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所重视的婚礼,自然是盛大而隆重。?ranwe?n?w?w?w?.?r?a?n?w?ena`com
无论是沈家,还是燕王府,今日都是中门大开,宾客盈门,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京城里的百姓,也忍不住奔走相告。
燕王守疆有功,在百姓间声誉不小,他大婚,百姓自然也是高兴的,虽不能亲至他面前恭喜,却也会遥遥对着新落成的燕王府一拜再拜,恭贺他与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再得些喜糖喜饼。
便是皆大欢喜。
沈府与燕王府,如今都是一片喜庆,得真园也不复往日宁静,因着沈采苡嫁与的乃是燕王,天皇贵胄,因此姑苏沈家旁支族人,一大半入京来贺,比之之前刘氏六十整寿来的多多了。
男丁在外院待客,女眷多在后院陪着女宾,未出嫁的姑娘们,则聚在得真园。
沈采苡任由别人在自己身上脸上涂抹动作,耳中听着众位族中姐妹的惊叹和赞扬,唇边便漾起浅浅的笑。
层层叠叠的嫁衣、精美奢华的珠翠,精致无比的妆容,一点一点,为沈采苡在殊丽容颜上,带上三分成熟、三分热烈、三分矜贵,混着一分少女特有的天真,美得让人眩晕。
沈采荷想要抓沈采苡的手,但是又莫名觉得不敢上前,只敢站在远处,愣愣盯着她看。
吸气声此起彼伏。
沈采苡心中有些沉沉的,往日明明对前途是笃定的,这一刻,却又生了些忐忑,她压了下去,面对众人赞美,露出淡淡笑容。
昨日李氏便让沈采苡少食,今日也是同样,沈采苡戴上凤冠之时,留恋看了一眼桌上茶点。
婚礼,本乃昏礼。
燕王亲迎,沈采苡上轿,按着该有的礼仪,入了燕王府。
吉时一到,沈采苡便入了正殿大堂。
她垂眸望着脚下,不去看四周观礼宾客,但却听得到众人的议论,许许多多的说话声,汇集成了嗡嗡嗡的一片;这嗡嗡嗡的声音,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有片刻的停顿,而后便以更大的声势袭来。
她能感觉到,许多人的目光也黏在了她身上。
盖头下,沈采苡唇角轻轻弯了弯,无视了所有目光,端着姿态、垂了眼睑被人引领着,一步一步走向大堂深处。
耳畔其他声音已经渐渐弱了下去,而礼官声音高亢了起来,沈采苡踩着这些声音,一步步到了几案前。
一双比她的大了许多的脚映入眼帘,沈采苡安静停下。
那双脚,带着它的主人靠近了她,沈采苡有些奇怪的感觉,明明算是很熟悉的人了,这会儿当她被眼前晃动的旒珠遮了完整的视野,不能转头看他,只用其他感官探知他的存在时候,那人,似乎陌生了起来。
抛却他俊美容颜,两人不小心触碰时候,她能感知到,他肩宽腰窄、身姿挺拔,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而他身上温热,与他阴沉表情,绝不相同。
时不时落入她眼中的青色衮服,也于之前大不一样。
沈采苡微微出神,片刻后定了定神,依照着礼部官员的指引,一点点完成这场婚礼。
沃盥礼、同牢礼、合卺礼、结发礼……礼仪极尽冗长琐碎,却也极尽庄肃隆重。
沈采苡今日在闺阁内升起的那一点点的忐忑,在这庄重的礼仪中,一点一点被驱赶。
结发为夫妻……待得青丝被剪下,与燕王长发结在一起时候,沈采苡重生许久以来飘荡不安的心,暂且落定。
心中还有丝丝缕缕的震动。
沈采苡看了一眼燕王。
平日里见面,两人都是低调的,穿着不甚起眼的衣服,遮遮掩掩会于静室,为某些事情绞尽脑汁……
她知道他乃皇子、乃亲王,天皇贵胄身份尊贵,然却总少了一丝真实感。
如今看他着衮服、戴冕旒,天皇贵胄威严气势扑面而来,心中才升腾起了真实感,却也觉得陌生。
独独那一双狭长丹凤眼,透着些清幽与淡漠,是他往常的姿态,把两个燕王连接在了一起。
沈采苡唇角轻轻抿了抿,又笑了笑。
成婚呢,他情绪几乎无有波动,冷静而疏离,与往常,并无不同。
显然,她有的震动,他并没有。
她垂下了眼睑,错过了他眼中迟来的一丝波动。
隆安帝爽朗大笑,连叫三声“好”!
沈采苡刚刚便发现了隆安帝,只是当时不能分神,倒是没想到,隆安帝竟会亲临。
隆安帝叫好过后,观礼宾客纷纷出声恭贺,欢喜之声不绝于耳。
沈采苡被请入新居,退了凤冠翟衣,洗了厚重妆容,少少用些点心,便重新上妆。
京城沈府窄小,沈采苡也不忘腾出一间做了浴房,置了石榻软垫,以作保养之用,燕王府阔达,又是沈采苡和寒烟寒云一起督造,处处再合心意不过。
今日时间紧迫,沈采苡迅速洗浴过后,白菊红缨也急忙为她身上抹了脂膏,便穿上常服,坐于床上等待燕王。
于此处,亦能听到外面的喧闹,沈采苡心慢慢有些烦乱。
非是因为那喧闹声,而是……
前日晚间,大伯母李氏深夜披月而至,面上微有赧色,于床榻间轻声细语,又塞了一卷帛画于她。
临离开前,大伯母李氏千万叮嘱与她,言及燕王虽是夫,亦是主,若新婚夜行周公之礼时,便有不适,可适当娇弱乞怜,却不可哀戚失态,恶了燕王。
大伯母说,若然低嫁,便是她有何不妥之处,沈家也可为她撑腰,她夫君也不敢因这一次,便怠慢于她。
然燕王不同。
燕王本心有所属,听闻乃是被隆安帝逼迫,才允了与沈家的婚事,虽则后来未曾再于姚湘君有牵扯,给沈家、给沈采苡留了颜面,然燕王总归是天皇贵胄,沈采苡与他又无情意,若第一次叫他失了兴致,以后怕是会有其他女子趁虚而入。
“伯母非是让你卑弱,只是女子娇弱一些,先得了爱怜,以后日子总会顺遂一些,且天长日久,感情深厚了,燕王殿下总会念着你。”
“我家六丫头这般容颜,合该被捧在手心才是,伯母希望你过得好些,再好些。”
沈采苡对放下身段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她只是有些怕疼。笔趣☆阁小说网☆wwW.hAobiQUGE.cOm
听大伯母说的那般严重,到底……该是怎般的疼?
沈采苡有些忧心,后悔之前因着脸面问题,没有问一问寒烟寒云,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呆会儿燕王手下留情了。
她本以为燕王要耽搁许久,然似乎并不久,外面便传来仆妇行李的声音,沈采苡有些跑偏的神智猛然清醒,刚刚站起,燕王便已转过了屏风,出现在沈采苡面前。
他依然一身衮服,尊贵威严,只是往日阴着的面上有些酡红,似乎是喝了不少酒,靠近时候一股醇厚酒香袭人,但走路却还正常。
“殿下。”沈采苡轻声呼唤,燕王目视她面容,定定看着。
她已经退下翟衣,换了常服,一头长发散发着寒梅香,被简单的丝帛束着,披于脑后,当她仰头望他时候,他清晰看到她的容颜。
娥眉淡扫,樱唇轻点,杏眼灵动又略带无辜神色,往下是一截腻脂般白皙纤美的脖颈,再往下,银红色衣服包裹了玲珑身躯,胸.前高起而纤腰楚楚。
燕王又想起她着翟衣大妆,一步步走向他的情形。
他呼吸微微一滞,没吭声,直接转入了浴房,沈采苡想了想,跟了进去。
燕王自己已经在洗漱。
沈采苡把搭在屏风上的白巾取下,立于燕王身旁,等他洗漱完毕,立即递了上去。
她从没学过如何伺候男人洗漱,也没打算真的伺候燕王,捧个巾帕意思意思便可。
燕王接过巾帕,三下两下擦了脸,随手把白巾扔与银盆内,转身入了内室,倒头便睡。
这人,刚刚明明看着还算是清醒,谁知……罢了,倒头便睡,总比发酒疯好。
沈采苡沉默了一下,外面白菊在外室晃了晃,身影映在屏风上,沈采苡轻手轻脚出去,询问她:“韩嬷嬷呢?”
有燕王府原先下人,急急请了韩嬷嬷来。
“殿下醉酒,已经睡下,只是还要劳烦嬷嬷让人备些醒酒汤与软糯的粥饭放着,以备殿下醒来食用。”沈采苡问韩嬷嬷:“往日殿下身边,可有伺候习惯的婢女?”
韩嬷嬷面色恭敬,应下了沈采苡的要求,又道:“回禀王妃,殿下平日里身边只有松墨一人,并无贴身侍婢。”
沈采苡明了,温言与韩嬷嬷说了几句,转头进了内室,燕王还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沈采苡沉默了一会儿,悄然取了被子,覆与燕王身上。
自己也悄悄爬到床里躺好,却有些睡不着。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情势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不接受现实,只是终于尘埃落定时候,有些踏实,又有些怅惘。
她睁着眼睛盯着承尘许久,也不敢多动,怕惊扰了燕王,然时间久了,终于是忍不住动了动。
刚刚闭眼,却觉得有清冷目光落在她身上,沈采苡睁眼、侧头,燕王果然已经醒来,凤目幽暗,正盯着她。
距离太近,沈采苡受了些惊吓,忍不住瞪圆了杏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询问:“殿下,您醒了,可要用些饭食?”
燕王揉了揉头,“嗯”了一声,沈采苡起身,想要从他脚边下床时候,燕王正正好动了一下,压住了她的寝衣,沈采苡扑倒在燕王身上,**的骨头撞上柔.软处,沈采苡闷哼一声,眼底沁出了泪光。
沈采苡悄然瞪了燕王。
燕王今日喝了不少,他平日里冷漠疏离,少有人敢靠近,然而大喜的日子,总归与平日里不一样,有人壮着胆子上来敬酒,他沉默了喝了不少。
此刻正醺醺然,反应略有迟缓,有些不明为何沈采苡会趴在自己腿上,但坐起时候,看着平日里狡黠灵动的杏眼缭绕起了朦胧水雾,竟有些可怜兮兮。
他想伸手去摸一下那双眼,尚未来得及行动,便见沈采苡瞪了自己一眼,又羞又恼的样子。
唔,这才该死沈采苡本来的样子。燕王倒没恼,恍惚着却这么想了。
只是,她自己摔倒,为何要瞪自己?
沈采苡这下看出来了,燕王是真的醉了,她恼也是无用,和个醉鬼计较什么况且,便是他没醉,她也计较不了。
扯了扯自己的衣物,尚幸素丝的寝衣光滑,她用了些力,终于扯了出来。
燕王过了片刻,才恍然明白,自己被瞪,着实活该。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想笑。
唔,大约是看沈采苡吃瘪,就有些愉悦。
外间传来白菊轻轻的询问:“姑王妃?”
“无事。”沈采苡应了一声,给燕王倒了一杯温水,看他喝下,又问:“殿下可要用些粥饭?”
燕王点了点头,沈采苡才转身出了内室,吩咐白菊端些粥饭回来,燕王先喝了醒酒汤,又用了些白粥,腹中舒服了,酒也醒了许多,但醉酒后的头痛,却更剧烈了起来。
他蹙眉,揉了揉太阳穴,沈采苡看了片刻,提议道:“殿下,白菊学过按摩,不若让她为殿下按一下。”
燕王看了白菊一眼,“嗯”一声表示同意,沈采苡见他额头有冷汗沁出,看了一眼红缨。
红缨倒了热水,浸湿了白巾,而后看了一眼沈采苡。
王妃与燕王新婚,多关心些燕王,也显得夫妻亲近。
沈采苡悄悄退后了半步。
红缨默默上前,正闭着眼睛的燕王却猛然睁眼,目光利剑一般,红缨下了一跳,下意识把绞干的白巾呈于沈采苡身前。
沈采苡默了一默,伸手接过,站在燕王面前,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迟疑了一会儿,抖开了白巾覆在燕王额头上,轻轻拂过。
燕王又闭上眼睛,隔了半晌,挥手让白菊等人下去。
他目光就落在正立于自己身边的沈采苡身上,沈采苡迟疑了片刻,“殿下更衣吧。”
床头放着一套浅青色寝衣,燕王直接换上,沈采苡很有些困了,巴巴看着燕王:“殿下,时辰不早了……”
寅时便被叫起,如今大约已是子时末,平日里沈采苡早睡早起,现在已经困得不行。
燕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沾染了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