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然一怔,鬼使神差的竟然没松开秦昭的手。
四目相对,反倒是秦昭自个儿觉得有些僭越了,好在宫里没什么人看到,要不然这事儿传出去可还得了。
她想到这里,故作随意的向顾君然笑了笑,抿着唇说:“怎么啦?感动啦?”
她说着,装作随意的松开顾君然的手,然后又欲盖弥彰的拍了下巴掌,说:“本来就是那么个理儿,人生在世,快活最重要,只管我自个儿高兴,旁人怎么想,那是旁人的事儿,他们看不惯我,来找我理论啊?来打我啊?”
秦昭这话说的嚣张极了,仿佛就是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反倒是让原本陷入压抑回忆的顾君然心情好了几分。
顾君然红唇松动了些,嗔她一眼:“论说歪理,倒是没人说的过你。”
秦昭理所当然的点了头,却又摇了摇头,眉眼弯弯的说:“可不是歪理,朕可是天子啊,天子说的话,那就是神说的话。”
顾君然挑了挑眉:“嗯?”
秦昭收起了不正经的笑,反而认真的看着她说:“朕作为人间的神,作为全天下气运最高的人,告诉你,你不是妖邪。”
顾君然微怔。
秦昭又补充一句:“况且我这个天子,可是你一手造就的,你看啊,你连人神都能造就出来,可见就算有天命,也完全可以更改,对不对?”
顾君然听着她的话,竟然不由自主的心思飘远了。
秦昭所言,看起来像是歪理,但其实挺像那么回事儿。她的人生重新来过一次,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上一世的那些悲伤过往,荒里荒唐糊里糊涂的那一切,这一世都往不一样的方向发展。
而且秦昭这人心性纯良,看着有些傻,倒是完全不像是上一世三皇子那狼心狗肺的模样。
这一生,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上一世那个被世人唾弃,孤苦无依最后被三皇子母子背弃的顾君然,也已经不存在了。
顾君然看向秦昭,终于微微点了头。
秦昭唇角荡开了笑:“这就对了嘛,过日子嘛,能过得去就好了,想那么多干嘛呢?”
顾君然红唇轻启,目光灼灼的望向她,问道:“你心中,有何心愿吗?”
秦昭一愣:“什么?”
顾君然收敛了目光,微微低下头,沉声道:“你若是有什么心愿,本宫可以为你达成。”
秦昭一想到自己连日来的梦境,顿时心中似乎有了某些预感一样。
她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想到这,秦昭笑着望向顾君然:“皇宫太闷了,等着灾情过去,朝廷大局稳定下来,我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
顾君然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瞬间望向她。
秦昭感受了顾君然眼底的寒意,连忙解释说:“那个……我就是想着,如果能过几天清闲日子,似乎也挺好?”
顾君然心里一沉:“你想躲到哪里去?”
“躲?”秦昭皱了皱眉头,又立刻解释说:“不是躲,是……”
秦昭低下头,闷声说:“觉得这里无趣而已。”
她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这个世界中,她就认识顾君然,就和顾君然能说话说到一起去。
顾君然那么小心眼的人,独占欲又那么强,如果发现她忽然死了,肯定会不高兴的,毕竟不被她太后娘娘允许,她就一个人去了。
所以,她一个人默默的死亡,总比在顾君然眼前死掉要好。
顾君然不悦的问她:“是什么?秦昭,告诉本宫,你为什么想走?”
秦昭思索片刻,终于抬起头,笑道:“当皇帝,非我所愿,我志在三妻四妾……”
顾君然:“……”
秦昭又笑着补充:“是三妻四妾,而不是三宫六院,皇帝能看到的美女有限,我要出宫去寻遍天下美女,啧,那样才快活啊~”
顾君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秦昭,你可真是好样的。”
她说完,径直起身,往殿外走去。
她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惠川和尚往里走,惠川见了顾君然,微微眯了眯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太后娘娘。”
顾君然对惠川向来敬重,点了下头:“惠相为何深夜进宫?”
惠川笑道:“老衲被陛下传召。”
顾君然没再多说,迈步欲走。
惠川忽然笑道:“太后娘娘,老衲发现了一桩趣事。”
顾君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何事?”
惠川老和尚乐呵呵的笑道:“娘娘你看。”
他手指指向天际,夜里并无月色,反而一颗耀眼的星子正挂在天际。
“这是何意?”顾君然不解。
惠川道:“老衲夜观星象,发现了一颗代表姻缘的辰星。”
顾君然眯起眼,向他望去:“惠相想说什么?”
惠川老和尚笑而不答。
顾君然微微侧身,正好看到秦昭已经从内殿出来了,顾君然心中有气,不想再和这厮多说,直接转身离开。
秦昭知道自己可能让顾君然不高兴了,挠了挠头,等着惠川进来。
“老衲参见陛下。”惠川老和尚站定,向秦昭行礼。
秦昭想到顾君然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堵,也就懒得和他寒暄,直接就把自己做噩梦,梦到那病房的事儿告诉他。
惠川老和尚沉吟半晌,回答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的日子不多了,惠川甚至能看出她的灵魂正在渐渐虚弱,连带着这具身体也受到影响。
惠川老和尚连连摇头:“不应该啊,按理说,老衲推算的你是安稳一生的命格,怎么忽然就改了命格呢?”
秦昭笑着摇了摇头:“无妨,我不在意这个。”
鬼魂之说本来就玄之又玄,她能借住这具身体,多出来了能跑能跳的一段人生,本来就是赚来的,至于其他的,她也便不强求了。
惠川老和尚在心里不停的推算着,可多条推算到了头,都是秦昭活不过一个月。
“不不不……”惠川老和尚情绪激动,他连连摇头:“不应该,不应该的,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一定是的!”
秦昭反而安慰道:“一个月就一个月,哦对了,惠相,您身为我大魏的国之柱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选个新君出来。”
惠川老和尚像是听不到她的话一般,口中念念有词的继续推算着。
秦昭无奈的摇了摇头,劝道:“别算了,你能告诉我,多活一个月,已经很不错了,让我提前有个准备不是?”
惠川老和尚不知道推算到了什么,心情竟然好了一些,笑道:“施主,可听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