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人定,园子里极为安静。
一推门,一室的浓香扑面而来,谢景辞不由得眉心紧皱。
丝丝缕缕的香气蔓延漂浮到上空,云雾缭绕,衬的这室内像是仙境一般。
半遮半掩间,谢景辞依稀看见里间的床榻上侧卧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夜深极静,愈发显得室内的呼吸声清浅。
顾不得太多,谢景辞快步走进了内室,路过那雾气升腾的香炉时,他不由得脚步一顿。
一掀开炉盖,里面竟然同时燃了三锭香团。谢景辞唇线紧抿,立即拿着钳子将那香团都拨开熄灭,随即又快步将内室的窗子都掀开了去。
做完这一切,室内的香气稍稍散了些,他疾步又朝着那床榻走去。
床幔不知何时被扯去了,榻上人的睡姿一览无余。她面朝里面侧卧着,连外衣都没来得及褪,不知是忘了褪还是忽然睡晕了过去没来得及换下。
“温宁?”谢景辞站在床榻前低声叫了她一句,但眼前的人毫无反应,连呼吸都格外地浅。
一看这景象,谢景辞立即俯下身去,掐着腰将人转了过来。
身体一正,她绯红的脸和微湿的额发忽然便映入眼帘。
猜想成了真,谢景辞心下一急,指尖拍了拍她的脸:“阿宁,醒一醒!”
可她被安神香一迷睡得很沉,既听不见也感受不到,自然也毫无回应。
谢景辞紧皱着眉,指尖抚了抚她微湿的额发,随即将那柔软无力的身体一把抱起,放到了窗户下的小榻上。
夜风一阵阵地吹进来,昏睡中的人像是枯木遇到了甘霖,下意识地张着小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可到底是在被衾里埋得太久了,又被外衣束的太紧,她脸上的绯红仍未消退,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谢景辞摸了摸她的额,片刻未犹豫便探上了衣带,轻轻一扯,便将那紧裹着的外衣拉了下来。
束缚一解开,仿佛压在心上的巨石被搬走了一样,温宁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不舒服的神态渐渐缓和了一点,那泛着淡粉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柔白。
谢景辞将人扶起迎着风坐了一会儿,微凉的夜风一阵阵送进来,将那室内的浓香一点点卷走,怀中的人才逐渐从昏睡中恢复成正常的熟睡。
直到现在,谢景辞那一进门便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三锭安神香,把自己生生迷晕了,她可真有本事!谢景辞看着那熟睡的人忍不住生了怒意。
这会儿一冷静下来,后背被夜风一卷,生出些许凉意,他才后知后觉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罪魁祸首现下却睡得正熟,一低头,还能看见她小口翕张一点点呼进和吐出着空气。
视线一凝,那柔艳的樱唇现下还微微肿着,似乎是白日里被吻的过了头。
一落到那里,谢景辞微冷的神情又渐渐松动下来,仿佛是被蛊惑了一般,慢慢低下头去含住那微张的小口。
呼吸又被堵住,唇上细碎的伤口一被触碰,温宁有些窒息,又感觉到些许疼痛,不适地拧着眉想要偏过头。
察觉到她的推拒,谢景辞便也没有继续,眸色一敛,把人抱回了床榻上。
只是相比于宽大微凉的床铺,沉睡中的温宁似乎更喜欢谢景辞的怀抱。
后背刚触及床铺,她那藕臂便紧紧地勾住了谢景辞脖颈,将人紧紧地缠住。
这动作太不妥当,但是和昏睡的人怎么讲道理?谢景辞看着那送到眼前的藕臂眸色一点点加深。
然而时间地点都不合适,沉思了片刻,他依旧硬着心肠按住她作乱的手脚,将人放了下去。
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衣袖却被轻轻地一扯。
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谢景辞却身形一顿,回头看了眼她温柔的睡颜,脚下忽然便像灌了铅一般,丝毫也挪不动。
到底还是不忍心掰开她嫩白的指尖,谢景辞握着她的腰回身躺下。
冷冽的香气重新回来,温宁在沉沉的乌木香中睡的十分安心,甚至还惬意地蹭了蹭眼前的人下颌,却不知道抱着她的人唇线抿的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沉。
忽然,察觉到腰上被杵着,温宁不舒服地挣了挣,这一挣让本就隐忍的眼前人愈发紧绷。可她这会儿睡得正迷糊,什么也不懂,感觉到不舒服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推。
一推一避间,谢景辞眼眸越来越深,当她再伸出手时,一把将那白嫩的手指牢牢地按住。
手上一紧,温宁察觉到危险又连忙想收回来,可这下无论再怎么收都收不回了,
白日里对他避之不及,晚上却反过来这么勾人,惹出了火又想躲,谢景辞泄愤似的咬住了她的耳尖。
目光一扫,忽然又看到了那篓子里堆叠的床幔,层层叠叠的银红上一点莹白格外显眼,在月光下显着温润的光泽。
只一眼,谢景辞便认出来扔掉的那泛着微光的是什么东西,眸色一沉,扳指便抵上了她的唇,细细地碾着。
直到看到她微微皱起了眉,柔润的唇变得鲜红一片,谢景辞才稍稍愉悦了一些,拉着她的手让她小小地付出了代价。紧要之际,谢景辞呼吸
有些不稳,看着那柔波微漾,忽然便低下了头去。
朦胧中仿佛被大花蚊子叮了一口,温宁呢喃了一声,想去推开,然而双手却被牢牢攥着不听使唤,仿佛被拉到了火堆里一样,急的她在梦中出了一层薄汗。
好一会儿,那怪异的梦境才散去,她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再抬起头时,谢景辞又恢复成那般优雅从容的姿态,拧了她的帕子细致地替熟睡的人擦干净了手,随即将这帕子连同那皱成一团的外衣都藏在了袖子里带出了门去。
第二日,银环起的有些晚了,连忙收拾了一番端着洗漱的盆去姑娘房里。
一进门,没了床幔遮挡,银环一眼便瞧见姑娘已经醒了。
只是看到她背对着坐在床上,低着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银环便也没去打扰。
看了好一会儿,温宁才拢上衣襟,转过身来,脸上浮现一层困惑:“银环,这平京的蚊子竟这般厉害吗,隔着衣服也能钻进来,咬的还这么狠?”
“还有蚊子?”银环放下了盆,眼睛微微瞪着,“可我昨日明明都清扫了一番啊!”
“是吗?”温宁看着那新添的红痕有些出神,指头大小,在雪色上格外显眼。
隐约间忽想起了昨晚怪异的梦境,她又急忙将那念头甩了出去。
只是洗漱之时,双手一放进瓷盆里,微红的手心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像是被摩擦的过了火。
将手心翻过来,她怔愣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便明白了。
他居然,居然借她的手做了那样的事……
温宁咬着唇,面色渐渐染上了一层薄红。
正巧这会儿银环正在收拾她换下来的衣裳,找来找去,忍不住问出声:“姑娘,你昨日换下的那件妃色罩衣呢?”
这会儿一明白,不用想也知道那衣服哪里去了,温宁红着脸偏过头去:“勾丝了,扔出去了。”
“哦。”银环应了声,有些奇怪最近房内的东西怎么总是勾丝,但她也没多问,又继续着手下的动作。
只是当收拾到香炉时,她忍不住吓了一跳:“姑娘,这炉子里怎么会有三锭安神香?这东西用多了可是会迷晕人的。幸好,这三块挂在了炉壁上没被烧完,要不然你昨晚可怎么办啊……”
“是吗?”温宁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只烧到一点的安神香,目光微微敛着,这下算是把昨晚的事情都理清了。
“这安神香的效力可不小,姑娘以后最好还是少用。”银环劝道。
“嗯,知道了,今晚上不用了。”温宁淡淡地说,心里渐渐浮上一个主意。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用,若是实在睡不着,放进一锭就可以了。”银环补充说。
温宁倔强偏过头去,紧抿着唇线,她今晚要的就是睡不着。
“况且这安神香还有驱蚊的效果,前几夜还有蚊子进来一定是因为门窗没关牢,今晚我便将所有的门窗都关紧,一定不会再有蚊子了。”银环信誓旦旦地说道。
驱蚊?温宁暗暗地气恼,怕是招蚊才对,而且招来的还是一只不吸血只吃肉的花蚊子!
但她并没同银环细说,只是吩咐道:“门窗不必关的太紧,像以前一样留一丝缝便好了,防止屋里太闷。”
“可是这样万一还有蚊子进来怎么办?”银环迟疑地问道。
“敢进来我就拍死他。”温宁气得唇瓣微微颤着。
她生气时下意识地绞着帕子,可怎么找也没找到帕子,顿时便明白了那帕子去了哪里,这么一想又愈发生气了,眼圈都微微红着。
银环没接话,她觉得蚊子这种东西最是难缠了,又特别精明,一只小小的蚊子往往闹的人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若是抓不到,姑娘不如放宽了心,那蚊子吃满喝足了自然也就飞走了。”银环打趣道。
“万一他觉得我的血特别合胃口,上了瘾日日都要来怎么办?”温宁忍不住反问。
“那倒也是。”银环思忖着,“要不我去给姑娘做个蚊子拍吧,还是直接打死最省心。”
“那一定要做的结实点。”多个东西防身也是好的,温宁倒也没拒绝。
想着晚上的事,温宁白日里逼着自己睡了长长的一个午觉,生怕晚上一不小心睡过去了误事。
一入夜,房内的一切都按照她早上的吩咐准备着。
门窗各留了一丝缝,安神香只染了一丝,隐隐有些雾气缭绕着。
温宁早早地熄了灯躺到了床上,悄悄地打量着湖对面的动静。
圆月逐渐上移,树影婆娑地曳在地上,暗夜极静,对面的灯光却一直亮着。
总是没动静,温宁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但是一握紧手,腕上隐隐传来些许的酸痛,她脸一红,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紧紧地盯着。
然而今夜安神香点的少,不知何时竟真的出现了一只蚊子,嗡嗡地在她耳边飞着,缠得温宁有些焦躁。
她忍不住拿起了拍子在黑夜里胡乱的拍着,但是不敢点灯,黑漆漆的一片,那蚊子越发猖狂,她却怎么都捉不到,气得出了一身的汗。
折腾了大半天,又累又热,温宁只好由着那蚊子乱飞,握着拍子
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大约是窗子被推开了。
温宁忽然便惊醒了过来,一抬头,对面的灯不知何时已经熄了。
果然来了,他还真是一晚都不落,温宁又羞又气,悄悄摸向床边,握紧了花瓶。
作者有话要说:宁娇娇:关门,捉蚊子!感谢在2021-07-2521:23:00~2021-07-2620:0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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