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晏峤27岁生日已经过去两天了。
那天早上他和小鹿闹得有些不愉快,后来小鹿胃病犯了,徐医生来家里给小鹿打了点滴,临走还不忘叮嘱晏峤,别老让小鹿喝酒。
晏峤才知道小鹿从他生日宴上离开后又去喝酒了。
他其实后来是想道歉的,小鹿这两天却说在忙工作。
他已经很久不拍戏了,偶尔才会有特别特别少戏份的角色去客串下。但这两天晏峤让常川查过,小鹿没去剧组,也没有赶什么通告,他回桐城去了。
那个他和陆明嘉一起长大的城市。
这些年小鹿很少回去,晏峤跟他一起去桐城的次数寥寥无几,因为陆明嘉,晏峤对桐城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他在生日那天赌气说要放小鹿走,他是回桐城去见陆明嘉了吗?
“邢先生没回家,住的酒店。”常川观察着晏峤的脸色,继续小声说,“他也没怎么出酒店,就昨天下午去了一趟龙山公墓,在那待了一下午。”
晏峤置于膝上的手徐徐圈紧,小鹿是去看他妈妈了。
“就没见别的人?”晏峤的声音有些涩。
常川道:“没有。”
是吗?
晏峤紧绷的心弦似是松了些许:“他……好好吃饭了吗?”
常川道:“您说不让人跟进酒店里,怕邢先生发现。”
晏峤覆下眼睑,一时间喉咙生涩得很。
他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指腹轻轻摩挲着按键,想给小鹿打个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他真的很想他。
“少爷。”吴阿姨的脚步声匆匆而至,她走到晏峤面前,轻声说,“楼下有位先生说找邢先生。”
找小鹿?
小鹿来晏家的这些年,他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来这里找过他。
换而言之,小鹿甚至都没有介绍过任何朋友给晏峤认识。
晏峤不自觉蹙眉:“他说是谁了吗?”
吴阿姨说:“他说是邢先生以前在桐城的同学。”
又是桐城。
晏峤下意识握紧了手机,是陆明嘉吗?
“少爷?”吴阿姨小心翼翼叫他一声。
晏峤收回思绪:“请他先去客厅等。”
晏峤特意换了身衣服才下去。
自从他的腿受伤后,家里便改装了一部电梯。他从电梯出去,便听到客厅里有人站了起来。
“我找邢白鹿。”那人的声音很是陌生,不太像是陆明嘉,“你是……”
晏峤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你好,我是邢白鹿的丈夫,晏峤。你是小鹿的同学?”
“哦,您就是晏总啊。”那人似是很意外,“我和邢白鹿是同学,我叫胡林林。”
胡林林,从来没听过。
晏峤突然发现,这些年他对小鹿知之甚少。
“胡先生你好。”
吴阿姨给晏峤泡了茶过来,送到他手上才走开。
晏峤低头轻呷一口,才又问,“小鹿不在家,你找他有事?”
胡林林重新坐下来:“前几天我们一起喝过酒,后来他走了我才看到他的领带夹落下了,我今天是帮他送领带夹来的。”
晏峤并不在乎什么领带夹,只脱口问:“你们什么时候喝的酒?”
胡林林愣了下,说:“两天前吧,就下雨夹雪那天晚上。”
是他生日那晚。
小鹿是和这个人一起喝的酒?
“小鹿约你喝的吗?”
胡林林笑道:“没有,其实我和邢白鹿已经快十年没见了,他高二转学后我们就没见过了。那天很巧的就在酒吧里遇到了,然后聊了两句,他一个人去的酒吧。”
一个人……
胡林林又说:“哦,领带夹。”
晏峤听到领带夹被放在茶几上的声音。
胡林林问:“邢白鹿今天不回来吗?”
晏峤抿唇道:“他有事回桐城了,胡先生不如留个联系方式,等小鹿回来,我让他联系你。”
胡林林倒是没有拒绝,给了晏峤一张名片,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在桐高时我和邢白鹿是前后桌,关系还挺好的,后来他转学后,大家就没怎么联系了。这次我差点都没认出他来,他比以前……”
胡林林停顿了下,“其实我早听说他和晏总结婚了,毕竟这是大事,在桐城谁不知道……”
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但听得晏峤的耳朵里,总觉得胡林林话里有话。
他将名片捏在指尖:“谢谢胡先生特意把领带夹给小鹿送回来,不介意的话,留下吃个午饭吧。”
从前因为陆明嘉,晏峤一点都不想具体去了解小鹿的高中生活。
但这个人不一样,他是小鹿转学前的同学,那时小鹿的生活里,还没有陆明嘉这个人。
晏峤突然来了兴趣,想知道那时的小鹿是怎么样的。
胡林林却说:“哦,不用客气,我正好中午出来见个人,就在晏公馆附近,这才顺道过来一趟,下午还得工作。”他站了起来,“我也得回去了,邢白鹿回来,他要是……要是愿意联系,就再说吧。”
晏峤寻声跟着转了身。
胡林林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晏总,我知道有些话本轮不上我说,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两句。我知道晏家对我们这种人来说高不可攀,但邢白鹿家从前在桐城也算得上有钱的,你们实在不必……磨光他的棱角。”
晏峤捏着名片的指腹微微上下摩挲,他的声音有些紧:“小鹿和你说什么了吗?”
胡林林嗤声道:“他那么骄傲的人会说什么。他过得不开心也不幸福,我看得出来。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晏峤的脊背紧绷。
胡林林又道:“他后来喝多了,问我还记不记得他妈妈,又说他想他妈妈了。哦,他妈妈以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教我们物理。”
晏峤嘴里淡得没有一点味道了:“我知道,他提过。”
“他还说什么弄坏了他妈妈的东西,觉得很对不起。”胡林林叹息道,“他当时的感觉,我说不出来,像是特别消极厌世。其实一只领带夹而已,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是有点担心他,我很怕他想不开。”
我很怕他想不开。
我很怕他想不开。
我很怕他想不开。
“小鹿!”
晏峤猛地睁开眼睛。
“嗯……”怀里的人迷糊应了声,半睁开眼看了看,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外也没有明显的阳光,应该还很早,他于是又本能地往晏峤怀里钻,“怎么了?”
晏峤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紧紧抱住,还好小鹿没事,小鹿就在他身边。
小鹿在的。
现在再想起前世的事,怪不得胡林林会特意来晏公馆跟他说那些话,胡林林曾经也是真心喜欢过小鹿的啊。
邢白鹿靠在晏峤胸口,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声,轻轻蹙眉问:“你心跳怎么这么快?”
晏峤垂目摸了摸他的卷发,低声说:“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走了。”
邢白鹿嗤的笑:“我去哪了?”
晏峤没回答,又将人抱紧了些。
邢白鹿轻轻挣扎了下:“别抱这么紧,我背疼。”
晏峤拧眉:“怎么又背疼?”他说着,解开邢白鹿的睡袍。
邢白鹿闭着眼睛笑:“你干什么,大早上的!我真的不想再哭了!”
晏峤又好气又好笑,温声道:“别动,我看看你后背。”他顺手开了灯。
邢白鹿蹙眉将脸往晏峤怀里躲:“我觉得你这床垫有问题。”
他的背仍是又薄又瘦,看着倒是没什么异常。
晏峤松了口气,又低头亲亲他:“好,我马上联系人把床垫换了,等你下次回来,一定睡得很舒服。”
“嗯。”邢白鹿低低应着,又说,“我还想再睡会儿。”
“好。”晏峤轻轻拍着他的背,“睡吧,宝宝。”
晏峤又把灯关了。
因为突然想起前世的事,他瞬间清醒得很。
邢白鹿是真的还很困,不多时又沉沉睡去,晏峤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五点。邢白鹿是下午两点半的飞机,他便也没起床,搂着邢白鹿一起睡。
半夜就感觉邢白鹿一直在揉腰,晏峤料想是因为不太舒服,他又悄悄拿了手机,再三确认了给他买的是头等舱的机票才放心,回去路上至少能躺着休息。
小鹿昨晚虽然也哭了两次,不过看他的兴致比第一次好了许多,晏峤才松了口气。
快九点,晏峤把人吻醒。
邢白鹿还有些迷糊,和少时拖他起来锻炼一样耍赖撒娇:“我想再睡会儿。”
晏峤轻笑:“中午要去爷爷那吃午饭,你忘了?”
邢白鹿还真的忘了!
他霍地睁开眼睛。
晏峤将人拉去洗手间,邢白鹿扶着洗手台说:“你昨晚怎么不提醒我?我要是还记得这茬,昨晚就悠着点了!我现在坐也想瘫着,站也想瘫着,一步都不想走。”
晏峤笑:“没事,一会我抱你。”
邢白鹿:“……你是想我丢脸丢死吗?”
两人打打闹闹终于收拾完出门。
晏峤忍不住问他:“背还疼吗?”
邢白鹿瞪着他看:“腰更疼。”
晏峤被噎得说不出话。
邢白鹿看着他心疼的样子又笑:“骗你的,不疼,就是又酸又胀。”
晏峤开始怀疑是不是他技术不行,等小鹿走后,他得找个论坛取取经。
晏老爷子知道邢白鹿今天要走,让吴阿姨给准备了一大桌他喜欢吃的菜。
听说佟倩和晏继成是今晚的飞机到宁海,邢白鹿有些遗憾这次见不到了。
晏老爷子笑:“你佟阿姨比你还遗憾呢,她给你买了不少礼物!她呀,就是买了礼物送不出去整个人会特别难受的那种!这回,可有的她难受了。”
邢白鹿被他说笑了。
三人热热闹闹吃完,又稍坐了会儿,晏老爷子便催着他们出门。
“早点去,时间别掐那么紧,路上也能慢点开。”晏老爷子送邢白鹿出门,“在机场还能好好道个别。”
邢白鹿点头:“知道了,爷爷再见。”
“再见,小鹿。”
车子刚驶出晏公馆。
邢白鹿直接瘫在了椅子上。
“怎么了?”晏峤扭头问。
邢白鹿道:“我的腰酸死了。”
晏峤忍不住道:“刚才看你还行,我以为好些了。”
邢白鹿哼哼:“难道我要在爷爷面前说我腰疼吗?他要问我为什么腰疼,我要告诉他是你弄的吗?”
晏峤:“……”
一路去机场都很顺利。
晏峤一步没让邢白鹿多走,帮他取了登机牌,寄了行李,才又回来休息处。
邢白鹿趴在双肩包上,看见晏峤的鞋子出现在眼前才掀了掀眼皮。
晏峤把证件登机牌都给他放进书包里,叮嘱他在哪一层,想将书包拉上的时候,他又见邢白鹿书包里那本小牛皮笔记本,他看得愣住了。
邢白鹿看了眼,笑道:“和你用的笔记本一样啊,我也习惯用这款,一开始是我妈妈给我买的,她也是用来当工作笔记,我用惯了也就不想换了。”他说着,抽了出来,翻了翻,“这可是我这几年的精华。”
晏峤看了眼,他密密麻麻记录了很多东西,里面还画了不少建筑设计草图。
他的小鹿这辈子变得这么优秀了啊。
“去年你拿全校一等奖的那张设计图我爸爸看了都说好。”晏峤望着他笑,“他还说要问你买呢。”
“嗯?”邢白鹿诧异看他,“叔叔怎么不说?我后来送给学校用作每年展览了。”
晏峤错愕:“你……白送了?”
“是啊。”邢白鹿笑道,“学校授我学识,我也没什么回报的,留下点东西给学弟学妹看看也好。再说,我以后还能画很多很多图,叔叔要是喜欢,我也送他一张。”
这辈子思想和物质的富裕,令他的小鹿变得如此豁达与强大。
晏峤坐下,自豪将人揽入怀里:“那我先替我爸爸谢谢你。”
邢白鹿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听说我有个学长进晏氏集团了?”邢白鹿怕晏峤不知道,又说,“就是之前和你提过的常学长,他叫常川,高我两届的优秀毕业生,是他们专业的第一名哦,特别牛逼的那种。”
晏峤应声:“嗯,跟着我爷爷,爷爷挺喜欢他,想培养他,这次还让他跟我爸出国学习去了。哦,他是常律师的侄子。”
“是吗?”邢白鹿笑道,“那真的是好巧啊,我刚去南城那会儿人生地不熟,常学长帮了我许多。等我下次来,得好好请他吃饭。”
“好,我和你一起请他吃饭。”晏峤握住了邢白鹿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邢白鹿高考志愿提交的第二天,晏峤就让常律师联系了常川,特意拜托他在南大多多照顾小鹿。
当然,也让常川帮忙关注了小鹿身边的那些烂桃花。
这些小心思晏峤当然不会告诉小鹿。
“晏峤,时间差不多了。”邢白鹿直身搂住晏峤亲了下,“我得走了。”
“小鹿。”晏峤将人拥住,抱了片刻,才恋恋不舍松开,“到了给我打电话。”
“嗯,回去吧。”
“我看着你走。”
邢白鹿无奈笑了笑,转身进去。
晏峤呆呆站在原地站着,前世因为看不见,他既没送过他,也没迎过他。
这辈子,统统补给小鹿。
邢白鹿一回学校就忙得昏天暗地,各种申请表,到处敲章。
他顺便也把提前实习的申请填好了。
两天后,他收到了一个来自宁海的快递。
晏老爷子说的没错,佟倩真是买了礼物不送出去浑身难受,邢白鹿都说马上要去宁海,她还是给寄来了。
包裹里一堆奢侈品,居然还有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她也不怕丢!
邢白鹿给佟倩打电话。
佟倩笑着说:“峤峤也有的,你和峤峤一人一块。小鹿,你可一定要好好戴,峤峤有不少手表,所以我以前给他买的,出镜率几乎为零。可你要是戴了这块就不一样了,那他肯定天天都戴着!”
邢白鹿忍不住笑:“我已经戴上了,谢谢您。”
“你每天戴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佟倩又说,“蛋糕是峤峤非要吴阿姨做的,特意放了不少冰袋,也不知道坏没坏。要是坏了你可千万别吃啊。”
“没坏,我吃过了。”
“那就好,零食也是峤峤买的,我说寄这些干什么?难道南城买不到?他不听,非要寄。我看下次让他去把你们学校的超市承包得了,省得还要跨省给你寄零食。”
邢白鹿笑。
两人又聊一会,这才挂了电话。
邢白鹿便将晏峤寄的一堆零食整理了下,发现和冰袋装在一起的是几盒巧克力豆,是他喜欢吃的那个牌子。
邢白鹿起初没在意,拆开吃了几颗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前世的记忆里,生产这种巧克力的公司不是在去年就已经倒闭了吗?
后来他换过好几个牌子的巧克力豆,却都再找不到这种味道了。
现在是怎么……
邢白鹿又细细看了眼,没错,就是这个牌子啊。
“邢白鹿,你的快递。”室友帮忙抱了一个包裹进来。
邢白鹿道了谢,还以为佟倩的东西太多,分了两个寄。
看了才知道是家里寄来的。
邢远霖给他寄了一堆保健品。
邢白鹿失笑。
高二那会儿他身体不太好,后来邢远霖就一直给他买来吃着。
他刚来南城时水土不服病了一阵,邢远霖更是亲自来了一趟南城,又给他带了一堆,叮嘱他一定要认真吃。
这些年,邢远霖只要在南城附近的城市出差,哪怕是隔壁省,都会来看他,有时候给他带一堆日用品来,有时候只是单纯来陪他吃顿饭。
邢白鹿给邢远霖回了通电话,父子俩说话也没有从前生疏了,也会像朋友之间一样调侃。
邢白鹿在学校待了半个月就回了桐城。
邢远霖带着秋姨去接的机。
邢白鹿从机场出来就见邢远霖认认真真站在外面,手里捧了一束月季。
不用问都知道是秋姨包装的。
这几年,邢白鹿每次回桐城,邢远霖都带一束月季来接他。
就像是李舒妍来接他一样。
“爸爸。”邢白鹿打了招呼,放下行李上前抱住了激动得眼睛都红了的秋姨,“秋姨。”
秋姨高兴得哽咽了:“你说你,好端端跑国外去干什么!这都多久没见着了!我听说国外的学校也放假啊,你也不知道回来!”
邢白鹿心想,他那是赌气才出去的,肯定不回来啊。
“让我看看。”秋姨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瘦了呀,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邢白鹿笑:“不能怪我,实在是国外的饭菜没有你做的好吃!”
秋姨忙说:“你回来了,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嗯!”邢白鹿看了眼邢远霖,又问,“姑妈呢?”
邢远霖道:“这几天她咖啡厅忙,让我们接了你直接去咖啡厅,晚上在那吃,她新请了个做西餐的厨师,牛排做的很不错。”
邢白鹿点头:“那走吧。”
咖啡厅去年又装修过,把原来门口的空地搭建成了露天餐厅。
那时邢白鹿在国外,也就是在照片里看过。
当时的设计图纸是他画的,邢远霖和郑艳玲一个劲地说好看,邢白鹿看到成品觉得……还真挺不错的。
他们到时,郑艳玲正在给客厅做咖啡。
听邢远霖说,这两年咖啡厅的生意特别好,但郑艳玲还是不肯多请些人,自己每天都在做咖啡。
“姑妈的手法可是越来越娴熟了啊。”邢白鹿上前往吧台上一坐。
郑艳玲惊喜回头:“回来了呀!饿不饿?要不要吃炸鸡?”
邢白鹿笑:“嗯,那来点吧。”
郑艳玲便把手里剩下的活交给员工做,亲自给邢白鹿炸鸡块。
邢白鹿看着刚做完拉花放在吧台的咖啡,忍不住说:“看着就很诱人,要不这杯先给我喝,您再给客人重做一杯?”
他说着想端起来喝。
郑艳玲忙转身拦着,不悦看着邢远霖道:“你怎么不看着他些,他心脏不好,少喝咖啡!”
邢远霖笑笑道:“这两年小鹿已经好了。”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郑艳玲催促着员工,“赶紧给客人送过去。”
说着,又给邢白鹿倒了杯果汁。
秋姨进去问郑艳玲要不要帮忙,两人就一起做炸鸡了。
邢白鹿和邢远霖聊了会儿。
“我大概在家里住一周,然后去宁海,先去晏城地产实习。”
邢远霖问:“和晏峤都说好了?”
邢白鹿笑:“去晏城地产的事定了,不过他还不知道我回来了,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们大一下半学期,邢白鹿就跟家里公开了他和晏峤的关系。
令他惊讶的事,邢远霖给他打了通长达一小时的电话,问他是不是想清楚了,还说像晏家那样的家庭,怕他和晏峤交往受委屈。
那天挂了电话后,邢白鹿失眠了整晚。
很难想象前世为了公司逼他去给晏峤冲喜的爸爸能说出这番话来。
邢远霖的声音传来:“你现在也长大了,许多事是该自己做主了。宁海离桐城近,想家了就回来。需要带什么东西,告诉爸爸,爸爸这周都给你准备好。”
其实也没什么要准备的,他甚至可以连衣服都不带。
邢白鹿想了想说:“应该要带些书吧。”
第二天,邢白鹿去了趟龙山公墓看李舒妍,回来时路过中央广场,本来觉得什么都不用带的邢白鹿,突然就觉得应该买点什么。
比如香薰蜡烛。
于是他径直去商场逛了一圈,正好有他喜欢的牌子。
买完出来,邢白鹿正想去打车,有人快速从他身边走过,不轻不重和他撞了一下。
那人说了句“对不起”就匆匆离开。
邢白鹿本能一摸口袋,好家伙,真是小偷。
“你站住!把钱包还给我!”他拔腿冲上去。
那小偷回头看了眼,咒骂一声就跑。
邢白鹿追出半条街,眼看着小偷越跑越远了,突然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越过他朝小偷直冲而去。
拐了弯,小偷就不见了。
邢白鹿扶着墙捂胸剧烈喘息着,大学三年不运动,他真是把高中锻炼的全都还回去了,这才跑几步,他就觉得胸口沉得快死了。果然得听晏峤的,适当的时候需要锻炼锻炼。
邢白鹿低头想了想,钱包里钱倒不是很多,就是各种卡还有身份证补办起来又是一堆麻烦事。
况且他原本打算过几天去宁海的,弄出这一堆事估计又得推迟。
邢白鹿正怔怔地想着,突然听前面有人跑来。
有人喘息叫他:“邢白鹿。”
邢白鹿抬起头,见陆明嘉一面喘气,一面擦了把额头的汗,伸手将钱包递给他:“拿着。”
邢白鹿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刚才越过他追小偷的人是陆明嘉?
他怎么会……
看他的手上拎着药,看来是出来给他妈妈买药的。
“你是不是不舒服?”陆明嘉看他没接钱包,疾步过来,伸手扶着他的手臂就往花坛边上带,“你先坐会儿。”
邢白鹿喘得有点厉害,直到被推坐在花坛上,他才想着将手臂抽出来。
陆明嘉蹲在他面前问:“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没事。”邢白鹿喘息着将钱包接了,说了句谢谢,起身要走。
“邢白鹿。”陆明嘉叫住他,“你别和晏峤在一起了。”
邢白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喘得不行,回头就好笑看着陆明嘉:“让我别……别和晏峤在一起,难不成要和……和你在一起吗?”
陆明嘉噎了噎,见他要走,便跟上去:“你就没想过晏峤接近你是别有用心的?”
邢白鹿道:“从……没想过。”
“你!”陆明嘉还不打算放弃,“你别那么单纯了,堂堂晏氏集团的继承人,他为什么这么对你上心?”
邢白鹿笑:“为了爱情,满……满意吗?”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直视着陆明嘉,“陆明嘉,你很闲吗?这么闲,不如多……多去看看我表哥,至于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陆明嘉道:“这件事和他没关系,我是为了你好才提醒你的。”
邢白鹿顺了两口气,才终于没那么喘了:“哦?你确定不是在离间我和晏峤的感情?”
“我当然不是……”
邢白鹿根本不想再听他说话,加快了脚步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上车离去。
陆明嘉还站在原地。
邢白鹿收回目光,给晏峤发了信息:「好想你」
晏峤秒回:
「我也想你」
「宝宝,在干嘛」
邢白鹿:「买了点东西」
晏峤:「买了什么」
邢白鹿:「香薰蜡烛」
晏峤:「你住寝室买这个干什么」
邢白鹿:「等我去宁海的时候用啊」
晏峤发了一堆亲亲的表情。
晏峤:「我来买,我来准备,我一会就去买!」
邢白鹿笑个不止。
这次邢白鹿回桐城,除了去过一次龙山公墓外,就一直在御泷弯窝着。
有时候和秋姨一起修剪修剪院子里的月季花。
晏峤家的房子没有卖,也没有出租,就一直空着。
邢白鹿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晏峤的房间,窗帘半开着,还能看到晏峤书桌上的几摞书。
高中那会儿,晏峤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来桐城陪伴了他。
现在,轮到他去宁海陪晏峤了。
晚上,邢白鹿开了保险箱,把妈妈留给他的那枚胸针取了出来,还是那个丝绒小盒子,他连盒子都都没换,直接装进了自己的双肩包里。
他那次发烧,要是记得没错的话,晏峤还说他送的一定每天都戴着呢。
他看他戴不戴!
“咚咚咚——”
邢远霖走了进来:“我和小陈说好了,明天让他送你去宁海。”
邢白鹿道:“其实不用麻烦陈哥送我的,现在高铁很发达了,过去只要一个多小时。”
“让小陈送你,爸爸也放心。”邢远霖坐了下来,“爸爸一直想给你买辆车的,就是你这驾照什么时候学啊?我认识一个驾校的教练,原本想等你这次回桐城就让你去学车的。”
邢白鹿还真没想过这个,便笑:“宁海也有驾校啊,我去那学也一样。”
“也成,你自己有打算就好。”邢远霖迟疑了下,又嘱咐道,“小鹿,你虽然和晏峤在交往,但去晏城地产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别仗着和晏峤的关系自己就不努力了。当然,谁要是无缘无故欺负你,一定告诉爸爸,爸爸会教训他的。”
邢白鹿失笑:“爸,我都多大了,难道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是是,爸爸知道你很乖。”邢远霖看着儿子倍感欣慰,“你妈妈要是知道,她一定很高兴的。她那时候,总担心我们把你保护得太好,怕你不能独立。”
邢白鹿笑了笑:“她知道的,我前几天去看她都告诉她了。”
秋姨给邢白鹿热了牛奶进来。
邢白鹿忍不住笑:“秋姨,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还给我热牛奶啊。”
“牛奶营养好,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懒得喝,你现在在家里,我当然要每天给你热一杯。”秋姨把杯子给他,“我看着你喝。”
邢白鹿无奈,只好一口气喝了。
邢白鹿又和邢远霖闲聊一阵,聊起张青柚,说张青柚妈妈一见邢远霖就吐槽,说他一去北城就像是飞出笼子的鸟,要不是过年得回来走亲戚,他恨不得一年四季都不回家来。
邢白鹿笑,看来张青柚真是被他爸妈管得怕了。
第二天不用赶车,邢白鹿便睡到了自然醒。
邢远霖已经去公司了,郑艳玲还在楼下,说送走了邢白鹿再去店里。
邢白鹿是慢悠悠吃了午饭才出发的,先去了梧桐花园,把行李都放下后,又让陈却把他送去了宁大。
他之前问过晏峤,知道他在哪上课,便径直去了晏峤上课的教学楼下等。
他们现在还在上课,一会等晏峤下楼,他就给他一个惊喜。
邢白鹿在花坛上坐着刷了会儿微博,就听到下课铃声响起,很快,楼梯上人头涌动,学生们下来了。
邢白鹿抬头看去,不多时就见晏峤从楼上下来,他站起来正要过去,见晏峤身后有一个人快步追着他下来,似乎还在叫他。
晏峤停下脚步回头。
那人笑着跑到晏峤面前,似乎兴奋地跟他说着什么。
这神色表情……绝壁喜欢晏峤!
虽然邢白鹿知道追求喜欢晏峤的人很多,但还是第一次这样亲眼撞见,这感觉……有点酸酸涩涩的,反正不是很爽。
晏峤似乎有些不耐烦,偶尔才搭上一句话。
嗯……邢白鹿有些满意。
那男生一点不气馁,紧跟着晏峤还在不停地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
邢白鹿气呼呼地站到了花坛上,大声叫:“晏峤!”
晏峤猛地抬眸,他愣了那么两秒才反应过来真的是邢白鹿。
“小鹿!”他拔腿朝邢白鹿冲去,直接把站在花坛上的邢白鹿抱了起来,激动得不行,“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邢白鹿没想到晏峤会直接把他抱起来,眼下正值下课时分,周围的同学们全都朝这边看来。
他捂住了脸:“快、快放我下来!”
晏峤又将他放回花坛上,仰着脸冲他笑:“你怎么没告诉我呀?我去接你啊!不是说要先回桐城吗?那是什么时候要回桐城?我送你去!”
“晏峤哥,这位是谁啊?”刚才那个男生走了过来。
晏峤头也不回:“我男朋友。”
那个男生的脸色瞬间就不妙了:“你、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啊?”
晏峤仍是看着邢白鹿:“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手上的戒指你没看见?”
男生的脸色更不好了:“我还以为你开玩笑的……”
邢白鹿嗤的笑:“晏峤,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哦。”晏峤这才转身说,“他是我们集团唐总的儿子,唐瑞。唐瑞,我男朋友,邢白鹿。”
邢白鹿感觉自己这一刻笑得特别端庄:“你好,唐瑞。”
唐瑞看起来委屈得要哭了:“你好,邢、邢哥。”
晏峤道:“别叫哥,他看起来还没你大。”
唐瑞:“……”
邢白鹿憋了憋,没憋住,笑了。
于是他只好给自己台阶下:“哈哈,你别理晏峤,他最喜欢和人开玩笑了。你是晏峤的学弟吗?”
晏峤道:“他是胡林林的学弟,不是我们学校的。”
唐瑞忙解释:“我、我打算研究生考宁大,所以过来参观下,因为晏峤哥在这里上学,所以才找的他。邢……”他大约想起来晏峤不让他喊哥,“你别误会。”
邢白鹿又笑。
就胡林林那种学校的学弟,考研还能考进宁大?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唐瑞醉温之意不在酒,都几乎已经是此地无银了,还别误会?
哦,对,没有什么误会,因为他很直白。
邢白鹿似乎这才把面前这个人和胡林林口中的那个校草联系起来,长得还行,就是秀气得跟个小女生似的。
晏峤已经完全无视身边的唐瑞了,一个劲地拉着邢白鹿问东问西,又说:“你刚下飞机肯定很累吧?困不困?走,我们先回家。”
邢白鹿拉着他的手臂:“那个,唐瑞怎么办?”
晏峤道:“什么怎么办?我的车又不能载三个人。”他回头道,“你先回去吧,你才大二,到时候研究生考哪里,再和你家人商量商量。”
他拉着邢白鹿就走。
邢白鹿看了好几次,见唐瑞还呆呆站在那里。
“别看了。”晏峤将人拉过去。
邢白鹿笑:“这追的也太明显了吧?就这样,你还能装傻充愣得下去?”
晏峤道:“为什么不能?”他说完,立马解释,“我今天真的不知道他突然来学校,我是上课上到一半才发现他坐在了我边上,真的小鹿,我发誓!”
邢白鹿继续笑。
晏峤有些忐忑:“你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想笑就笑了。”
晏峤又道:“你要相信我啊。”
邢白鹿无语道:“你在怕什么?我和你之间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还谈什么?咱们异地这几年早分了几百次了。”
“小鹿。”晏峤激动地将他搂过去,又低头便在他脸上亲了口,“我真的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我太高兴了。”
“是吗?”邢白鹿微微拉长了尾音,眯着眼睛望着他笑,“那你一会还有更高兴的!”
“是什么?”晏峤有些迫不及待。
邢白鹿哼了哼:“你先把我喂饱再说。”
“嗯!”晏峤跟着邢白鹿坐进车内就俯身过去吻他。
邢白鹿失笑推开他:“你干什么?”
晏峤道:“喂饱你啊。”
邢白鹿:“……我是说真的,我肚子饿!”
晏峤:“……”
两人在外面吃了才回的梧桐花园。
开门进去,晏峤就闻到了满屋子保加利亚玫瑰的味道。
客厅茶几上就点了一盏熏香。
晏峤将往里走的邢白鹿捞过来,低头便吻上去。
邢白鹿被他吻得后颈发烫,晏峤的手臂缠上他的腰,想将人抱起来。
邢白鹿忙按住他的手:“等、等下。”
“怎么了?”晏峤有些急不可耐,哪有人主动插了钥匙,现在车都发起来了,却说等下再开的?
邢白鹿轻喘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晏峤蹙眉轻哄:“等下再给不行吗?”
“不行。”邢白鹿推开他,径直走进房间。
晏峤跟上去:“什么东西啊?”问完,他蓦地想起之前吃饭时,小鹿说过是从桐城来的,他兴奋问,“是你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邢白鹿嗤的笑:“算你还有点记性!”
晏峤看他从包里拿了一只丝绒小盒子出来,急着问:“是什么?”
“你坐下。”邢白鹿推他坐在床上,一本正经道,“晏峤,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她希望我把它送给我愿意共度一生的那个人。现在,我要把它送给你。”
他拉起晏峤的手,把那只小盒子郑重放在了晏峤掌心,又笑:“打开看看。”
晏峤一听是邢白鹿妈妈留下的东西,接得很小心,又忍不住问:“是戒指吗?”
“你自己看啊。”
这丝绒盒子和上回邢白鹿送给他戒指时的手感差不多,晏峤又笑着看了邢白鹿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卧室内的灯光柔和,盒子里是一枚祖母绿胸针。
晏峤在看到胸针时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他记得前世他27岁生日时,小鹿也送过他一枚女式胸针,当时他看不见,但凭手感,似乎是翡翠质地。
晏峤颤抖地摸了上去,是……是这种手感。
不是吧?
不会这么巧的吧?
当时他以为是小鹿拿错了礼物,还当场发了脾气,摔碎了那枚胸针,还生气让小鹿走……
晏峤的呼吸微窒,一口气将胸针翻了过来。
明亮灯光下,胸针后面“sy”两个字母清晰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老晏:今天没心情写日记,我需要安慰,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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