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千辰又做了那个梦,梦里静姝在冲着他笑,温柔婉约。
笑着笑着她的眼睛忽然流下两行血泪,脸也在那一瞬间化作贺凌霜的模样。
她目光空洞,神色凄凄,翕动的薄唇一遍遍长着那首《定情诗》,“日旰兮不来,谷风吹我褥。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蹰……”
惊醒之后再难入眠,披衣在宫中信步,驻足之时才发现竟不自觉的走到了栖梧宫。
时值午夜,里面竟然传出窃窃的人声。
“你慢点烧,一定要烧干净。鹂贵妃可说了,只言片语也让皇上看见。”
“知道知道,不过是些情诗。这么拙劣的笔迹,只怕是送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不会看一眼。”
情诗?还不能让自己看见?
凤千辰心中一惊,疾步冲进去,一脚踹翻火盆。刹那间,未烧尽的扉页如雪片在空中四散如纷飞。
“两情若是久长时,尤其在朝朝暮暮”,这是他书信与她,告诉她想要日日夜夜与她吟诗作赋的时,她的回信。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是他约她见面,她拒绝之后的回信。
……
拙劣的笔记,笔笔皆是出自复明后的贺凌霜之手,只是花笺上落款的时间,似乎是他与静姝书信往来的日子。
一片被烧得只剩一角的花笺缓缓落到他手上,被烟火熏黄的纸上,赫然透出一朵浅浅的凌霜花。
怎么,怎么会这样?
翻新栖梧宫的事忽然被搁置下来,季媛鹂端着精心烹制的糕点进了御书房。
“皇上,那个毒妇死在重华宫,你答应让臣妾搬去栖梧宫的,现在是要反悔吗?”
季媛鹂娇嗔着将糕点送到嘴边,凤千辰佯装起身放折子,堪堪避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事,朕想再查清楚一点。”
查,还有什么好查?
季静姝死了,贺凌霜也死了,难道是贺牧之通敌叛国之事?对,贺凌霜虽然死了,但看在皇嗣的份上,凤千辰还有没有处置贺家一干人等。
思及此,季媛鹂的眼中滑过一丝阴狠。果然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翌日早朝,以季明高为首的多位大臣便如约好的那般,一同发声请求处死贺牧之。凤千辰以皇后新丧、皇嗣尚在襁褓中为由,暂时压下。
可一回到御书房,又看到案上放着厚厚一摞弹劾贺家众人擅用职权为虎作伥的折子,不觉眉头浅蹙。
“灵鹫。”他低低的唤了一声,一道灰色的人影立刻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旁。
“据臣所见,鹂贵妃昨日没有见过季大人,只是差人送了一些赏赐去季府。当晚季大人便约请各位大人到府中小酌,席间谈论并无异样。”
越是毫无破绽,越是说明他们藏得极深。光凭几个物件和闲话便能知会彼此心意,那是多么可怕的默契?
凤千辰的心一沉,“若是朕没有记错,证实贺牧之通敌叛国的也是这几个人?”
灵鹫点头道,“正是。”
“他们既是举证人,现在要求处决罪犯,原本并无不妥。可偏偏朕刚下旨暂停栖梧宫的翻新,他们就跳出来,怎能不叫朕疑心?总之这件事就交给你,一定要查仔细。”
凤千辰顿了顿,又从抽屉中抽出两张碎纸片递给灵鹫,“交给雪鹰,让他查查这两张纸是否同出一处?看看是何人生产,何人使用?”
“是。”
灵鹫应声的瞬间,人已经消失不见。
凤千辰刚想坐下来歇歇,便听得门外一阵喧哗,“皇上,大事不好,小太子溺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