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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秋看了看温度计上的数字,三十九度二,高烧。

“我说了我身体很好,你赶紧上班——咳咳咳……去。”病来如山倒,林阅微刚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便被浑身的无力感逼得重新躺了回去。

“你都请两天假了,万一你那便宜哥哥在你爸面前吹耳边风,说你不认真工作,不是得不偿失了么?”

“我真没事,我还能起来打一套拳。”

顾砚秋给她抽了两张纸巾塞在手里,让她捂着鼻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来,你起来打一套我看看。”

林阅微:“……”

林阅微这人不服输,本来是随口说说的,顾砚秋一激,她反倒真坐了起来,乍一看生龙活虎跟没生病一样。林阅微往床边一看:“我鞋呢?”

顾砚秋把人摁了回去,轻斥道:“好好躺着。”

“你去上班我就好好躺着。”

“我不上班,假都请过了。”

“那我就起来打拳。”林阅微光棍地一摊手。

顾砚秋盯了她片刻,也不说话,也不动,林阅微一起来她就把人摁回去,换在平常林阅微和她还有一较之力,现在身娇体软易推倒,简直没眼看。

林阅微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后终于放弃了,有点急了地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流氓啊?”

顾砚秋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睡觉。”

林阅微气道:“不睡,我要吃早餐。”

她病歪歪的,连饿都感觉不到了,就是赌气,林大小姐什么时候被这么强制对待过。顾砚秋好脾气地笑道:“想吃什么?”

“你都给我买?”林阅微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顾砚秋心里打起了鼓,犹豫着点了点头。

“听好了,我想吃……”林阅微深吸一口气,说,“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板鸭筒子鸡!”

林阅微咽咽口水给自己润喉咙,淡淡地说:“买去吧。”

作为一个相声业余爱好者和一个专业演员,练这段贯口可以说是基本功了,她就不信顾砚秋能记住。

顾砚秋果真静了一会儿。

林阅微暗暗得意,一扬下巴,说:“赶紧上班去。”

顾砚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几个字,然后给林阅微看,说:“你说的是这些菜吗?我现在去给你定。”

林阅微一看:“……”

搜索栏里赫然几个大字:贯口报菜名。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林阅微摇头说:“不是,和我说的有几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顾砚秋把手机收了回去。

林阅微重新报了一遍,把里面的几道菜换掉了,说:“就这些,你准备去吧。”

顾砚秋冲着她一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林阅微的声音从那台手机里传了出来,顾砚秋晃了晃手机,得意地说:“这次我录音了。”

林阅微一把将被子蒙在脸上,在里面吼了一声:“我要喝粥!”

“我去给你做。”顾砚秋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耳旁传来关门声,好一会儿林阅微才隔着掀起被子的一角,从缝隙里看自己的房间,顾砚秋已经下去了。林阅微掀开被子,突然勾了勾唇角。

笑了没一会儿,不知道是刚刚憋着缺氧的后劲儿上来了,还是发烧的缘故,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了,头昏脑涨地难受,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顾砚秋拧了毛巾给林阅微做物理降温,擦了擦汗湿的手脚,最后贴在了她脑门上。

“喝水。”她扶起林阅微靠在自己怀里,将水杯凑到她唇边。

看得出来林阅微不习惯人照顾,也可能是从小都不怎么生病的缘故,刚睁开眯缝的眼睛便伸手要去接水杯:“我自己来。”

顾砚秋做了一个往后的动作,她便紧跟着往前伸,最后还是让她拿回了水杯。

林阅微仰头灌了一整杯温水,又躺下了。

顾砚秋给她测了温度,三十九度三,升高了零点一。

“我带你去医院吊水吧。”顾砚秋想了想,面露担忧。

林阅微好像听到天方夜谭似的,闭上的眼睛睁开,说:“什么就去医院,发个烧而已,去医院干吗?”

“你这是高烧了。”

“多少?”

顾砚秋把温度计给她看,林阅微吃力地眯眼看清楚了,无语地将脸偏开,说:“四十度再说,我睡会儿就好了。”

“再过两个小时不退我就带你去医院。”

“不用。”

“必须去。”

“我以前也发烧,睡上一天就好了。”

“不行。”顾砚秋态度非常坚决。

“好,去去去,你说什么是什么。”林阅微犟不过她,从来发现顾砚秋这么能唠叨,她先答应着,实在没退她再想没退的法子,去什么医院,不去医院。

接下来林阅微就又睡了,她弓着身子躺在被子里,一头一脸的汗。顾砚秋每隔十分钟给她测一次体温,目光几乎要把温度计显示器上的数字烧出洞来。

高了就琢磨着怎么硬扛林阅微去医院,低了一点儿就在心里祈祷下一次多降下去一点儿。来来回回,温度就在三十九度上下跳,几乎都是上,没有下的。

楼下的粥好了,顾砚秋给她擦了汗,在她耳边问要不要喝,林阅微说要,她就下楼端了一碗上来,林阅微依旧不让她喂,自己靠在床头慢慢吃着。

她气色比刚才好了一点,反过来安慰已经看似淡定实则已经慌得不行的顾砚秋,笑道:“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好多了?我就是感个冒,你紧张得跟我要死了似的。”

顾砚秋脸色一变,说:“不吉利,赶紧呸两声。”

林阅微:“……”

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她妈妈那里。

顾砚秋怒视着她。

林阅微服软,象征性地呸了两声,顾砚秋这才神色稍霁。

“顾砚秋。”林阅微抬眼看了看她,心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说的话。

“怎么了?”顾砚秋也看着她。

“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林阅微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说话期间,顾砚秋也没闲着,将耳蜗温度计凑到她耳边,林阅微躲了一下,不耐烦道:“你行不行啊,三分钟前你刚给我测过,三分钟能有多大变化。”

“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

“测不测?”

“测测测。”林阅微就当她不存在,彻底无视她的行为,自顾自说道,“我第一回见你的时候,就是结婚那天,觉得你特端着,婚礼上还攥个佛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尼姑庵里逮了个小尼姑来硬逼着和我结婚,然后下台以后,你给我拿衣服,帮我挡酒,在宴席中游刃有余,别人碰你肩膀你也没反应,眼里更没有什么热情,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路人。”

“我以为你会说我们俩不是一路人。”顾砚秋看了眼温度计,三十八度九,哪里没变化?林阅微净瞎说,明明下降了零点二。

“当然不,可能就因为我觉得你和我是一路人,所以我才对你抱有若有若无的敌意吧。”

顾砚秋“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我做一件事,很多时候都不单纯,是抱有目的的,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和我这样的人相处应该很累,起码我不愿意再和一个自己做朋友,没办法分清是真心还是假意,很累。”

“是吗?我觉得还好。”顾砚秋和林阅微看法不一样,林阅微不把自己当个好人,可顾砚秋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人了,不带任何滤镜,她也是最好的。

“这位顾姓小姐。”林阅微突然改变的语调让顾砚秋为微微侧目,笑道:“怎么了?”

“领证那天,你一连对我说了几个没意思,你还记得吗?”林阅微粥吃完了,把碗放下,斜乜着眼,“善意”地提醒她。

顾砚秋耍赖道:“我不记得了。”

林阅微:“喂。”顾砚秋最近越来越没节操了。

顾砚秋拿着温度计又来了:“测体温了测体温了。”

“又测?”林阅微几乎从床上跳起来,这会儿离刚刚绝对三分钟都没有,她在心里数着了,最多一分半。

“已经五分钟了。”

“您可真能瞎说。”林阅微算是明白过来了,顾砚秋刚说那六分钟多半也是诓她的,够呛有三分钟。

顾砚秋就拿着温度计在床边站着,等林阅微乖乖把耳朵贴过来。

两人僵持了五秒钟,林阅微败下阵来,往前一扑,趴在床上,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

顾砚秋把温度计拿下来。

林阅微迫不及待地说:“是不是没变化?”

顾砚秋没回答,顾左右而言他:“睡觉,离你说的两个小时退烧还有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林阅微:“我什么时候说了两小时退烧了?还有,吃粥说话的时间也算在两个小时里吗?”

顾砚秋简洁回道:“我说的,算。”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一小时四分四十二秒。”

林阅微:“我警告你啊,别想管着我,我妈都不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顾砚秋端起床头柜上的碗,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走了。

林阅微:“???”

这是什么反应?生自己气了?

林阅微迅速反省了一下自己,不管怎么说顾砚秋也是为了自己好,要不是关心她也不会几分钟给自己测体温,又是熬粥又是倒水的,态度是强硬了一些,但是喜欢的人总要给一点优待的。

管着就管着吧,将来有得管。

林阅微下床穿鞋,追上去给顾砚秋道歉。

“生气?我没生气啊?”顾砚秋扬了扬手,“我只是去洗个碗。顺便,提醒你还有一小时两分。”

林阅微:“……”

顾砚秋轻轻地啧了一声:“还不回去?”

林阅微背影写满了郁闷,顾砚秋笑了笑。

林阅微突然回过头,顾砚秋嘴角那抹笑意来不及收回,被林阅微捕捉了个正着。

顾砚秋:“……”

林阅微:“……”

林阅微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莫名地开始上扬,她心甘情愿地回了房间,在床上躺下了嘴角还翘着下不来。顾砚秋笑了,为什么笑呢,因为她听话。

她想多看顾砚秋笑,所以要更听话,顾砚秋笑她就跟着开心,四舍五入就是她们俩在一起了。

顾砚秋在厨房洗完碗,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无谓的焦虑当中,她再回到林阅微床边的时候手里拿了本书,边看书边守着她。

林阅微身体果真不是一般好,说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在她熟睡的那个小时里,顾砚秋测的体温逐步下降,赶在截止期前到了三十八度以下。

顾砚秋松了口气,但林阅微还在睡着,她把测体温的时间间隔变成了二十分钟一次。

到中午的时候,林阅微除了喉咙还有点痛以外,已经生龙活虎了,喝了两碗早上剩下来的粥,林阅微开始催顾砚秋上班。

“你不去我就出去试镜,正好今天有个网剧试镜,我还能赶上个尾巴。”林阅微把她的包挂在她肩膀上,人推到玄关,一副她要是不去,自己马上就出门的样子。

顾砚秋说:“假都请好了,哪有中途跑去上班的道理,也不会给我应付的工资。”

林阅微一想,说的也是,然而她都把人赶到玄关了,再放她回去显得很没有面子,于是僵立在原地。

顾砚秋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她的尴尬,提议说:“要不我们下午出去逛逛街?”

“买衣服吗?”

“还可以买买鞋子什么的。”

“没兴趣。”换在平时,林阅微说不定还会答应,但她上午还发烧着,逛街激不起她的半点兴趣,出门还有被人认出来的风险——虽然她这么久没消息,被认出来的概率大大降低了。

顾砚秋把包摘下来放回沙发上,好歹让林阅微有了个台阶下。

顾砚秋说:“看电视?”

“也不想。”再对着雷剧讨论人家为什么和硬照上不一样么?看正经片子需要费脑子分析,林阅微现在只想做一些不费脑子的事情。

“打游戏?”顾砚秋接着给她提建议。

“俄罗斯方块?还是4399?”

“……”

林阅微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

两分钟后,她笑不出来了。

顾砚秋沉默从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抱出来了一整套游戏设备,某知名品牌的游戏机就不说了,还有其他的,林阅微认都认不出来。

她是不爱玩游戏的,江丛碧喜欢玩,但是不喜欢掌机,只喜欢打网游,所以她对此一窍不通。

林阅微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眼顾砚秋还在,游戏机也在。

为什么顾砚秋每次都能出乎她意料?游戏机这种东西是能和佛珠一起出现在顾砚秋身上的东西吗?事实告诉她:是的。

就在她为自己的肤浅深深地反省的时候,顾砚秋蹲在地上点着游戏机的包装,问了句:“这个你会玩吗?我虽然买了,但是不太会。”顾砚秋和林阅微所料一样,她确实不会玩游戏,与其说不喜欢玩游戏,不如说不喜欢虚拟世界,她要玩,会选择亲身去实践。比如攀岩、射箭、枪|击等等。

她之所以买这些,是因为前阵子出的这个游戏机人气很高,她在公司听到林至说他女朋友沉迷游戏,她想林阅微会不会也喜欢,所以提前买了,买的时候顺手买了其他的很多个,总有一款适合她。

林阅微双眼一亮,这叫什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菜鸡互啄,她怕什么?

林阅微坦然道:“我也不会。”

顾砚秋说:“要不我们俩一起学?”

两人达成了共识,挤在一起开始拆包装,看说明书,装游戏。

游戏上手很简单,两人度过了一开始的不习惯后,便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

顾砚秋专注一件事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林阅微也不喜欢,两人安静地按着手柄,显示器上人物互相配合,默契满分。

林阅微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她玩桥牌的时候出现过,也有那么一个人,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就能知道她心里所想。

自从节目结束以后,林阅微一颗心慢慢都放在了顾砚秋身上,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对方了,也没有再上过游戏。

她愣了下神,操作失误,顾砚秋偏头看了她一眼。

林阅微有点狼狈地别开了视线。

顾砚秋接下来也失误了,游戏结束。

顾砚秋倒了两杯水,给林阅微和自己一人一杯,林阅微撑起手肘坐到沙发上,两手捧着水杯,缓缓地喝着水。

她不是对某个人的心思未断,而是在这时候想起来对方,还将对方和顾砚秋相提并论,难免对顾砚秋产生了愧疚之情。

顾砚秋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玩吗?”林阅微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不玩了吧。”顾砚秋放下杯子,说,“该做晚饭了,你说我该吃什么?”

林阅微:“……”

又来了。

林阅微说:“别吃了。”

顾砚秋当真了:“好,那就不吃。”

林阅微刚要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顾砚秋冲她竖了竖食指,拿过了茶几上嗡嗡振动的手机。

林阅微瞟了一眼,是顾飞泉。

顾砚秋没避开她,就在她面前接的:“我在家……今天……行。”

一共说了三句话,有两句分别是两个字和一个字,十分的简略,林阅微已经从她短短的几个字里推断出来,问道:“顾飞泉约你见面了?”

顾砚秋点了点头:“晚饭,不用思考今晚上吃什么了,给你省心。”

说到后一句的时候,顾砚秋还对着她笑。

“约的几点?”

“七点,还有两个小时。”

“我上楼睡会儿,再换个衣服。”

“这么晚还睡?”顾砚秋惊讶道。

“为了你的安全,”林阅微挥了挥拳头,说,“要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好吧,那要不我也睡一会?”

“你随便,对了,你白天睡觉会梦游吗?”

“一般不。”

“算了,你来我房间吧,万一梦呢,我不放心。”林阅微不由分说地拉起了顾砚秋的手,顾砚秋指着地上散落的那一堆包装盒:“还没收拾呢。”

“睡醒再收拾,收拾完了就没有困意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可是……”顾砚秋尚处于懵逼状态,理智只来得及分析这两句诗的本意,以及确定它们不是这么用的。

“不要再可是了。”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林阅微已经把她拽上了楼,强势地推进她房间:“换好了睡衣过来找我。”

林阅微几步跨进她自己房间,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衣服钻进被子里。

耳旁传来响动声,顾砚秋拧开门锁进来了。

林阅微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顾砚秋上来以后,林阅微很自然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晚安顾可爱。”

“你叫我什么?!”顾砚秋感觉自己耳朵似乎出了问题。

林阅微没留神漏了嘴,不动声色咽了咽喉咙,说:“晚安,顾,快。让你快睡。”幸亏她这句话说得快,有的音吞掉了,听不清楚。

顾砚秋缓缓皱起眉:是这样吗?

林阅微催促道:“赶紧睡吧。”

“闹钟……”

“我设好了,可以睡一个小时。”

“……”顾砚秋想了想,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安心地贴着林阅微睡了过去。

贺松君晨昏定省地给她儿子顾飞泉打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应酬,顾飞泉一如既往地说有,但是这天,他下班先回了一趟家。

贺松君见顾飞泉行色匆匆,鬼鬼祟祟,跟在他后面上了楼。

顾飞泉刚进房间没多久,贺松君就推门进来了。

“妈!你干吗——”顾飞泉如同被“逼良为娼”的妇女,飞快地抓起丢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挡在身前,大惊失色道,“进来也不敲一下门。”

“我是你妈,你对我还有什么秘密不成?”贺松君眯着眼睛看他,“你不是应酬吗?脱衣服干吗?”

“我洗个澡再出门!”顾飞泉嚷道。

“洗澡就洗澡,你这么凶干吗?”

“我错了,”顾飞泉将自己的声音恢复到正常的语调,“妈你出去吧,我洗澡你也要看啊。”

“小时候妈还亲自给你洗澡呢,有什么看不得的?”贺松君仰着下巴,这么说着,还是出去了。

顾飞泉冲了个澡,抹了有史以来最多的沐浴露。出来以后把满柜子的西装都拿了出来铺在床上,边掐表边一套一套地对着穿衣镜试。

他刚脱下不满意的一身,贺松君又来了。

顾飞泉:“……”

贺松君一看他那床,抱着胳膊瞧着他:“我就说你今天很不对劲,你这回来又是洗澡又是换衣服的,是和谁应酬?”

顾飞泉叹了口气。

贺松君眼珠子转了转,面露喜色:“我知道了,是不是去见女孩子?”

顾飞泉迟疑着点了下头。

……也算是吧。

贺松君双手合十,朝着某个方向拜了拜,喜出望外:“感谢老祖宗保佑,飞泉终于要结婚生子了。”

顾飞泉:“………………”

要是他妈知道他是去见顾砚秋,估计要把祖宗烦得从棺材里爬出来。顾飞泉此时还很想问她一句话,她谢的是老顾家的祖宗,还是贺家的祖宗。

顾飞泉来不及说什么,贺松君已经忙开了,亲自给他试衣服,唠叨的话顾飞泉就当听不见。

最后试了一套两人都满意的,贺松君给他加油打气:“妈妈祝你旗开得胜。”

顾飞泉很浅地勾了一下唇角,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说了句:“我去了,妈。”

“去吧去吧。”贺松君毫无所觉,一心为她宝贝儿子终于要解决婚姻大事而高兴。

顾飞泉走出去几步,贺松君便在后头加了一句:“晚上不回来也行的。”

顾飞泉差点儿就退缩了,他低头快走几步,开了车门,低头坐了进去,车身一个漂亮的甩尾,从顾宅开了出去,直到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贺松君的身影。

神经放松下来,他才感觉自己的后背僵硬得发疼。

顾砚秋和林阅微在侍者的引领下,走到了角落里的卡座,顾飞泉起来迎接,看见来的是两个人,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明显的惊讶,顾砚秋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她允许的。

顾飞泉温和地笑了笑。

他皮囊甚好,今天穿了一身黑,显得皮肤相当白,清隽笑容也带上了自然而然的亲和力:“请坐。”

三人依次落座。

这是一家高档西餐厅,由于价格昂贵,只有零散的两三桌客人,他们三人坐在卡座,和包厢差不多的效果,不用忌讳被人听到。

“要吃点什么?”顾飞泉将菜单推了过去。

顾砚秋和林阅微都报以警惕的神色。

顾飞泉心里顿时就憋了一股气,脸上却丝毫不显,似笑非笑地说:“我既然约你出来,总要给点彼此最基础的信任吧。”

顾林二人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是熟悉的顾飞泉。

顾砚秋把菜单推给了林阅微:“平时也是你决定我吃什么,你点吧。”

林阅微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在外面顾砚秋都这么肆无忌惮,是吃准了她会给她点菜吗?

“砚秋和阅微的感情真好。”顾飞泉勾起唇角。

顾林两个人都没笑,之前就说了,自从那次在天台两人聊开,甚至动过手后,顾砚秋就懒得在顾飞泉面前装兄友妹恭了,此刻便是同样。

林阅微给顾砚秋点了份小羊排和奶油蘑菇汤,便将菜单还了回去。

顾砚秋看着他,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我很忙。”

顾飞泉没吭声。

顾砚秋从他的表情里第一次读到了无可奈何,再一眨眼,他已经恢复了平常城府深沉的样子,嘴角也挂上了熟悉的微讽:“我说过了,我想和你合作,查一查三十年前的事。”

“理由。”

“我也想知道真相。”

“你能提供什么?”

“我——”顾飞泉将到了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笑望着她,“我自然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你要不要和我合作?”

刚上牌桌,还没开始下注,怎么能将底牌露出来。

“理由。”顾砚秋又问了一遍。

“我说了,我也想知道真相。”

“我不信。”

“你!”顾飞泉额角青筋凸起。

林阅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猛地瞪向他。

顾砚秋:“……”

顾飞泉:“???”

顾砚秋在桌底下拉了拉她的袖子,眼神暗示她:戏过了,剧本里没有这段。

林阅微这样的演技,顾砚秋第一次深深地为她的演艺生涯担忧。

林阅微重新坐了下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怕他动手,小心点,万一他疯了呢?”

顾砚秋也用和她一样小的声音说:“不会的。”

就算疯了,他打不打得过自己还不一定呢。

两个人堂而皇之地在自己面前咬耳朵,顾飞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来什么表情。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说道:“我是带着百分百的诚意来的,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下?我和我妈不一样。”

顾砚秋往上挑了挑嘴角。

这应该算得上是个笑容,但是顾飞泉却感觉不到这个笑容里有任何有关“笑”的信息。

顾飞泉和她僵持在餐桌的两端,两人都在赌谁先沉不住气。

侍者推着小车过来,见桌上气氛诡异,将餐盘端上来后,轻轻地说了声“用餐愉快”便离开了。林阅微接过餐盘,扮演着自己二十四孝好妻子的角色,给顾砚秋将羊排切成小块,再推到顾砚秋面前。

顾砚秋看起来已经失去了耐性:“你有没有诚意你自己知道,如果我还看不到的话,那么我只能说抱歉了。夫人,我们走。”

林阅微:“!!!”

剧本里也没提是要叫“夫人”的!

不管了,林阅微镇定地给她拿起包,看看腕表,一唱一和:“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场了,再不去就真来不及了,咱们快走吧。”

“现在就去,不是就在对面商场么?不远,不会耽误的。”

顾砚秋屈起一只手,含情脉脉地看了林阅微一眼,林阅微将手伸进她臂弯里,挽住。

可以说非常地小鸟依人了。

顾砚秋朝顾飞泉彬彬有礼地点了下头:“失陪。”

顾飞泉望着两人的背影,脸上青白交加,紧握着杯子的手松开。

“等一下。”

顾砚秋回头,一侧眉梢挑起疑惑的弧度:“还有事?”

顾飞泉朝后一靠,冷冷地看过去:“我知道你妈妈的遗物在哪里,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小鸟依人的林攻

我是坚决站你的,林攻冲鸭!

此章鸣谢:三貓御用鏟屎官艾摩的深水

差了点儿,明天一起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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