰头,目光漆黑。
这座雄伟、壮阔的建筑,哪怕是他,已没有踏入过几次。更多的时候,是弗雷传达元帅的命令,他在市中心或其他地方随时待命。可看着眼前,所有亲卫望向冷奕瑶那熟悉的神色,他忽然明白,这个人,来这座元帅府,早已不是第一次。
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很多事情,早已与d城不可同日而语。
“大概是他也渴了吧。”他淡笑,眼底闪过一道锋芒,像是打趣,又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冷奕瑶此刻却已经悠悠然然地捂了捂唇,将唇边的一道呵欠掩下:“民以食为天,本来就是这个道理。”
饶是此刻翟穆心情并不算太好,也被她这模样弄得有些无语。这人,好像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吃货”的本质,动不动就要将口腹之欲发挥到极致。
“走了。”他回身,转过车上。他与弗雷不同,后者是元帅的亲兵,且是形影不离的那种,自然有权在元帅府居住,他却只是个普通军官,这么晚了,也该回去了。
“晚安。”冷奕瑶打了个招呼,点了点头,亦同时转身,跨进元帅府的门槛。
这一夜,早早休息的胖主厨,被人一下子从床铺上揪起来,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听说是冷小姐和元帅一道回府了。
我嘞个乖乖!
这深更半夜,是干了什么事?竟然口干舌燥,需要喝果汁?
别说胖主厨思想有点不对劲,可大半夜啊,突然什么都不要,就说是口渴,想到冷奕瑶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对着元帅暗暗地露出那般“口渴”的姿态……。
胖主厨忽然觉得浑身滚烫,充满了干劲!
这是为元帅谋福利的时刻啊!
一定要撸起袖子好好干!
一咕噜爬起来,也不用后面的亲卫跟着了,立马冲向厨房,拿出水果机,兴冲冲地挑了冷奕瑶喜欢的奇异果和石榴,一边掰开石榴小心翼翼地将果肉剔出来,一边倒入机器打出果汁。
很快,两杯果汁就准备完毕。
请注意,是两杯。
他兴致冲冲地将杯子端起来,放入托盘,端向元帅的卧室方向,可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被弗雷一把拦住。“走错路了,是给冷小姐送去!”
“哈?”他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面对胖主厨赤果果的眼神,弗雷尴尬地咳嗽一声:“让你送就送,哪来那么多话?”
要不是怕自己又犯上次的大错,不小心又围观了冷小姐出浴的情景,怕被元帅知道后被打发到边疆去,他会把这事交给主厨?
胖主厨别看人有点胖,长得憨憨的,其实脑子还挺灵。就拿当初油淋虾事件来说,出事的当下,他第一眼判定要抱大腿,就一定朝着冷奕瑶,哪怕全场身份最高的是元帅,也压根没法改变他的想法。事实上,他赌赢了。不仅没有为当初的过失受到惩罚,还成了第一个稳居元帅府的主厨。要知道,元帅对口腹之欲从来不是特别重视,过了饭点,从来不会再进食,所以向来府上的厨子都是轮岗制,没有人晚上能在这住宿的。
他能住在这里,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既然冷小姐和元帅不在一起,他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立马小心翼翼地端着果汁,又往冷奕瑶的客房快速走去。
敲门,果然,里面的人声音很清醒:“果汁好了?”
“对的,冷小姐,我给您刚刚鲜榨的,保准好喝。”胖主厨立马回答,憨厚的样子,下巴的三道湾都出来了。
冷奕瑶正好洗完澡,不过,这次房间里备好了她的换洗睡衣,于是开门的时候,除了头发用头巾包起来,其余的地方都和平常没两样。“谢啦,这么晚打扰你休息。”
她的手停在托盘上,微微一顿,“准备了两杯?”
“那个,原本以为您和元帅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冷奕瑶的脸色,结果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这话听上去颇有奇异,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待在一起什么的……。脸色一整,立马跟上:“在一起讨论事情,没想到元帅已经回屋了,所以先给您送过来。”
冷奕瑶摆了摆手,随手拿了一杯,剩下一杯,却到底不好说再给弗雷了,于是抬头,朝他淡淡一笑:“辛苦了,把剩下的这杯送给元帅,你就休息吧,我这边没其他事了。”
“诶,好嘞。”胖主厨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不经意间干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这种预感,当他见到弗雷的时候,转达了冷奕瑶的意思的那一瞬,得到了验证。
“你说真的?”弗雷目光如炬地望着胖主厨:“冷小姐真的说,让你把这杯果汁送给元帅?”
虽然用的水果是元帅府的,用的人力也是元帅府的,但是,冷小姐分明没有吃独食,代表,她还是想着元帅的,是不是?
胖主厨有点搞不懂眼前这位军官的脑回路,不过是一杯果汁,至于这么高兴吗?不过,还是很识时务地低头,笑得一脸喜洋洋:“对啊,是冷小姐亲自交代,一定要送给元帅的。”
“好好好——”弗雷一连串的好,心想,也不枉元帅这么晚,还赶去帝都港湾,冲冠一怒为红颜!
只要有心,一杯果汁就是起点啊!
“给我就行,我送上去!”
胖主厨眼睁睁地看着弗雷欢快地双手捧着那一杯果汁,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样,喜滋滋地往元帅的寝室跑去,心想,如今,这人啊,都是怎么了?这么容易满足?一杯果汁,平时元帅连看都不看的果汁……
摇了摇头,拖着越发丰硕的身子,主厨自行回了自己的住处。
倒是,赫默那边,看到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的弗雷,眼巴巴地送来一杯果汁,几乎有点表情凝固。
“这是什么?”
“果汁啊!”弗雷笑得眼睛弯弯,几乎怀疑元帅是在明知故问。
赫默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他当然知道这是果汁,只不过,他有没有晚上夜宵或者口渴的情况,干嘛送到他这来?
弗雷眼睛一亮,不待赫默开口,立马加上:“冷小姐吩咐的,一共就两杯,一杯在她那,一杯给您留着。”
原本准备推开果汁的手,微微一顿。
良久,那只强劲有力的手握住杯子,落在桌面上,“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弗雷其实很想仰头看看此刻元帅的表情,但又怕自己如果真的干了,就看不到明天早上初升的太阳。两相比较,最终,老实地选择安心退下。
一时间,关上房门的寝室里,唯有一个人,对着桌前的那杯果汁,低头静思。
俊美逼人的侧脸在灯影下恍若神迹,他忽而垂头,轻轻一笑,指尖在杯口来回摩挲,像是在回味今晚,扣住她那纤细腰肢的那一瞬,良久,一饮而尽……。
将酒杯放回桌面的那一瞬,他忽然勾唇、优雅一笑。
一切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什么选妃晚宴,只要他想,陆琛难道还能上天!
皇家假面舞会是吧?不是说下个月举办吗?
他倒是要看看,那位一心沉醉于皇室传承、痴迷权势的皇帝会给他那好儿子挑出怎样的一名王妃……
夜晚,清冷的月照耀着这个帝国,多少人辗转反侧、彻夜失眠,又有多少人心惊胆战、自此人间蒸发……。
那个清冷得像是常年都如广寒之宫的卧室内,一个男人,把玩着那一尊玻璃杯,眼中幽冥尽显,夺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