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寒手一挥,抹去了虚空之境。
在虚空之境消散的同时,蓝臻听到,他说:“那我便去问天道!”
谢惊寒平静的一句话,却字字宛如惊雷般劈在蓝臻的心间。虚空之境彻底的眼前消散,蓝臻愣在原地。活了近百年,他未从见过一个人竟敢把心思动到天道头上。
到底是该说他有勇气,还是该说他……狂妄?
谢惊寒看向朔月,对他道:“你回去看护阿芙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救她的法子。”
朔月自也是听到了他要去窥视天道的想法,眼里漫过深切的忧虑,不由问道:“你要去不周山?”
不周山,上古神山。传说上古之时,不周山是唯一可与天道链接的途径,后来共工撞断不周山。不周山便成了灾难之地,成了被天道遗弃之地。没有人知道不周山有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去过不周山,是否还能活着出来。
谢惊寒点点头:“对,我要去不周山。”唯有在不周山,他才能窥见天道,才能知道天道对阿芙的安排,才能找到救回她和小橘子的法子。
他句句平静,神色一如往常般冷淡,可朔月却感觉到一股视死如归的力量。朔月忙道:“我陪你同去!”
谢惊寒摇摇头,像予芙那般伸手摸了摸朔月的头顶,对他道:“小橘子已陷入险境,阿芙视你们为亲人,若你再出事,她怕是承受不来。”
他冲朔月笑笑道:“你放心,我命硬,死不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文涵漪的声音:“我陪你去!”
谢惊寒和朔月同时回头看向她,文涵漪兀自一笑:“我也想去看看,天道到底给了我一个什么命。”身边在乎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没有他们,再高的修为对她来说又有什么用?
两个人去,总比一个人去要强。谢惊寒没有拒绝,朔月的安全要保证,但文涵漪的死活他不在乎,愿意去就去呗。
谢惊寒再次看向朔月:“回去守着阿芙吧。”
说罢,谢惊寒看了文涵漪一眼,示意她跟上,而后转身离去。文涵漪在桌上放下酒钱,便提剑跟了上去。
朔月一直望着谢惊寒的背影,目送他离开,方才回了妖域。
二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小巷里,谢惊寒起手画了传送阵,文涵漪跟着站了进去。蓝光一闪而过,二人消失在原地。
顷刻间的功夫,谢惊寒和文涵漪就到了不周山外。但见不周山被笼罩在一片浓密而又庞大的黑雾里,就好似一名蒙着黑色面纱的神秘女子,没人知道面纱下的面容是什么模样。
那黑雾里,就是不周山的范围,就是传说中被天道遗弃,充满再难的地方。文涵漪从虚鼎里取出一根绳子,一头缠在自己腰上,另一头递给谢惊寒:“打开灵视再进,绳子以防万一。”
谢惊寒点点头,伸手接过绳子的另一头,以缠在自己腰上。见他绑好,文涵漪捻了个法诀,绳子消失在两人腰际。
二人打开灵视,一同钻进了黑雾里。
刚进黑雾中,谢惊寒便觉自己忽然变小,整个视线都矮了下来。他忙伸手一瞧,见自己的手,竟已变成了孩童的模样。正诧异着,来不及反应,他又眼看着自己的手变大,直到爬满皱纹,形似枯槁。
他忙去看文涵漪,但见她也变成了一个老太太的模样,正同样的诧异的瞧着他的变化。
可年老的状态还没持续多久,他们又变成了孩童。仅瞬息的功夫,他们已几次经历孩童便迟暮,迟暮再变孩童。
跟着变化的除了外貌,还有身体内的法力。也随着外表年龄的变化增强变弱。幼童时期,法力近乎泯灭。
谢惊寒这才反应过来,不周山被天道遗弃,所以这里,就连时间都变得混乱,随心所欲的拉车他们。
好在事先开了灵视,穿过黑雾,他们看到短成半截的不周山就在黑雾中心,巍峨而又恢弘,而那里则没有黑雾,晴空万里,仙气缥缈。风暴的中心往往最是平静,许是等上了不周山,这变化就会停止。
文涵漪问道:“可有什么法子阻止这变化?”
谢惊寒开口道:“想来无法阻止,倒不如趁年龄最大,法力最强的时候过去。”
文涵漪一点头,二人忙趁中年时期朝前奔去。而就在这时,黑雾中忽然挥舞起无数水神戟,数量多而繁杂,每一下都没有章法,胡乱的在黑雾中挥舞。
二人脚步不由停下,文涵漪蹙眉道:“是共工的兵器!”
谢惊寒亦是震惊:“怎么这么多?”这破地方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就在他们停下的功夫,二人已重回孩童之时。而就在这时,忽然从东面冲来一股势头凶猛的洪水,孩童时期没有法力的两个人,瞬间便被洪水冲走。
汹涌的水势几次淹没谢惊寒的头顶,他在水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是前不久才可以修炼,所以没有法力的时期比较长,在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怕是就要溺死在洪水里。
文涵漪则好一些,修炼得早,随着瞬息间的长大,她很快便有了修为。头顶忽地又飞过一柄水神戟,文涵漪伸手一把抓住水神戟的戟身,“嗖”一下就被它带离了洪水。而和谢惊寒一同连在腰上的身子,很快便也将谢惊寒带了出来。
水神戟在空中乱飞,文涵漪见谢惊寒到了有法力的时期,便松开了手,二人脚下蕴上结界,从洪水表面上飞驰而过。身体亦随着他们的奔驰逐渐变成了迟暮老人。法力愈发强大,二人奔驰的速度愈发的快。
他们赶在下一次重回孩童之时,一跃逃离了洪水的范围。
近乎是同时,他们又再回孩童时期,失去法力,杵倒在地上。掌心和手肘上,满是擦过地上的砂砾留下的道道血痕。
二人刚在起身,尚未来及继续向前,脚下的地面却忽然塌陷,谢惊寒眼疾手快,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头顶飞来的一根水神戟。掉落下去的文涵漪,亦被他腰间的绳索拽住。
脚下的塌陷停下,已是一片赤焰火海。照影在谢惊寒脸上,满是赤红而又灼热的影子。
谢惊寒冲孩童时期的文涵漪喊道:“一有法力,立马御剑!”
文涵漪悬在半空中,正欲点头,却见她忽然眸色一寒,惊呼道:“小心!”
然而,哪里来得及?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柄锋利的水神戟,已直直刺穿谢惊寒的肩头。伤口处的鲜血,宛如小股的喷泉溅射而出。
谢惊寒捂着肩膀,一声闷哼,险些松开抓在手里的水神戟。被通传的伤口处,鲜血大股的流下,很快就将他那一身雪白的冰蚕丝精武服染成触目惊心的红。
而就在这时,他们已渐渐长大,文涵漪御剑而起。拽着腰间的绳索,直接带着谢惊寒往前飞去。
不多时,谢惊寒法力亦回,他也御剑而起,两人飞在火海上空,来回不断的穿梭,以躲避忽然迎面刺来的水神戟。谢惊寒也趁着这个时候,以仙术止住了自己伤口的出血。
火海的范围很大,二人法力即将到老年的鼎盛时期,二人趁此机会,御剑加速,冲突了黑雾的范围。
眼看着就要到了不周山,忽地,一个巨大的石人忽然从泥土里爬起,一把扣住了谢惊寒的脚腕,文涵漪则安然无恙。
被握住的小腿传来剧痛,若是没有法力,这一下,定会被捏碎腿骨。谢惊寒忙提剑在手,朝那巨大石手砍去。
怎知剑落在那石手上,只发出一声清脆,运出的剑气全然消散。谢惊寒这才发觉,自己握剑的手,依然变成孩童。文涵漪亦失去法力,连人带剑摔在地上。
那巨石怪抓着谢惊寒的脚腕,狠狠将他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霎时间,谢惊寒只觉眼前发黑,浑身的骨骼寸寸断裂。
他已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而那巨石怪,竟成此时,大手攥成拳,向谢惊寒砸去。文涵漪一惊,失去了法力,这一砸怎还有活路?
念及此,文涵漪抓住腰间的绳子,用力狠狠一拽,将谢惊寒拽了出来。巨大的石拳落在谢惊寒方才所在的位置,砸出一个可怕的凹陷。
文涵漪长到少女时期,恢复了些许法力,见那石怪的拳头再次落下,她御剑而起,一下便砍断了石怪的手腕。巨拳骨碌碌的滚落。谢惊寒虽也已长到少年时,可全身骨骼寸断,爬在地上,一动不动。
文涵漪一面同石怪纠缠,一面朝谢惊寒喊道:“法力恢复立马疗伤!”
谢惊寒法力逐渐恢复,灵力流淌过他的全身,他指尖微颤,随即,一只手撑在了地面上,再是小臂,再是上半身。
他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俊逸的侧脸上,满是泥土和砂砾,混着无数的血迹,整个人的姿态因骨骼尚未结全,而显得万分骇人。
文涵漪不由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紧咬着牙关,额角青筋根根绷起。文涵漪无法想象他此时的痛苦,骨骼尽断本就已是痛极,重新长回的过程,痛苦只会是断裂的一万倍。
可谢惊寒却生生忍了下来!她无法想象,一个人的心智,要强到何种地步,方能做到这般忍受痛苦。大师姐这一生,能遇上一个肯这般对她的人,值了!
二人已到中年时期,谢惊寒骨骼接好,捡起地上的剑,一跃而起,一剑劈下了巨石怪的头颅。
巨石怪轰然崩塌,无数石块滚落在地面上。谢惊寒伸手,用手背擦去了唇边的混着砂砾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