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去看过吴爸爸,他并没有表现的有多难过,原本yin郁的脸,这几天反而清明不少。
相反的,对于吴征代父亲自首的事qing,社会上众说纷纭,有的叫好,有的则说他无qing无意,连医院的护士们看到他时也会窃窃私语,所以这段时间,他都极少说话,暖风来看到时,他就是淡淡的笑着,暖风知道,原本a大里他一些要好的同事,这几天也没有来看他,并不一定是恶意的,但各自心中多少都有自己的想法。
一直以来,暖风觉得吴征就是个读书人,温和甚至有点温吞,印象中他从没做过像现在这么坚决的事,或许换了别人,根本做不到,然而他却一直坚持到现在,别人说好也罢,说他无qing无意也罢,他从没有争辩,只是沉默着。
而与此同时,因为吴父的自首,这件案子的另一个相关人员,丁建国也因为作伪证而被起诉,很自然的,刚被bao过身世的丁煜,又一次成了媒体关注的对象。
今天,就是最后判决,晚风想陪吴征去法院,但他拒绝了,他没有要任何人陪,连自己的母亲也不要。
然而开庭的时间,吴奇陪着吴征的母亲还是等在法院外,吴奇说不进去也好,至少吴征在陈述时qing绪不会过于激动。
暖风也在法院外,只是没有和吴奇他们一起,上次吴奇的话中明显的说她过于关心吴征的事了,所以这次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专门请了假等在这里,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事,便她还是直接去了胖子的店里。
胖子新开张的面包房就在法院的斜对面,全透明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法院门口,因为这个店比最早开的那家大很多,所以增加了茶座,供客人边吃蛋糕边喝茶,暖风是请了假出来的,所以这样的午后,店里并没有多少人。
胖子的女儿因为明天要考试,所以下午放假,在胖子又教错一道题后,她终于满脸悲愤的跑向心不在焉的暖风请教,暖风原来是看着法院门口的,看小女孩一脸亲亲热热的样子向她问问题,她就让她坐在旁边,然后一个题一个题的教。
教了几道题后,小女孩一脸崇拜,接着却又叹了口气道:“暖风阿姨,你知道吗?我爸爸妈妈,对,还有丁煜叔叔都是笨蛋,我才小学三年级,他们连三年级的题都不会,笨的要命,怪不得你不喜欢丁煜叔叔,就是因为他太笨了是不是?”
暖风怔了怔,看着小女孩大大的眼,一时没回过神:“这是谁说的?”
“是我爸讲的啦,说丁煜叔叔看到你就像我弟看到奶油蛋糕一样,但我觉得你一定不会喜欢他,他跟我爸一样的笨,你这么聪明漂亮,你要是喜欢他,就是一朵什么cha在狗屎上。”小女孩一本正经的说,暖风正吸了颗珍珠进嘴里,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差点就将珍珠直接吞下去。
现在的小孩真的不得了,三年级而已,她伸手拍拍小女孩红扑扑的脸,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丁煜在这个小朋友眼里只是狗屎,不知道被丁煜那帮球迷听到又会怎么想?而正是笑得欢时,抬起头却正好看到丁煜变幻莫测的脸。
“朱筱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丁煜咬牙发齿,这种表qing足以把个孩子吓哭。
然而小女孩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你就是笨,就是笨,我没有说错。”小小的头仰起来,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丁煜高大的身体弯下来,将小女孩整个罩在他的身形下,指着小女孩略胖的脸道:“你知道你爸为什么叫胖子,因为他胖,你现在遗传了她,我上次听到你同学都叫你小胖妞,你就是个小胖妞。”
这是小女孩的软肋,家里什么人都说不得,果然,丁煜这话一出,小女孩整张脸涨的通红,尖叫一声:“妈,丁煜又说我胖。”说着拎了作业本气呼呼的跑了。
丁煜一副得胜的样子,还在身后叫:“朱筱蓓,小胖妞!”
然后女孩终于“哇”的一声哭了。
暖风在旁边看得惊心动魄,连反应都忘了,她看着丁煜此时有些孩子气的表qing,半晌回过神,是啊,丁煜欺负人的本事从来都没有退步过。
她没有说话,看着丁煜在她对面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丁煜先说话,抬眼下意识的看了眼那边的法院。
“等宣判。”暖风如实说,她知道丁煜会来,多半是为了丁建国,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但她没有问,因为他不会承认。
听她说等宣判,丁煜下无意识的拿着面前的纸巾折了一下,他不太喜欢暖风太关心那个叫吴征的人,上次在酒楼也是,现在等在法院门口也是,还有以前在学校时,似乎只要是他的事,她不管在做什么都会赶去,印象中,她没有对谁这么关心过。
“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你吗?”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将手中的纸巾又折了一下,手上微微的用力。
暖风一怔,半晌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她不说话,丁煜心里沉了沉,松开折着纸巾的手,回头看看已经被妈妈哄得不再哭的小女孩,道:“不过说实话,朱筱蓓问的题目我还真的不会,早忘了。”他知道自己要发火了,然后像以前一样做一些冲动的事,他不想这样,所以他自己cha开了话题,抓着头发回头再看向暖风时,她也在看着他。
“但是你篮球打得很好,我却连投篮都投不准,人都是各有所长的,比如,胖子的面包做的超好吃。”暖风终于说。
她说这话时忘了丁煜腿的问题,说完才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眼睛看着丁煜,眼神闪动着。
丁煜并不以为意,他想说这话有些道理,却看到那边的法院里有人出来。
“他们出来了。”他说。
暖风看过去,正好看到丁建国带着手拷被带上车,她下意识的回头来看丁煜,丁煜的表qing没多大变化,眼看着丁建国往周围看了一眼,似乎在找谁,然后失望的被推上车。
“第三次坐牢了,”他说,“昨天他电话给我说希望我原谅他。”
“你怎么说?”
“我什么也没说。”
如果是别人,暖风一定会说,上去和他说句话吧,她一定会劝丁煜,但她什么也没说,因为那个人是丁建国,她不觉得他是可以被原谅的,因为还有一些事,丁煜并不知道。
两人无言的看着车开走,然后暖风终于看到吴征走了出来,如释重负般的表qing,吴奇上去扶他,他跨下台阶,似乎准备和母亲说些什么,人却没有站稳,直接向吴奇倒下去。
暖风一下子站起来。
吴奇说过,吴征做那样的决定是承受着压力的,像一根绷紧的弦,之所以没有发病,是因为他觉得事qing还没有了结,现在这根弦猛的松掉,就……
手术中的灯一直亮着,四个人等在门外。
吴母在吴奇的怀里哭着,哭声在整个手术室外的走廊里回dang。
吴奇的手轻轻的拍着吴母的背,眼睛看着对面长椅上的暖风和丁煜。
他不太明白,丁煜在这里出现又是怎么回事?他一向不喜欢这个人,但此时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伸手握住暖风的,暖风居然没有挣脱。
丁煜也觉得自己不该坐在这里,里面的人非亲非故,还算得上是自己的qing敌,但他不能放暖风单独在这里,如果刚才自己没跟来,还是留在胖子的店里,或是直接走了,那才奇怪了些。
暖风并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两个男人在想些什么,她想的是,吴征到底能不能活着出手术室,并不是她故意往坏处想,但事实是吴征没有哪一次进手术室这么长时间。
他会死吗?会不会死?
她闭上眼,心里默默的祈祷着,无论怎样,请让吴征活着。
手术持续了五个小时,像一场噩梦,当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说,暂时脱离危险时,吴征的母亲直接就瘫在地上,而暖风觉得自己像是从冰水里被人涝了出来。
吴征被推出来时还没醒,脸色白的吓人,像死了一般,暖风看着他被推进病房没有跟进去,人轻轻的靠在墙上,回头对丁煜说,我们回去吧。
今晚很冷,出了医院,暖风本来冰冷的身体开始发抖,丁煜脱了外套给她,着急的想拦车子,然后听到身后的哭声,他怔了怔,回头,看到暖风蹲在地上轻轻的哭。
他愣了很久,才走上去。
“不是说脱离危险了吗?”他抓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劝,人有些不知所措。
暖风却还是在哭,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极少哭,而且不会当着别人面,丁煜也只见过一两次,那时只是默默的哭,现在却为了那个人当着他的面,蹲在街头就这样痛哭,丁煜是能够理解她现在的心qing的,但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他想劝,可口拙的很,所以当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时,他想着不想的蹲下身抱起她,道:“我们回家。”
暖风惊了惊,回过神时已被他扔进车里,然后他也坐进来,表qing不善的看着她。
“开车。”他对司机说。
车子在高架上一路奔驰,暖风还在抽泣,不声不响的把头靠在车窗上,高架上路灯的亮光在她脸上一路滑过,然后又有眼泪流下来,丁煜看着心烦,不是没死吗?哭什么哭,而当他看到她又有眼泪流下来时,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过来拥在怀中,极用力的,然后在她头顶上说道:“不许爱上那个人,不许。”
鼻间全是丁煜的味道,包括身上披着的外套,暖风觉得她该推开他,却最终没有动。
“我在想,他这样来来回回还要几次?”她说,“或许过几天就死了,那他以前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觉得吴征能活着就好,一直安慰他最终会治好的,但其实这样的可能xing微乎其微,也许吴征的心在被人从手术室里推了来无数次后,早就疲累不堪,活着对他,只是太过渺茫的希望,而他一直坚持,不过是为了希望他活着的人。
他是不是活得太累了?
“有意义的,”头顶上的声音却说,“至少他可以一直这样看着你,一看就是十几年,他喜欢你,你也知道的吧?”
暖风人怔了怔,猛的抬头看丁煜,即使说出这样的话,他也是看着窗外,很不心甘的样子。
“所以我说,”丁煜又低头看她,“你不许爱上他。”
暖风没有接话,人从丁煜的怀中退出,猛然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或许早就发生,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看着丁煜,他眼中有明显的热切与期盼,这样的眼神以前也看到过,她总是回以冷漠,此时却无端的慌张,觉得有些事qing已经超出了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而这样,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