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眠看着窗外的冷淡的月光,她慢慢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眼睛的下方。
那是上一世，他的眼泪滴落的地方。
那个梦境实在是真实的有一点可怕,楚韵眠一时之间竟有一些分不清到底是她自己做的梦，还是那是上一世真实发生的。
她以为就算她死之后,他也只是会简单的为她下葬，他会那么的悲伤,是她一点也没有想到的。
就在她还在发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门外的一点点声响。
这个时候，素桃已经去睡了，能在她的门口出现的，估计也是只有他了。
楚韵眠想了想,她从自己的床上坐起身,简单的披了一件外套,目光依旧紧紧的看着门外。
门外的他好像在犹豫，楚韵眠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但是还是没有等到他进来。
“进来吧。”楚韵眠想了想,轻轻地出声说道。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是这个时候外面很是安静，所以她说话的声音对于在外面的那个人来说,应该还是会听的清楚。
她的话说完之后，楚韵眠就看到她的屋门，被慢慢的推开了。
外面的人，果然就是江煜沉。
他依旧还是穿着一袭黑衣,浅淡的月光照出了他脸的轮廓。虽然有些模糊，可依旧还是可以看出他完美的轮廓。
他静静的没说话。
此时的他，看起来比今天刚刚回到王府时好了很多，可不知为何，楚韵眠能从现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丝的悲伤与绝望。
看着这幅模样的他，楚韵眠莫名就想到了上一世她死后，每天晚上守护在她身前，红着眼睛，不肯去睡觉的他。
晚上风凉，楚韵眠现在穿的有些少，外面的风渗进来，楚韵眠下意识的拽了拽自己身前披着的衣服。
江煜沉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动作，他立马回过去，轻轻的关住了还开着的门跟窗户。
等到都弄好之后，他才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楚韵眠，开口问道：“还冷吗？”
楚韵眠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比平时说话哑了一些。
“不冷了。”她摇摇头，开口说道。
他站在屋子的中间，没有靠她很近。
因为窗户都已经被关住，所以现在屋子里也暗了下来，没有月光渗进来，她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眼神。
楚韵眠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想了想，穿好了衣服，起身慢慢的点燃了床边的蜡烛。
蜡烛着了的那一瞬间，微微的烛火照亮了整个屋子。
江煜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他。
楚韵眠也抬头朝他那里看过去。
她正好，看到了他的眼睛。
因为有了烛光，楚韵眠可以清晰的看到，江煜沉的眸子周围，泛起了很严重的红血丝，这突然看过去，竟还有些可怕。
两个人还是一起沉默了一会儿，楚韵眠抬头看着一直默默看着她不说话的江煜沉，最终还是开口询问道：“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她太了解他了，现在的他表面依旧平静，可楚韵眠看的出来，他现在有些害怕，有些犹豫。
听到了她说话之后，江煜沉还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他终于抬起了他红红的眸子看着她，努力温柔的对她说：“我想跟你说一些事情。”
“嗯，我在听，你说就好。”
楚韵眠其实看的清楚，江煜沉刚刚说话的时候，他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
“……眠儿。”他轻轻的喊了她一声。
楚韵眠看着他，没有说话。
可她看见，他的眼睛不知怎么回事，红血丝又多了一些。
最后，她还是听到了他说：“如果你想要离开的话，我愿意。”
这一次，他的声音平静，好似没有任何的波澜。
楚韵眠心里有些意外的同时，她的目光不小心落在了握成拳的手上。
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与他和离，这是她一直以来期待的事情。她也没想到，这句话竟如此轻易地从江煜沉嘴里说出来。
可不知是不是那一个梦境的影响，楚韵眠觉得自己现在的心里，又有一些混乱。
见她不说话，江煜沉的目光渐渐地暗了下去，他漆黑的眸子慢慢变得死寂，仿佛失去了那最亮的一束光，他开口：“明日，我会写一份休书。”
“……”
“我走了，好好休息吧。”江煜沉说完这句话之后，微微的垂下自己的眸子，没有人看到，因为他的手握的太用力，他袖子下的手指关节慢慢的通红。
他默默的，转身离开了楚韵眠的屋子。
一直到听到她的屋门被轻轻地关上之后，楚韵眠才渐渐的回过神来。
他这是要放她自由了吗？
楚韵眠渐渐地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可是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这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但是现在她有了之后，却还是没有之前想象之中的那么的开心。
夜晚的凉风轻轻地吹着，没有人看得到，出了楚韵眠屋门之后的江煜沉的眼睛，红的宛如要滴血一般。
他伸手，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他现在到底是有多么的痛苦。
他亲手选择了放开自己最心爱的姑娘的手。
今天的事情还是让他历历在目，他今天差一点就失去她了。
那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简直都要是停止跳动，他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他其实还是自私的，他看得出来他的姑娘在他的身边不开心，可是他还是自私的不肯放手。
有时候他还会想，就算一辈子没有孩子，就算一辈子只有夫妻之名，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就好。
他一定好好保护她，他一定好好宠她。
可是，有些事情，他在今天下午却忽然想明白了。他想让他的姑娘也可以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他也想让她可以在此后的余生之中生活的快乐……而不是一直痛苦的禁锢在她的身边。
她若离开，他也可以默默守护她一辈子。
他这才发现，他好喜欢她的笑容，他想天天看见她笑……尽管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也可以。
可是……
凉凉的微风之下，他放在心脏位置的手指关节渐渐的泛起了不正常的，他慢慢，慢慢的缩紧。
可是这里，滴血般的痛。
“王妃，王爷让您去他的书房，说有一点事情要跟您说。”一大清早的，大管家就到了楚韵眠的房间门口，见到还是紧紧闭着的房门，大管家过去敲了敲，然后说道。
屋子里的楚韵眠还在梳妆，这一次她亲自为自己化的妆。
听到了外面大管家的话，楚韵眠画眉的手轻轻的抖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声音平静的说：“我知道了。”
楚韵眠很快就打开了屋门，大管家还是在外面等着呢，看到出来的楚韵眠，大管家还是微微的怔住了。
他发现煜王妃今日装扮的格外精致，她穿了她平时最爱的红色的衣裙，头发轻挽起，白皙的额头上点缀了精细得花钿。整个人美的如太阳般耀眼。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王妃，大管家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也看的出来，王妃跟煜王他们自从昨天回来之后，两个人总是有一点怪怪的。
刚才他看到王爷的脸色不好，看起来就像是一宿没有睡得样子，眼睛红的可怕，看起来神情恹恹的。
“王妃跟我来吧。”大管家虽然心里奇怪，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也并不是他该去询问的，自然他也不会多开口。
“王爷，王妃来了。”大管家把楚韵眠带到了江煜沉的书房。
楚韵眠也不是第一次到江煜沉的书房，他的书房还是老样子，简洁又整齐，书房里面有着淡淡的墨香味道。
上一世时，江煜沉就喜欢在书房里，那时的她喜欢赖着他，他每一次在书房里看书，她也会静静的搬一个小凳子坐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看。
时过境迁，果然以前那样单纯得喜欢一个人的时光，再也不会回去了。
江煜沉静静地站在书桌前，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好似听到她过来了，他才终于慢慢抬起头。
不知是不是一夜未睡，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那一件，他的眼眸依旧通红。
可让楚韵眠心里惊讶的是，她竟然在江煜沉的身上，看到了一丝的疲惫。
他可是那面对八方敌军都可以冷静面对的人，可这一刻，他的眸子里却有着深深地疲惫，与无助。
就连楚韵眠，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大管家也跟着进来了，过了好久，江煜沉的目光终于从楚韵眠的身上离开，他淡淡的看了大管家一眼，然后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大管家皱皱眉头，现在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气氛，他也看得出来。可是王爷下了命令他不敢违背，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这一间屋子里面，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你今日，可真好看。”江煜沉看着画好了妆容，格外美的姑娘。他努力的弯起唇角，夸赞道。
她今日的装扮，像极了与她大婚那一日。
他从小自傲，他知道自己很聪明，他可以运筹帷幄很多事情，甚至连这个国家，他都为他的皇兄抢来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自信又强大，可是今天，他却觉得自己配不上自己身边的姑娘。
她值得更好的。
楚韵眠也抬头看了看江煜沉，她微微张了张嘴，可最后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江煜沉看了楚韵眠半响后，低头看着桌子上，那个已经写好了的东西，他的手轻轻颤了颤，还是把它拿了起来，递给楚韵眠，然后对着她说道:“这个东西我写好了。”
楚韵眠看清楚了他手里拿着的那一张纸，那上面，是他亲手写的字。
若是她拿了那张纸，那么她就会自由了。
楚韵眠的目光在那一张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朝着江煜沉走过去。
离着近了，楚韵眠也看清楚了那张纸上面的字。
可她还看见，那纸上竟还有一些水迹。
仿佛就像是，泪水干了的样子……
“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就在楚韵眠伸手想要拿过那一张纸的时候，却听到了江煜沉开口说话了，他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抱着最后一次的希望。
可是，过了好久，楚韵眠也没有说话。
江煜沉眼中的希望，也渐渐的破灭了。
可就在江煜沉伸手想把那个东西递给楚韵眠的时候，楚韵眠终于抬起来眸子看着他，说道：“……可以。”
“你说什么？”江煜沉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一些，他第一反应，是感觉自己听错了。
“可，可以再说一遍吗？”一向冷静自控力强的他，这一次却控制不住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我说可以。”楚韵眠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自己的眸子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不知为何，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在给自己一次机会。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放下过所有的尊严，跪在她的墓前，虔诚的亲吻她的墓碑。
而他，也是她年少时，用尽了所有力气爱过的人。
“真，真的？”
江煜沉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他只知道，她说她愿意留下了。
她亲口说的。
楚韵眠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被拉进来一个暖暖得怀里。
他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失而复得的宝贝。
楚韵眠想起他微微泛红的眼睛，到底还是没有忍心推开他，任由他抱着自己。
或许这一刻，她原谅了他，也原谅了以前的自己。
江煜沉紧紧的抱着她，紧紧的。
楚韵眠静静的任由他抱着没说话，可是没有多久她便够感受到，她的脖颈上有一些微微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