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维希娅的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迟疑。
她钳住温琳下颔正对着自己,以便能将温琳的神情看的更加清楚。
精致的面庞上布满了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眼圈周围的青黑暴露出她强加掩饰的疲惫,眼中的冷静警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被暂时压制住的猛兽,随时可能跳起来撕碎你的咽喉。
黑眸中,唯独没有超出界限的情感。
与维希娅记忆中别无二致,温琳从不会表露出任何超出界限的情感,哪怕是单纯的欲.望,她常常毫不掩饰的打量她,眸光里是坦荡纯粹的对一切美丽事物的赞赏。
这个要求显然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有力回击,维希娅如是想着。
身为戈兰的女王,维希娅身边向来不乏出众的追求者,他们常会为了女王的垂怜,而像斗犬一般,互相撕咬争斗,狂吠着昭示自己想要将女王据为己有的野心。
但这些人通常怀揣着不可告人的zheng治目的,维希娅冷眼看着他们争宠献魅,再毫不客气的利用这笔名为贞洁的宝贵财富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到这,维希娅心底竟生出了丝丝戾气,她不想温琳变得与那些人一样自大虚伪。
纤长的手指落在温琳眉骨上,而后向下,最后紧贴在温琳脖颈上的温热血管旁。
“阁下,不合时宜的透露出自己觊觎的东西,并不明智,我建议你换一个条件,”维希娅平淡的话语中隐隐含着警告之意。
温琳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维希娅半晌,终于像是妥协般的出声道,
“陛下,向一个孱弱小国的女王屈膝,首先得拿出足够让我心动的利益,”
而在维希娅怔愣时,温琳胆大包天的张嘴咬住落于唇侧的指尖。
报复似的用力。
胸骨下的心脏在发颤,身体在手指被温琳咬住的那一瞬间僵住了。
尖锐的痛感成功让维希娅蹙眉,手上下意识用劲,逼得温琳不得不张开嘴。
而趁着温琳张嘴的空隙,维希娅迅速将手指抽了出来。
湿润的,发烫的……
指尖上似乎还能看到莹亮的水泽,维希娅半垂下眼睫,将手收至宽袖下。
所有的情绪在短时间内敛去,维希娅将手置于温琳胸前的鞭伤上,出于报复,狠狠按下。
审视的眸光落在温琳脸上,一言不发。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愈发浓烈,被刻意拉长的沉默牵引出丝丝缕缕难以言说的暧昧。
温琳得逞般的眨了眨眼,看起来有些得寸进尺道,“陛下,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谈判场所,首先您可以考虑放我出去,”
仅存的气力正在被飞速耗尽,越来越明显的晕眩感与身上伤口的灼烧感交织在一起,十分难受。
温琳深知,再不离开这里自己可能就得交代了。
脸颊无力的贴在维希娅手背上,恰到好处的示弱成功让女王注意到了温琳的异样。
牢门被重新打开,在一众侍从惊愕的眼神中,满身血污的温琳被高高在上的女王搂在怀里。
有侍从想要上前接过温琳,但腰间骤然环紧的手提醒着维希娅怀中人的抗拒之意。
素来威严的面容在暗处勾起一抹浅笑,维希娅挥退了侍从,托着温琳,步伐稳稳的向监狱外走去。
利落的将人搀上马车,推到一侧,动作一气呵成。
奢华的马车内是被鹅绒填充满的坐垫,但让温琳欲哭无泪的是,马车行驶在不平整路面上传来的颠簸感,将身体的不适感放大到了极致。
反观维希娅,脊背笔直,坐姿端正,连下颔扬起的弧度都在诠释着王室的优雅。
温琳盯着维希娅看了好一会,脏腑里翻涌的撕裂感促使她抓住旁边的救命稻草。
用尽仅剩的力气,温琳不管不顾的紧紧环住身旁人的脖子,再将脑袋枕到维希娅肩上,瞬间颠簸感削弱大半。
温琳舒服的喟叹一声,思绪已然僵滞,无暇再去思考这个举动会不会被推开,会不会惹怒维希娅。
然而出乎温琳意料的,她十分安稳的抵达了目的地——威赫敏特王廷。
一路上,维希娅的姿势神情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唯有置于膝上的手深深抠入了肌肤里。
从未有人敢这般放肆的与她亲近。
与温琳肌肤相贴处的热度似是将空气点燃了,维希娅觉得越来越热,甚至有些缺氧。
但这个感觉,她并不厌恶。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驶进王廷后,维希娅像被蛰了般,手忙脚乱的将温琳推开。
同时在温琳回过神来之前,率先下车,恢复一丝不苟的优雅仪态。
车帘再次被掀开时,温琳见到的便是维希娅一脸正色与几位神色匆忙的官员耳语的场景。
匆匆几句后匆忙离开,整个过程分毫注意力都没落在自己身上。
温琳眼珠转了转,识相的保持沉默,直到被此前随行的侍卫关进一个圆形的小房间里。
随着门落锁,四周重新寂静,温琳这才发出微弱的抽气声,身上的鞭痕火辣辣的疼,微微一动便疼的更加剧烈。
与此同时,松懈下来后沉沉压来的疲惫感几乎瞬间就要将温琳的神智击溃。
真是个心狠的女人,温琳低咒了一句。
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缓了一阵后,温琳这才勉力挪到窗边,借着月色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房间很小,中间摆着一张破旧的木质单人床,床上还有一床勉强称的上干净的棉被。
好在环境十分干燥,通风也好,整个房间除了床,没有多余的杂物,比起亚特塔潮湿肮脏的环境已经好上很多。
温琳没有洁癖,但她习惯于使自己所处的环境保持尽可能的干净与整洁,这有助自身精力的恢复。
透过窗户往外看,温琳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了大概的猜测。
自己应该是被关押在王廷后方的某处圆形塔楼中,房间窗户开的很大,向下看去,距离地面大概有30米高,普通人从这里摔下去,非死即残。
虽然对修习古武的温琳来说,从这里下去不是一件难事,但一想到维希娅层出不穷的手段,温琳放弃了。
城堡里不知道有多少守卫军,而且这是在戈兰王都,驻守在城内外的军队不少,温琳没有把握能够顺利摆脱追捕,逃回海上。
更重要的是,她的船与部下,都被维希娅拿捏在掌中。
看维希娅的态度,温琳猜测应该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
将侍女送来的肉汤一饮而尽后,温琳选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避开伤处,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而女王所在的白厅,灯火摇曳,人影绰绰。
即使是在深夜,也没有半点要安静下来的意思。
因为女王被刺一事,支持女王的新贵族一派显得尤为被动。
女王的身侧正站在新贵族一派的代表,首席顾问兼国务大臣——威廉·塞西尔爵士。
“陛下,你不该激化与教会的矛盾,我们该从不久前让您命悬一线的刺杀里得到教训,”
忧心忡忡的表情让威廉看起来更苍老了,花白的两撇小胡子簌簌抖动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没有一座能抵抗进攻的碉堡、虎视眈眈的外敌、危险且贪婪的教廷,还有随时都可能在刺杀中丧命的女王,这让依附于维希娅的新贵族们非常头疼。
“威廉,如果付出的代价能换得我们不受制于人,那就没有什么不能去尝试的,”
“可您真的要把希望寄托在一群海盗身上?皇家近卫队被教廷的神圣骑士团打压,已经成为了传统,没有人能轻易改变游戏规则,哪怕您是女王,”
威廉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在他看来,正在成长中的女王似乎不自量力想去挑战狼群。
没人能轻易改变吗?维希娅沉默了一会,随后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你们都错了,活在旧神权阴影下的人.民,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斗志,我们只能借助外部力量去击溃腐朽的教廷,”
女王的语调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果断、笃定且自信,透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劝诫的话堵在喉中,厅中的新贵族们面面相觑,维持着一致的沉默低下了头颅,“希望她能如陛下所愿,”
“退下吧,”
轻捏着鼻梁,维希娅挥挥手,神情略显疲倦。
大公教与新国教再度挑开的矛盾、南部的洪水、以及与西斯廷外交关系的恶化,同时还要防备着心怀不轨的旧贵族们与外敌串通,这些急需处理的问题搅的维希娅心神不堪。
整齐的脚步声如潮水褪去,白厅很快恢复成空荡寂静的模样。
维希娅眯起眼,斜倚在王座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安托妮带着一众女官适时走上前,帮助女王卸妆,褪去华服,以及用最舒适的力道按压身体的穴位,舒缓疲惫。
在她的印象里,女王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私底下连多余的情绪都甚少展露。
跟随在女王身侧的侍从女官,无一不小心翼翼。
就寝前维希娅突然问道,“温琳怎么样了,”
“陛下,她很快就睡着了,鞭伤还没来得及处理,”
“明早将鞭伤处理好,再带她来见我,”
口气淡漠,就如维希娅每一次发号施令般自然。
安托妮依言应下,不由得回想起今晚女王在面对那个海盗时多次出格的举动。
在侍奉女王安寝后,安托妮特意去找了贝茜与纳曼尔,嘱咐她们明日侍奉温琳时一定要恭顺细心。
在戈兰,没有人会喜欢卑劣的海盗,他们凭借武力,肆意夺取人们的积蓄,侮辱柔弱的女人。
他们恶行累累,他们罪至地狱。
可同样,无人见过能与温琳一般美丽的海盗,也无人见过能活着走进戈兰王廷的海盗。
温琳,是唯一的特例。
而特例,往往是与众不同的。
身为女王最信任的侍从女官,安托妮总能提前将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好,避免额外的麻烦。
贝茜与纳曼尔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听进去了,安托妮的告诫通常也是女王的意思。
这一点,王宫里的侍从们心照不宣。
一秒記住『三五文学→』为您提供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