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晴好的一个下午。
谢祺给把窗台上的花浇了一丁点水。是多肉,一点水就很好养活。
最后一点余晖透过在窗边,落在他座位旁的小白板上。
这块板子上,线条绕作一团,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简笔画。
白板的边角上跳跃着火焰——用的还是他喜欢的浅蓝色笔。
板子旁边,静静立着三瓶香水。
其中一瓶是水滴形,小巧玲珑,显得尤为袖珍。
正是俞一承那天给他的一瓶。
这几天他除了工作就是在思考这场绘画的事。
既然有命题,那自然不能和香水本身南辕北辙。
探寻香水背后调香师的想法是第一步。
白板上添了几笔,又被匆匆划去。
不行。
“嗒。”
他把笔往桌上一搁,拉起床帘闭着眼睛。
叮——
不一会,闹钟响了。
是他订好的去酒吧的提醒。
今天……上次俞一承说了,他会过去。
临走前,谢祺特意把上周的画都给带上。
stroll里的灯还很暗。
离晚上还早,他索性窝在了自己专用的卡座上。
刚一坐下,手机振动一声。
俞一承:来二楼吗?
他往上望去。
依然是他从前看到的位置,坐着熟悉的身影。
他走到俞一承面前,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立着一个透明的瓶子,瓶子里插着只白玫瑰。
一盘蛋糕被推到他面前。
“这个不太甜。”见他盯着蛋糕,俞一承开口。
谢祺依言拿起勺子开吃。
虽然他刚刚并没有纠结甜度问题,只是在想,自己刚好没吃晚饭。
“顶上装了小灯,外栏已经关上,”俞一承继续,“如果你想在这里画画,没有人会打扰你。”
“谢谢。”
俞一承单刀直入,他也不废话,匆匆吃了几口,拿出画袋就开始。
笔动了几下,却又停滞下来,久久不前。
“有问题吗?”
“……没。”
他凝视着画,头也不抬。
但明显是在发呆。
“可以和我说说。”
“……”他瞟了对面的男人一眼,眼神明显疑惑。
俞一承主业从商,虽然涉及艺术行业,鉴赏水平不低,但是和设计这件事本身……应当相距甚远吧?
“说出来会好点。”俞一承声音平和。
“也没什么,最近在看那个调香师之前的资料,还有他以前的作品,”他用笔在画纸边角画了一个小圈,“都很静,很绵长。”
“这一次的香水却很烈,很锋锐。”
“反差太大,你觉得不像一个人创作的?”
“不,”他垂下眼沉思,“不是——”
“他是个很有个人风格的调香师,我能感受到。”
“与其说是相差太大,不如说,是浮出了水面,或者褪下了一层纱。”
“嗯?”俞一承似乎很感兴趣。
“我以前喜欢类似的宁静的香水,但它们就是……很沉,”他开始回忆,“但这个调香师的作品就是……像潜在幽静水面下,在往上长,越到后面,这种感觉越强烈。”
“那这一次的作品是破水而出了?”
谢祺抬头,看见俞一承正专注地望着自己。
——他好像在笑?
谢祺晃了下神,思绪拉回来。
“有一点点,是这个感觉。”
但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不急,还有时间。”
“嗯,该我上场了。”
他朝俞一承示意,施施然走下去。
今天他一直在弹一些平缓的曲子。
就像思绪在慢悠悠地游走,时不时呆一下一般。
一遍又一遍,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来回滑动。
怪可爱的。
俞一承心底突然涌出来这么句话。
虽然谢祺偶尔刺人得很,可是到底还小。
比如这种时候,就有种不期然的天真。
这种天真他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却叫俞一承捕捉到了。
直到弹完琴回到座位上,谢祺盯着画布,还是睁着眼,凝视着手上的笔。
有点呆。
“别太紧张,放松一下。”
俞一承推给他一杯柠檬水。
“哦。”
谢祺的话又少了起来。
“先把它放在一边,”俞一承摁住他手里画笔的另一端,“和我聊聊,好吗?”
“好。”
他不假思索回答,有点像还没回过神来。
“一个……私人一点的问题。”俞一承的手没松,声音倒是轻了,“你只接受情人关系吗?”
“当然,”他脱口而出,“上回我就和你说过了。”
如果俞一承还要问为什么……那他不想回答。
他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的心思。
就是个人习惯,哪有那么多有交代的。
“是同时和多个人……你不在乎同时有几个人,只需要性关系吗?”
“不是。”这次他回答得更快,直接皱起了眉,思索一下,又补充,“健康风险。”
“只是因为健康风险,心底并不抵触?”
这个问题多少有些越界了。
谢祺抿起唇不说话。
但是俞一承已经看到了他的抗拒。
他抽回画笔,俞一承握了个空。
“如果你和情人彼此专一,”俞一承换了个说法,“那不可以视作恋爱吗?”
“我不谈恋爱。”
谢祺把手缩回,只手腕搭在桌上。
他吐出这几个字,就闭上了嘴。
“……是因为邵连吗?”俞一承也收回手,“你怕了?”
“是也不是,和你没关系。”
他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了。
前世的大部分日子……他都是在一个……和他同样的,轻浮的圈子里。
合得来就一起,不行便分,彼此从不越界。
也不会过问对方的想法。
俞一承这样问他,他应该是要生气的。
……他想走了。
谢祺捏了下玻璃杯,被冰得一颤。
“对不起。”
但对面男人的道歉好像很真诚。
居然让他没把话说出口。
“那天我说的——”俞一承似乎还有话要说。
“我不想聊了。”他生硬地打断。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还呆在这儿不动,任由俞一承一步步逼问。
但至少他不能再让俞一承说下去了。
“你——”
“我还没吃饭。”他扯了扯嘴角。
他得走。
“这么晚了,你一直没吃东西?”谁料俞一承直接皱起眉头,想都没想就开口,“我陪你去。”
“……”
按照他一贯的做法,他是要拒绝的。
但直到俞一承径直过来替他收好画拎起包,他也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