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你们听说了吗?
一班那个沈泽,开学第一天下午的时候就带人把六班那谁揍了一顿……”
“听说了,陈东是吧……唉,这个沈泽脾气到底为什么这么坏?
真是白瞎了一张好脸。”
“嘘!小心被听到,他可不好惹——”
……
两个高二女孩笑闹着远去,大课间的校园嘈杂而热烈,楼下的花朵和黄月季抽着条儿向外长,有种年轻蓬勃之感。
然而高二六班的教室里却弥漫着异样的气息,一群人围成一圈,中间坐着个鼻青脸肿的人。
话题的当事人之一,陈东,脸上一片青紫,气得发抖:“他就是个混账!”
“校内网上有个挑货说我们班女生的坏话!”
陈东怒道:“那日志先从顾关山开始喷,说顾关山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情就傲得没边儿,眼里容不下半个人。
第二个喷丁芳芳,说她一屁股能坐死仨壮汉。
第三个喷徐雨点,说徐雨点高一到现在换了三个男朋友……”
徐雨点,面无表情地剔着手指甲:“——四个。
第四个正在谈,关他屁事。”
陈东:“你还真是看得开……反正喷了个遍,其中顾关山被喷的最狠。
我看了发帖人,是一班的一个贱逼,到处惹事,我就准备揍他一顿。”
被点名的第二个人丁芳芳说:“……然后被告状了?”
陈东愤怒地点头:“贱逼叫人了!他把沈泽叫过来,说我要欺负一班的他,沈泽把我揍了一顿,去他妈的这种犊子都护,这口气我是咽不下了——”
班长说,“沈泽嚣张不是一两天了,陈东。”
陈东愤恨道:“我被揍得没得还手,可一声没喊。”
班里有人点头,为陈东打call。
陈东:“——然后我问沈泽,你执意要护着这个挑我们全班茬的人么?”
“——沈泽说,是。”
陈东气得发抖:“我要找人揍他!”
这时,人群后面,课桌之间传出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那女孩声音里带着笑意:“陈东,气不过是吧?
可暴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万一被叫了家长,那就得不偿失。”
姑娘长得纤细,头发胡乱地扎在脑后,眉目素淡,如烟一般,却有种洒脱气质,像个搞艺术的。
众人皆是一怵,只觉得又要出事了。
“顾关山——”
“陈东,是不是很委屈?”
顾关山姿态像个仙女,笑眯眯地昭告天下:“儿子受了这种委屈怎么行!你颇有才情却十分傲气的爸爸我这就帮你报仇。
大家散散,这事儿我接了。”
陈东:“……”
——
“你到底怎么会惹上一班的?”
丁芳芳不解地问顾关山:“他骂你做什么?
你泼他洗抹布水了?”
顾关山托着腮在本子上画画儿,有一搭没一搭道:“没呢芳芳,一班的那个挑货每次表白失败都会把那班的姑娘臭骂一顿,就是这种low东西,只是别班不计较。
他暑假还跟我表白来着,我送了他一个三字真言,你太矮。
当然陈东呢,是真的傻,和这种挑货杠上了。”
“那沈泽真不是个玩意儿!”
丁芳芳愤怒地说:“连这种犊子都护——”
顾关山笑眯眯道:“气什么?
有什么好气的,下周我就能让他悔不当初。”
丁芳芳好奇地望向那个大本子,片刻后,心情复杂地问:“你见过沈泽?”
“没见过。”
顾关山以自动铅顶了顶自己的下巴,给那个叫沈泽的小人加了个肥硕双下巴,一边画一边说:“——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路过的同学探头看了看顾关山的大本子,忍不住咋舌道:“你真狠。”
顾关山笑眯了眼睛,将本子翻了个页,对那同学说:“——嘘!这个连载漫画传阅一次一毛钱,记得帮我宣传宣传。”
同学:“……”
同学边掏口袋边憋笑道:“顾关山,你真不是人啊——我预定第一个。”
——
数日后——
晚夏九月,法国梧桐在灰色的风中颤抖,教学楼楼下的花朝天上长,天气阴沉,似是要下雨的模样。
蝉鸣声阵,一阵铃声过后,眼保健操结束,走廊上学生们打着哈欠,下了下午第一节课,学生们睁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到走廊上吹风。
“我的素描本被没收了,丁芳芳。”
顾关山在眼保健操结束的音乐声中沉痛地道:“我一定是被针对了。”
丁芳芳——顾关山的盆友兼舍友,回过头道:“又翻车了?”
顾关山悲愤地说:“对!”
丁芳芳重复了一遍:“……你画那个神经病漫画的本子被收了?”
顾关山沉痛点头。
要说一中有名的刺儿头,顾关山显然不在提名范围之内,但她也让老师非常头疼。
顾关山眉目清秀,学习不错——但只是不错的程度而已。
比起容貌和学习,顾关山真正令人头大的是她无时无刻不在走神不在开小差不在摸鱼的功力,还有她称得上多才多艺却从不用在正道上的技能。
他们的班主任兼任语文老师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对顾关山道:“关山,你以后上课再画这种东西——”
顾关山嬉皮笑脸道:“您就叫家长,我早就知道啦。”
班主任也失笑道:“你记得就行。
本子我没收了,还是老规矩,期中考考过年级前20,来找我要本子,考不过我就在家长会的时候发给你爸妈。”
顾关山急忙告饶:“您别!别啊!”
班主任威胁奏效,笑眯眯地拿着课本教案和顾关山的素描本,昂首阔步走了。
顾关山:“……”
顾关山说:“真倒霉。”
丁芳芳:“你还真是不着急。”
顾关山眯着眼趴在桌上晒太阳,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反正……他们,也就这样吧,我从小习惯了。”
也不知那个‘他们’,是在说什么。
——
一中二楼,高二,语文教研办公室,天气阴沉,窗户大开,空气里湿漉漉的像是要下大雨,窗台上的小仙人掌圆滚滚的。
因为是语文教研室,因而女老师成堆。
这办公室里的女老师一向和谐,此时正围着一个山核桃箱子拿着锤子砰砰砰砸核桃吃。
高二一班的老师推门而入还带着常客沈泽时,每个老师都下意识啧了一声,抬头看向这位一中第一刺儿头。
一班班主任望着自己的同事陷入尴尬的沉默,然后道:“……你们继续吃,别介意我。
沈泽,来下。”
女老师们唏嘘着‘又是沈泽’,继续低头砸核桃。
沈泽个子高,长得帅气,套了个黑t恤,眉目间有种桀骜不驯之感,俨然是这教研室里最高的人——却是来挨训的。
一班班主任叹了口气,对这个校园风流人物发难:“这周第几次?”
沈泽答道:“第三次。”
“对,这周第三次,沈泽。”
他的班主任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咱们教研室常客,来得比送水的都勤!我也懒得批评你了,上午翘课干嘛去了?”
沈泽:“出了趟校门。”
“你——”认真负责的班主任彻底没了脾气:“你别以为我那天会累了不戳叽你,你从入学以来给我惹了多少事?
你爸你妈反复让我好好管教你,你就到处给我惹是生非,混社会。
什么年纪有什么年纪该做的事懂不懂……”
沈泽开始走神——毕竟他早就习惯了自己班主任的“谆谆教诲”——直到他听到旁边的六班班主任噗嗤噗嗤地笑个没完。
六班的班主任是高二语文教研组唯一一个男的,可谓万红丛中一点绿,又称语文老师的群宠,此时没加入吃核桃的大军,却拿着个白封皮的图画本笑得抽筋儿。
一班班主任觉得训沈泽训得都没意思了,回过头问:“常老师,什么东西这么有意思?”
六班的常老师爆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班班主任饶有兴趣地问:“怎么了,什么这么有意思?
拿来我看看。”
六班老师笑道:“我们班那个小才女的本子,我今天终于给她没收了,她都画了些什么——特别有才,严老师你看看。”
一班老师兴趣十足:“我看看?
——诶?
沈泽,我没让你走,我还没训完呢!站住!”
沈泽无话可说,只得在一边乖乖站着,一班老师接过那个被缴获的图画本,兴趣十足地一翻,沈泽看到图画本封皮上一个行云流水的字迹:‘顾关山’。
顾关山?
沈泽对这名字,还颇有点印象。
顾关山这姑娘,学校的板报和宣传几乎都由她包办,画画非常好看,多才多艺,作文频频被拿去做范文,还写得特别有意思。
沈泽曾经见过一次顾关山折腾学校的宣传栏,穿着白校服,以大刷子刷水粉——对粉笔不屑一顾,从原材料到板报内容,都十分的妖艳贱货,不按常理出牌。
这姑娘和他从未见面,却有点小过节,上周沈泽刚因为一件和顾关山有点关系的事情,把六班的陈东揍了一顿。
然后沈泽亲眼看到自己不苟言笑的中年妇女班主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泽:“……”
一班班主任爆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哈哈哈哈哈——!”
沈泽茫然极了:“严老师——”
一班班主任笑得喘不过气,翻着那个本子看了半天,总算调整好心态,抬起头似乎打算和沈泽算完这笔上午翘课出去游荡的账。
然后沈泽眼睁睁地看着老班对着自己的脸,又是一个爆笑。
沈泽:“……哈?”
一班严老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得罪六班这个姑娘了,沈泽?”
霎时间,围作一圈砸核桃的女老师们猛地抬起头来:“怎么了怎么了?”
沈泽后背一阵发麻,自班的严老师把那本图画本翻开,给他看里面的内容,里面画着一个其丑无比的小人和一个更丑的小人,两个小人手拉手,一只小人头顶上戳着个箭头——陈东,是上个周刚被沈泽找过茬儿的六班小伙子——另一只更丑的小人头上也指了个箭头,上面写着俩大字儿:“沈泽”。
沈泽:“……”
图画本最上面写了一段字:“沈泽和陈东的幸福生活。”
下面一行端正且行云流水的小字标注:“买了我的安利吃了我的糖,奶一口东泽cp,拒绝白嫖从你我做起,支持正版人人有责——此本子对外出租,租一次一毛钱。”
六班班主任说:“这连载还挺好看,等她毕业我就把这一毛钱租书费给她补上。
——等等,沈泽,你在的?”
沈泽没说话,他打量了下那几个火柴人,发现真的,丑,魔性,沈泽小人不仅丑,还有肥硕双下巴。
沈泽眼睛危险地眯起——这丫怕不是欠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