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如你所愿。
“那,就祝你幸福。”有点苍白,但暮云还是这么说了。
“会的。”林西湛说,“不过,以后如果面对面碰上,也不用装作不认识吧?”
暮云笑了笑,“好。”
“我还有事,先走了。”林西湛说。
“再见。”
“再见……”林西湛越过暮云,往电梯的方向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暮云沿着走廊往回走。靠近病房的时候,听到里头传出争执的声音。
“谢图南你本事大了?”祝教授似乎很生气。
没多想,暮云推开门进去,看到谢图南拿着本书站在病床边,而祝教授指着他,“还过来!”
原来是为这个,暮云松口气,“老师。”
祝教授低眉抬头,从老花镜上沿看向门口的方向,“暮云来了。”
“您在看书吗?”暮云走过去问。
“刚拿起来呢,就被他抢走了。”祝教授斜了谢图南一眼,怨气深重。
暮云笑了笑,“您刀口还没恢复好,看这些字脑袋不疼吗?”
“不看才疼。”祝教授说。
“祝先生。”护工阿姨无奈,“太太走之前还叮嘱不让您看书,回来知道该生气了。再说那字那么小,真伤眼睛。”
暮云拿过谢图南手里的书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她合上放到一边。
“您还是忍忍吧,听医生的话才能早点恢复,到时候就能肆无忌惮的看书了。”
“你以为我好了他们就让我看啦?”祝教授摇摇头,不过还是摘下了老花镜。
护工阿姨倒了水过来,暮云接过在沙发坐下,谢图南很自然的坐在了她旁边。
离的很近。
暮云悄悄的往旁边挪了一点。
“图南。”祝教授说,“你去帮我看看苏医生在不在,就说我有点事要找他。”
谢图南闻言抬眸,眼角的笑意缓缓的被探究取代,“今天苏医生不值班。”
“让你去就去。”祝教授把眼镜放到盒子里。
护工阿姨很有眼色的出去了,但谢图南没动。
祝教授点点头,音调微微的沉:“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谢图南无动于衷,他转头看向暮云,“如果你也想让我出去的话,我就走。”
她有秘密,但不愿意告诉他,问过几次也都被她不软不硬的挡了回来。
谢图南没有生气,最深刻的感觉就是无力。
他忽然想起,从前他们相处的时候,他的很多事也从不告诉她。
因为没有必要,解释起来很……麻烦。生意上的事总是太繁琐,知道的多了容易担惊受怕。
那时候,好像就是觉得她只要安心的待在他身边,也没多少烦恼,不需要操心其他的事。
他用自己的认知,给了她那些、他认为好的东西,但没有问过她到底想要什么。
“老师,”暮云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您直接说吧。”
祝教授的目光从谢图南身上掠过,“也好……你爸爸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你身体还没好,就不要操心这些了。”暮云担心祝教授情绪能不能稳定。
祝教授失笑,“我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你还怕我承受不了?”
“其实真相如何,我们从一开始就猜到了,你心知肚明,我也心知肚明。”祝教授叹口气,“只不过心底里,还抱着一点侥幸。”
的确如此,看过爸爸日记之后,暮云就知道,真相**不离十。
但……
人总是心存侥幸。
“我爸爸有个同事,十几年前跟着我舅舅一起创业。”暮云说到这看了谢图南一眼,“他叫蒋涛,之前是瑞华在青城分公司的老总。”
“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暮云言简意赅,“他给了我一段录音。”
“我能听一听吗?”祝教授问。
“没有了。”暮云的语调很平静,“我把u盘给舅舅了……没留备份,不过他应该还没看。”
“老师。”她顿了一下,“我这样,对吗?”
“你已经有答案了,还问我对不对?”祝教授笑了,欣慰于她没有被这件事困住。
“如果你在做件事之前来问我,我说不对,你就不这样做了吗?”祝教授问。
暮云想了想,摇头。
“你啊,做事的风格和你爸爸一模一样,性格也像,都很犟。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可以舍弃,在你心里其实从来没变过。”
“只是孩子,”祝教授转了话锋,“所有的结果你都想好了吗?”
“想好了。”最坏的结果大概是,什么都没发生。
但她想,不会的。尽管,舅舅曾经做过那样的是,她仍旧愿意相信,他不会这么心安理得。
-
从病房出去,暮云走在前面,谢图南落后她半步。
“去哪?”他问。
“回九九那。”暮云说。
想起临走前屋子里的场景,她有些头疼,恐怕还有的收拾。
坐到车里,以为他还会提那事,但等了一会,谢图南问的却是:“刚刚和林西湛在走廊聊什么了?”
他不是在病房,怎么看到的?
“没什么。”暮云说,“你不用知道。”
“明天带你去玩吧。”话题转的很快。
“……再说。”
“要不要去趟超市。”他又问。
“干什么。”暮云不解。
“住到这不需要买点东西?”
“九九准备了。”暮云承认,她心底是有点期待的,和他一起逛超市,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那我改天要请陆闲庭吃顿饭。”谢图南笑着说,“感谢他太太对我……未来女朋友的照顾。”
很寻常的对话,却带着淡淡的温馨。暮云没有应,翻出手机看上面的消息。
怀宴:【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暮云:【不了】
怀宴:【晚上呢?】
暮云:【……约了朋友】
“车上看手机不晕?”谢图南打了方向盘转弯。
“不晕。”暮云头都没抬,“我耳朵前庭蜗的平衡能力好。”
“……”
暮云的确不晕车,但是个路痴,因此一直到车子停下,才发现是在商场外面。
周末,超市里人很多。
谢图南推着购物车,暮云跟在他旁边,拿了几样日用品,实在太挤了,两人离得很近。
“买点零食吗。”谢图南拿了一个盒子,“这个?”
“太甜了。”暮云不喜欢。
“那这个呢?”谢图南又拿起一袋巧克力。
“我不吃黑巧。”
“那白的?”
“……太甜了。”
谢图南放弃了巧克力,“中午吃什么?”
“这个。”暮云往购物车里扔了盒自热小火锅。
“好吃吗?”
“方便。”
“想吃火锅我带你去,或者让阿姨准备食材。”
“……我就要吃这个。”暮云又往购物车里扔了一盒自热小火锅。
谢图南:“……”
结账排了很长的队,终于轮到他们,暮云从收银台上拿了两盒口香糖,纠结要什么口味的。
“都要吧。”谢图南说。
“……”暮云看他一眼,把东西放回去,“我都不要。”
谢图南又拿起来放到未结账的那堆里。
“说了不要。”
谢图南往前挪了半步,靠的暮云近了些,手放在铁横杠上,把暮云环在身前,低声说:“我要。”
暮云:“……”
人声嘈杂,别人没听清,收银的姑娘听清了。她脸有些红,偷偷的看着对面的男女,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你好,一共三百二十七块五毛。”
-
回到小区是四十分钟后,暮云解开安全带,发现谢图南已经下去了。
他绕过去从后备箱里拿上购物袋。
暮云伸手去拎袋子,“给我吧。”
“帮你送上去。”谢图南锁了车。
“不用。”暮云才不要他上去。
谢图南抬头看了眼,“我还有东西在上面。”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扔了的。”不就是两件衣服,按他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要了。
“……”
谢图南笑了,他看着旁边的草坪点点头,然后忽然抬手,把暮云拉进怀里。
他的手在她腰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没有留恋,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我看着你进去。”
暮云:“…………”
-
客厅里还是早晨的样子,暮云捡起落在地毯上的抱枕放回到去,走到窗边往下看。
18楼,下面的人和车都变成了很小的点。
他似乎还没有离开。
暮云打开手机摄像头,放大了20倍,终于分辨出他的身影。
但看了几秒觉得无聊,收起手机,去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再回到窗边,那个黑点已经消失了。
……
暮云把屋子里外都收拾了一遍,药箱收好,床单被罩和换下来的衣服分开洗了……
这些全都做完,天色已经暗下去,她累的抬不起手,洗了个澡就倒在了床上。
醒来是凌晨。
饿醒的。
手机上的时间提醒她,已经是第二天了。再过十几个小时,就是舅舅的寿宴。
睡意全无,暮云站在窗边开了点窗,夜风吹上来带着初秋的凉意。远处霓虹光影明灭闪烁,这个城市似乎没有完整的黑夜。
发了会呆,暮云关上窗,抱了堆零食坐到沙发上,打开投影仪,随手点了部电影,是一部小众的文艺片。
开头有点无聊,暮云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看到谢图南昨晚十点发的消息:【睡了没】
暮云回了一串省略号。
【醒了】
过了几秒,屏幕上探出视频通话邀请。
“你没睡吗?”暮云接通了,把摄像头调成后置,手机扔到沙发上。
谢图南那边只看到一闪而过的画面,随即屏幕就陷入黑暗。
“在想你。”
就像是给焦躁的心情找到了一个出口,暮云觉得所有的不安都被轻轻抚平。
“噢。”
“怎么醒了?”谢图南靠在床头,屈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想象着那头她的样子。
“睡得早。”暮云拆了包薯片。
谢图南听到那头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吃东西?”
“看电影。”
“什么电影?”
“不知道,随便放的。”暮云拿起手机,往对面墙上照了照。
“没看过。”谢图南说。
“你没看过的多了。”暮云很轻的哼了声。
“以后陪你看。”
暮云不应声了,把视频转到了语音。
视频框消失了,谢图南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衣帽间拎了套衣服,“明天想去哪。”
“哪都不想去。”
“嗯?”
“在家睡觉。”暮云的注意力放到了电影上。
谢图南换完了衣服,拿上车钥匙出门。
半夜的街道行人寂寥,车子平稳的行驶,杂音很小,暮云没听出来。
“好看吗?”他问。
“……还行。”这电影有些平淡,暮云也没那么多精力深究它想表达的意思。
“薯片好吃吗?”
“也还行。”
“……”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暮云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过了一会突然问:“天还有多久能亮?”
“两个小时吧。”谢图南说。
“噢。”暮云翻了个身,拿过抱枕圈在怀里。
“困了?”谢图南听出她语调有点瓮。
“没有。”
车子停在楼下,谢图南摇下车窗,抬头看了眼,“那穿件衣服下来,带你去兜兜风。”
暮云反应了一会,赤着脚走到阳台往下看。一片漆黑中,有辆车停在楼下,打着双闪。
“有点冷,带件外套。”耳机里又传来他的叮嘱。
暮云换了t恤和牛仔短裤,外面搭衬衫,从楼道出去就看到了谢图南。
“走吧。”他开了车门。
-
小的时候,暮云很喜欢和爸爸出去河边散步,最好是夜幕降临,行人少了,爸爸走在后面,她就一个人蹦蹦跳跳、拈花惹草的往前走。
只要喊一声,爸爸就会在后面应。
谢图南开上了高架,他车速很快,暮云摇下车窗,感受着风从脸颊上拂过。
这样吹风容易头疼,但放空的感觉能让人心里舒坦。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
车停在一条老街旁,暮云拢紧外套,对着后视镜整理吹乱的头发。
谢图南握了握她的手,很凉。
“冷吗?”
“有点。”暮云吸了吸鼻子。
谢图南拿过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两边都塞紧,只露出一个头。
暮云眨眨眼,看着谢图南靠过来。
他的唇也是凉的,但和暮云的唇一碰,很快有了灼人的温度。
暮云偏头躲开,伸出手指,隔着西装外套抵在他胸口。
“怎么了?”
“我闻到香味了。”
“什么香味。”
“早餐。”暮云朝前面的街道示意了一下。
谢图南看了眼,不是很满意,“稍微再等一会,带你去家餐厅。”
“我就想吃那边的。”
“不一定好吃。”
“不好吃也想去。”暮云说,“知道是什么味道还有什么意思。”
……
早餐铺在前面500米的地方,店面刚开,蒸笼冒着热气。
暮云拢着衬衫抬头看菜单,“老板,要一碗豆浆,两个烧麦。”
“带走还是在这吃?”老板问。
“在这吃吧。”暮云用纸巾擦了擦座位。
老板娘很快把东西送了过来,谢图南点了小笼包和豆腐脑,都是刚出锅的。
暮云捧着豆浆喝了一小口,感觉整个胃都暖了。
东西不怎么好吃,但谢图南很乐意坐在这,因为他发现看暮云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碗边太烫,她的手缩在衬衫袖子里,搭着碗边,一小口一小口喝的很秀气。
直到有电话进来,谢图南才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接通后放到耳边,“什么事?”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抬头看向暮云。
“怎么了吗?”暮云问。
谢图南看着她,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说:“张家的寿宴取消了。”
暮云愣了一下,垂下眸子,“……嗯。”
谢图南放了筷子,坐到暮云旁边,“凌晨的时候张宅叫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