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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枝红莲(八)(“老男人会疼人”。...)(1 / 1)

8、

王公安是常来的,绢儿跟这群公安都混熟了,便主动帮忙上菜,大盖帽们吃得满嘴流油,一边吃还一边说话,看绢儿端菜进来,王公安赶紧朝绢儿招手:“绢儿,你来,叔问你点问题。”

绢儿乖乖走上前,王公安问:“你哥他都到蒲山市好几年了,好好个后生到现在还打光棍,你知不知道你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打算啥时候成家?算算谢老板也快三十了吧?”

其他几个大盖帽纷纷点头:“就是就是,谢老板人好,又会做菜,怎么到现在还单着呢?”

“我有个妹妹……”

“去去去!”王公安挥手赶开几个起哄的,“轮得到你们吗!”

随即一副骗小孩的大灰狼模样,和颜悦色地跟绢儿说:“是这样的,叔有个侄女,今年二十二了还没找对象,之前在滨江读书,这不毕业了嘛,回了蒲山,她爹妈就着急啊,我寻思着谢老板不也没对象?好绢儿,你帮叔跟谢老板说说,要是成了,叔指定谢你!”

绢儿低着头拿起托盘:“这事儿我管不了,王叔叔你直接问隐哥吧,他的事他自己有主意的。”

说着也没等王公安再求,转身就走,王公安摸摸脑袋,正奇怪着呢,突然大叫一声:“你们这些畜生!倒是给我留一块啊!”

光顾着跟绢儿说话,都没看到刚上的蜜汁烧鹅竟被一抢而空!王公安这下也忘了做媒,赶紧下手从旁边同事的碟子里劫走一块,大盖帽们把平时抓小偷对付敌人的手段全使在了亲密无间的战友身上,在肉面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谢隐正在厨房里忙活,看见谢绢拿着托盘进来,随口让她放到左手边,半晌却不见小姑娘有动静,回头一看,小姑娘脸色有点泛白,眼神颇为慌乱,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

不应该啊,那一桌全是公安,个个都是正派人,平时连黄色笑话都不讲,而且都算是绢儿的叔叔哥哥,对她好得很,不会欺负她的。

谢隐正把处理干净的小黄鱼放进面粉糊中,因此没法腾出手,他弯下腰:“怎么了?谁给绢儿委屈受了?”

谢绢抓紧了托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她想问谢隐是不是真的不想当光棍,很想找对象,却又不太想问这种问题,害怕谢隐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那么她要把王公安的话转达给他吗?

小姑娘把托盘往桌上一搁,神情复杂看了谢隐一眼,转身就跑!

谢隐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小姑娘在想些什么,只是摇摇头,喊了小毛毛进来,让她去看看姐姐怎么了,外头还有不少客人,他不能停下手里的动作。

结果小毛毛神情沉重地来找他:“隐哥,姐姐不肯告诉我,她说我不懂。”

说完拍拍小胸脯:“我都上三年级了,我什么不懂!”

谢隐给了她一条炸好的小黄鱼,小毛毛高兴欢呼一声,刚炸好的小黄鱼又香又脆,沾了面粉糊的表皮被煎的焦黄,咬一口满嘴生香,里头的鱼刺也无比酥透,但谢隐还是提醒小毛毛小心别被刺儿卡住。

过了几分钟,小毛毛又来了厨房,眼巴巴看着谢隐……旁边炸好的那盘小黄鱼,谢隐对她摇摇头:“油炸食品小朋友要少吃。”

小毛毛对对手指头:“给猫猫。”

猫?

谢隐往她身后一看,才发现小毛毛身后真跟着一只橘黄色的小猫猫,看起来也就成人巴掌大,估计没几个月,身上的毛还不浓密,微微炸开,四肢细细的,沾了不少灰。

谢隐让小毛毛把猫猫带出去,厨房里都是食物,万一掉了猫毛进去可不好。作为回报,他剔了一块鲅鱼肉切成小块放进塑料瓶盖里,让小毛毛拿去喂给小猫。

小毛毛悄悄把猫猫抱上了楼,还蹑手蹑脚,生怕被谢隐发现,谢隐早察觉,只是假装没看到,心想要是这小猫能让绢儿开心,那养一只也没什么,店里每天用不少的鲜肉,边边角角处理点下来就够猫吃的了,不然扔掉也是浪费。

绢儿正趴在床上,小毛毛小心翼翼地敲敲门:“姐姐。”

虽然对着谢隐时会生气会掉眼泪,但在其他人跟前绢儿都是知心姐姐形象,她吸了吸鼻子,正想说话,一眼就看见了小毛毛怀里的猫猫!

绢儿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不过一直没有养,不是谢隐不让,而是她每天要去上学,不能在店里帮忙就算了,再养小猫小狗,那不是给隐哥增加工作量吗?

小毛毛抱着猫猫,手里还拿着谢隐给的鱼肉:“姐姐……一起喂猫猫。”

橘黄色的猫猫很会看人眼色的叫了一声,嗲嗲的奶奶的细细的,可爱极了。

楼下王公安那一桌吃得差不多,结账的时候谢隐爽快抹零,都是老熟人了也不客套,王公安结完账看看四周,格外小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搞地下工作:“谢老板,你想过娶媳妇的事儿没?”

谢隐打包了几盒巴掌大的绿豆糕,给公安们当礼物带走,一听王公安问话,霎时愣了一下。

王公安头一回做媒,很是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刚才问绢儿,你喜欢啥样的姑娘,其实是我有个侄女现在正在找对象,你看要不约个时间……”

给谢隐找对象的可不少,从之前还在厂区开小吃店的时候左邻右舍的热情大妈大婶见一次面问一次:什么时候找对象?咋还不找对象?喜欢什么样的?想找什么样的?

谢隐每回都笑着转移话题,其实也不乏有人在背地里说两句酸话,谢记小吃店的生意确实是很好,赚钱,眼红的人也不在少数,谢隐看着生得年轻,其实都三十岁了,这年头三十岁有钱还不找对象的,指定是身体有点毛病。

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后来大娘大婶大嫂们对谢隐的态度都格外小心眼,生怕刺激着他,就连孙大爷那一群老头牌成员看到谢隐也会拍拍他的肩膀。

虽然被人误会了,但谢隐好像并不在意,王公安是去厂区的次数少所以不知道这个流言。

谢隐轻笑:“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说完补充道:“至少目前没有。”

谢铁柱亏欠绢儿许多,他这辈子注定要为绢儿活,所以谢隐从未考虑过结婚之事,从前若非责任使然,他也是不会结婚的,单就“谢隐”这个人来说,他不希望在世上产生任何羁绊与因果。

人一旦有了眷恋,就会变得软弱,而谢隐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

王公安说:“这人怎么能不结婚呢?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想,咱们国家怎么办,社会怎么办?你这想法要不得啊!”

谢隐知道王公安没有恶意,只笑:“绢儿还在读高中呢,以后还要读大学,我想多存点钱,暂时就不考虑结婚的事情了,真是抱歉啊王哥。”

王公安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他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我那侄女可真不错,也是大学生……”

“那就更不应该介绍给我了。”谢隐把打包好的绿豆糕放到桌子上示意王公安拎走。“我无父无母,也没上过学,就是个做菜的厨子,这不是拖累人家姑娘吗?而且因为迁店,所有积蓄都砸了进来,手头拮据,连个房子都没有,身边老的老小的小,哪里配得上人家好姑娘?”

王公安想想也是,他家大哥大嫂都是干部,侄女条件更是,谢隐这条件,跟干部家庭比起来还是不得行。

就这样送走了大盖帽们,绢儿还是在楼上没下来,谢隐也没说什么,等晚上关了店,孙大爷跟小毛毛都去休息了,他将明日要用的食材提前准备完毕,这才上楼。

谢绢房门紧闭,谢隐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十点,她应该没睡。

敲了敲门,等了有七八秒,小姑娘把门拉开,“隐哥,有事吗?”

谢隐往后看见她枕头上趴着一只橘黄色的小猫猫,应该就是下午小毛毛带回来那只,“猫怎么样了?要给它做驱虫,不然怕身上有跳蚤。”

“小猫好得很,我已经给它洗过澡了,也检查过,它身上没有跳蚤。”谢绢先是回答了谢隐的问题,然后才问:“隐哥,你没事的话我想睡了。”

谢隐伸手把房门抵住:“你在生气?”

“我没有。”谢绢矢口否认,她飞快地看了谢隐一眼,又把头低下,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讲,却又讲不出口。

有时候,她很怀念跟隐哥两个人住在筒子楼的那段时光,虽然筒子楼条件差,房子阴暗潮湿,连洗脸刷野上厕所都得去公共的地方,但在那几十平米的小屋里,她跟隐哥靠得非常近,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

现在是条件变好了,可是两人也生疏了,他早上起得很早准备包包子煮粥开店,而她一大早起来吃早餐,他还在忙活,等她上学出门,他仍旧没有停下。

晚上也是,放学回家他就在厨房里,等到她吃完晚饭写完作业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隐哥却还在楼下忙。

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不再无话不谈,很少有时间沟通。

绢儿并不是讨厌孙大爷跟小毛毛,事实上有了他们也让绢儿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本来就很忙很忙的隐哥,除了要照顾她,还要照顾孙大爷跟小毛毛,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儿他一把抓。

在筒子楼的时候,绢儿敢跟打听的大妈说她跟谢隐不是兄妹,他俩以后是要当两口子的,现在她却不敢这样说了。

谢隐没弄明白小姑娘说着说着怎么突然掉起眼泪来,他手忙脚乱掏出手帕给她擦,绢儿闻着他手帕上淡淡的肥皂香味儿,眼泪落得更快,谢隐哄了她好久,她才带着哭腔问:“隐哥是不是想找对象了?王叔叔想给隐哥介绍对象……”

闹了半天,居然是为了这个难过,谢隐还以为她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

当场松了口气,摸了摸谢绢毛茸茸的小脑袋:“隐哥不找对象。”

谢绢吸吸鼻子:“……可是人都是要结婚的,隐哥年纪也不小了……”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气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把年纪改回来,不然她早就成年,可以跟隐哥处对象了!

谢隐见她哭得好生凄惨,居然还打起哭嗝儿,忍不住想笑,又觉得笑出来怕是会伤害小姑娘的自尊心,因此忍住笑意道:“这么说好像很奇怪,但在你结婚之前,隐哥是不会结婚的。不是说好了吗?我带你私奔,以后我来照顾你,给你好的生活。”

他说过的全都做到了。

绢儿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有点想哭,她伸手拽住谢隐的衣袖,像小猫一样可怜:“……我可以跟隐哥处对象,隐哥别找别人了。”

谢隐看着她稚气未脱的脸蛋,养了几年,个头虽然长得不多,但头发黑亮皮肤洁白,活脱脱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她应当拥有更好的未来,他送她去读书,便是想让她自由选择属于她的人生,而不是想要以此作为恩情,让她跟他处对象。

“等你再长大一些吧。”他摸了摸谢绢的头,小姑娘还没见识过大好的人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新奇有趣,就觉得他是好的,想要跟处对象――谢隐太了解自己,他没有活人的情感,伪装的再像,生活的再好,也无法拥有生机与活力,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最开始兴许会觉得方便舒适,然而时间一长便只剩下了乏味与无趣。

有更好的等着她去探寻,没有必要留在原地。

谢绢对他总是把自己当小孩的行为很不满意,“我已经是大人了,我都读高中了!我马上就要十八岁了!”

“十八岁也不行。”谢隐敲了她脑壳一下,“还是太幼稚,什么都不懂,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在做出影响人生的重大抉择之前,先去想想自己是否能够承担这样的后果,最重要的是,会不会后悔。”

现在说得热烈张扬,等到后悔的时候,白月光变成白饭粒,红玫瑰成为蚊子血,谢隐并不希望谢绢后悔。

她应该去读大学,认识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你还没遇着更好的呢。”谢隐收回手,“所以不要想那么多,我现在只想多赚点钱,以后等你读大学了,给你在学校附近买个房子,多存点积蓄才有底气。”

谢绢咬着嘴唇,突然不想理这个话里话外把自己当小孩的隐哥,她气呼呼地转身,“我要睡觉了,麻烦帮我把门关上。”

谢隐无奈:“记得定闹钟。”

谢绢叛逆期已至:“我不!”

谢隐笑着把她的房门带上,谢绢扑到床上,小猫猫被她惊醒,睁开一双大眼睛,谢绢伸手摸着猫猫头,一腔少女心事不知该向谁诉说。

第二天到了学校,萎靡不振的绢儿引起了吕雪妮的注意,俩人课间结伴去上厕所,吕雪妮就问:“绢儿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谢绢哪里是没睡好,她简直就是没怎么睡,一闭上眼出现的就是谢隐的脸,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噩梦。

“……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作为好朋友,雪妮小姑娘十分捧场。“美梦还是噩梦?”

“我梦见隐哥结婚了……”谢绢吞吞吐吐地说,“我梦见他穿着枕头闷那种西装,特别好看,新娘子穿着白色的裙子跟他站在一起,然后铺天盖地的都是结婚证雨……”

“这个梦不错,是好事。”吕雪妮郑重其事点点头,“可能是证明隐哥的桃花运要来了,他这个年纪也该找对象了吧?我爹这个岁数,我哥都能上学了!”

谢绢:“这怎么能是好事呢,这分明是个噩梦!”

吕雪妮眨眨眼:“绢儿,你干嘛这么激动,你哥哥结婚当然是好事啊!”

谢绢:“他不是我哥哥!”

“绢儿。”吕雪妮突然严肃起来,“不要说这样的气话,上次我跟我哥吵架,他说不认我这个妹妹,我足足一个多月没理他!这种话真的很伤人,千万不要当着哥哥的面说,很让人难过的。”

“……可他真的不是我哥哥。”

怕吕雪妮不信,绢儿又一次重复:“我俩没有血缘关系。”

吕雪妮愣住了:“可是你俩都姓谢啊!”

“我们那个村子叫谢家村,村里的人也都姓谢,但隐哥他不算是谢家村的人,我跟他不是亲兄妹。”

“哦……”雪妮小姑娘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呢?你想说啥?”

绢儿:……

她突然不想说了!

最后在吕雪妮的软磨硬泡下,绢儿终究还是说了实话,只是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心底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她一直都想着要跟隐哥处对象的,只是他觉得她年纪小,所以才没有领证,但绢儿万万没想到,隐哥他根本没打算当她对象!

这么一想,绢儿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怎会如此?那他俩要不是对象,他干啥对她这么好啊?

绢儿的苦恼,全都向最好的朋友倾诉了干净,吕雪妮听得有点傻,半晌说:“……你喜欢隐哥啊?”

谢绢一愣,随即小脸爆红:“你在胡说什么……”

“这还不是喜欢吗?老是把隐哥长隐哥短的,天天把人挂在嘴上,我看你这样不就是喜欢隐哥吗?”吕雪妮很有信心。“我哥看上我嫂子之后也是你这样的,成天在家里傻笑,嫂子要是不理他,他也跟你一样。”

绢儿觉得有被冒犯到,她其实说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但如果是跟隐哥在一起过一辈子,她只要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都觉得很幸福,而如果把谢隐换成别人,无论是那个老鳏夫,还是同龄的男性同学,绢儿都没法接受。

她不懂,这就是喜欢吗?

“你这么想。”从哥哥嫂子那学到不少经验的吕雪妮扒着手指头给绢儿出谋划策,“要是隐哥突然带一个女的到你跟前,告诉你说那是他对象,他俩很快就要结婚了,但是不会赶你走,以后就是一家人,你心里什么想法?”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性,绢儿就想暴走,被吕雪妮及时摁住:“冷静冷静冷静!这是假设!”

绢儿呆了半天,然后似哭非哭的看着吕雪妮,小脸上满是茫然:“怎么办雪妮,我好像……真的喜欢隐哥。”

现在想想一起都有迹可循,可昨天晚上隐哥找她说话,那根本就不像是也喜欢她的样子!

关于自己的过去,绢儿没有全部瞒着雪妮,却也没有一五一十的全说,毕竟有些事她只想遗忘,根本不想提起,所以绢儿捡了主要的跟雪妮说,比如当初两个人一起离开村子时说好要一起过日子,以后处对象,隐哥说会让她过上好的生活等等,还有筒子楼大妈好奇他们俩的关系,她直接说两人以后是两口子之类的话。

现在却不敢说了,条件变好了,却没有从前那种莽撞的勇气。

吕雪妮听得瞠目结舌:“那照你这说法,你俩以后是要结婚的?”

绢儿红着脸点点头:“可是隐哥他……”

两人正说着呢,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吓得绢儿差点左脚绊右脚当场摔倒,她可不敢让人听见自己在讨论恋爱啊对象啊之类的话题,万一被人告诉老师,那肯定要请家长,隐哥就会知道,她会想要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雪妮反应快:“你干嘛突然吓人!”

吓唬她俩的不是别人,正是眼高于他“坏话”,他就跟着俩人杠上了,时不时出来吓唬人什么的,而且他还刚好就坐在绢儿后面那排,上午就把绢儿的辫子跟桌子绑在了一起,特别讨厌,还自以为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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