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苏鸣炜的身世,在长安城里横着走是不成问题的。爹娘的溺爱让他自小便目中无人,长大了之后更是将其爹的好色学了个九成九。
苏鸣炜通房无数,但依然喜欢在大街上寻觅清秀美人,更享受强取豪夺的乐趣。
然而在他横行霸道到十四岁时,遇到了人生的第一道大坎。
那个坎就是池京禧。
彼时池京禧并不经常在长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朝歌的。很多时候,长安的侯府里只有一干妾室和孩子,安淮候最喜欢带池京禧去朝歌,一住就是大半年。
但是那年侯夫人患病,不宜奔波,安淮候便留在了长安。而池京禧担心母亲的病,也跟着回来,正好撞上了长安书院休假的时间。
苏鸣炜在街上看中了一个小门小户家的庶女,在其左右纠缠,而正好这庶女的哥哥与池京禧有些交情。
那日在街上撞见苏鸣炜强行拉着姑娘的手,少年池京禧自是看不过去,当下在街上将苏鸣炜揍了一顿,将其左手扭骨折,脸打的肿成猪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苏鸣炜何时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在床榻上嘶喊这要池京禧偿命,可就是因为这句话传了出去,皇帝立即给苏家降了罪,从尚书降至侍郎,还下旨禁足苏鸣炜足足六个月。
苏鸣炜的爹就算是再溺爱,也气得不行,第一次动手打了他。
苏鸣炜对池京禧自是恨极,可同时也明白,池京禧此人不能招惹,否则整个苏家都会遭殃。
所以他捧着手中的圆形玉牌,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闻砚桐使劲挣扎了一下,“还不放开我!”
那俩男子尚不明所以,见她挣扎,便凶道,“老实点!不然有你受的!”
苏鸣炜立即道,“快!快把人放了!”
那两人十分惊诧,顿了顿道,“苏少,这……”
苏鸣炜气得大叫,“快点放人!愣着干什么!”
闻砚桐一下子被放开了,她冷着脸甩了甩方才因挣扎而凌乱的袖子,“还请苏少将东西还给我。”
苏鸣炜尚抱着一丝侥幸,说道,“我问你,你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闻砚桐道,“当然是这东西的主人赠予我的。”
“怎么可能!”他惊叫,“这可是随身腰佩!”
“苏少若是不信,大可跟我一起去正主面前问问。”闻砚桐道,“不过现在,我劝你还是把东西给我的好,否则这玉牌的主人若是生起气来……”
苏鸣炜犹豫不决,多番考虑之后,青白的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这位姑娘,我与这玉牌的主人是旧相识,若是你早点将它拿出来不就好了,原来都是自己人。”
他将玉牌用锦帕重新包好,然后递给了闻砚桐,“你收好。”
闻砚桐接过玉牌之后微笑道,“原来是旧相识啊,还真是误会一场。”
苏鸣炜高兴的忙点头,“确实确实,都是误会。”
“那我表哥……”她担心的看向瘫倒在地上的男子。
苏鸣炜踹了身旁男子一脚,“还不将姑娘的表哥扶起来!”
两个男子不懂为何情况转变那么快,但看了苏鸣炜态度的变换,也知道那块玉佩非同小可。于是立马将倒在地上,意识有些模糊的王勤扶了起来。
闻砚桐见他被打的着实惨,着急的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二表哥!二表哥你醒醒!”
王勤浑身疼得厉害,费力的睁开眼睛,虚弱道,“表妹,你快点走,别让苏王八抓住你……”
苏鸣炜听了这声苏王八,气得眼皮子直抽抽,但是估计闻砚桐在身边,到底是没敢发作,而是道,“看样子他伤的不轻,我立马叫人调转船向,先回岸上,再带他就医。”
闻砚桐长叹,“也只能这样,麻烦苏少了。”
苏鸣炜假意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说着便让人立马将船掉头,刚启航了一小段距离,所以靠岸的速度很快。
王勤被扶下船的时候,立即引起了周围人的惊呼,苏鸣炜随后跟下来,命岸上候着的小厮将王勤送去就医,于是四周一片闹哄哄的。
只是很快的,这种喧闹就平静了。
苏鸣炜本想下了船就脚底抹油的,所以让人暗中在船上拦了一下闻砚桐。但是却没想到那个做梦都不想碰见的人竟然就站在岸边。
闻砚桐急急忙忙下来的时候,就见周围站满了人,什么小厮侍卫自不必说,看热闹的诸位公子小姐也非常之多。而人群中最显眼的,就是身着鲛纱长袍的池京禧。
闻砚桐喜上心头,一直慌张不安的心此刻也平静下来。她很想像在朝歌一样立马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可是周边那么多人看着,她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闻砚桐在朝歌,只是一个小小的颂海书院学生而已。可是在长安,她就代表了整个闻家,一举一动都极具思量才行。
可苏鸣炜的这口恶气若是不出,她只怕几夜难眠。
她站在一旁看着池京禧,像其他所有人一样的目光,希望他能从中看出自己的心思。
池京禧自然是看出来了,从王勤被架着下船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闻砚桐可能遇到了什么事。而后苏鸣炜接着下来,还喊着要将王勤送去就医,池京禧就已将事情的前后猜到了些许。
他的黑眸一下子深不见底,抬手对闻砚桐招了一下,“过来。”
霎时间,周围所有人同时看向闻砚桐,心思各异。
闻砚桐被人盯得发毛,立即快步走到了池京禧的身边,微微低头行礼,“小侯爷。”
池京禧将她左右看看,发现她出了发丝有些乱之外,倒没什么能看的出的外伤,于是问道,“你表哥怎么了?”
苏鸣炜一听,当下僵住身体,决定主动出击,于是笑着对池京禧装熟络,“小侯爷,何时回的长安啊?也不跟哥几个知会一声。”
池京禧眸光凉得如腊月里的冰碴儿,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
闻砚桐便回道,“方才在船上这位苏公子对我出言不逊,我表哥看不过去便想出手教训,却没想到一人不敌三人,就被打成了这副模样。”
苏鸣炜急眼了,“这位姑娘,我何时对你出言不逊啊!方才在船上不是已经说了是误会吗?许多人都亲眼看见的!”
闻砚桐轻哼了一声,“那不过是权益之计罢了,你说要把我和你的正妻一同抬进门,若是我不附和你,只怕你又要对我动手动脚。虽然我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但也是出身清白,岂能让你占了便宜?”
池京禧听到这里已是怒意翻滚,心里燎起烈火一般,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沉的厉害。
苏鸣炜厉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竟敢如此颠倒是非,分明就是你表哥先动手打我!你还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看你根本就是觊觎苏家,想借我攀进苏家后院,才故意这般诬赖我!”
池京禧听这话,已是怒极反笑,冷冷道,“你苏家后院?那地方除了有一裙被你抢去的女子,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觊觎?”
苏鸣炜惊怒,“池京禧,你莫要欺人太甚!不过是一介平民之女,你还想因为她与我苏家结仇?”
他话音还没落下,池京禧的身影已化作一道碎影,动作快到周围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那一拳就已砸在了苏鸣炜的脸上。
这一拳的响声极其沉闷,苏鸣炜当下就被打的转了两个圈,摔翻在地,吐出一大口血沫。
然仔细一看,血沫之中还有一颗碎牙。
苏鸣炜掐着嗓子哀嚎起来,下巴因为这一拳而脱臼,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许是没经受过这种疼痛,他眼泪鼻涕一瞬间就下来了。
池京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这张说不出人话的狗嘴也没必要留着。”
周围的侍卫一窝蜂的围上去,却是不敢动池京禧,而是将鬼叫的苏鸣炜扶起来,飞快的带离人群。
闻砚桐也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地上的那摊血沫,暗道池京禧应该多打两拳,把苏鸣炜的牙都打碎了才好。
池京禧并没有命人阻拦苏鸣炜的离去,但是他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他结果小厮递来的锦帕,擦了擦沾上血沫的手背,随手给扔了,而后走到了闻砚桐身边。
他依旧冷着脸,但是气息却在顿步的瞬间缓和下来,低眸看了看闻砚桐,而后什么也没说,就径直往前走,离开人群的包围圈。
闻砚桐十分识相的跟在后面,跟了约有半条街,池京禧才停下。
她抬头一看,发现池京禧停在了一家医馆前。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抬步上了阶梯,撩帘进了医馆。
侍卫都在外面守着,闻砚桐和小厮稍稍落后一步,也跟了进去。
医馆里的人并不多,只有王勤和另一个男子。王勤的脸乌青红肿,躺在软垫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晕了。
闻砚桐急忙走上前,见医师正往后院走,便问道,“大夫,我这表哥的伤势如何了?你给看过没有?”
那医师头也没回道,“姑娘别着急,都是些皮外伤,我正在找药呢,给他覆上能好一些。”说完就撩帘子去了后院。
闻砚桐走到王勤身边,低声唤了几下,“二表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王勤大概是还有意识的,于是动了动手指,口中发出含糊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也让闻砚桐稍稍放心了。
再一转头,就见池京禧黑着脸站在一边,两边嘴角往下撇,双手环胸,一副我很不爽的模样。
把另一个病人吓得拎着药包飞奔离去。
闻砚桐忍不住笑了,对他道,“好些日子没见到单礼哥哥了,怎么今日一见,饭都没吃就跑过来跟我摆脸色呢?”
池京禧自然是有气的。他好不容易推了游画宴跑出来找闻砚桐,却听闻她自己跑来了这里,于是他前脚跟父亲母亲说了绝对不会来,后脚就跑过来了。
来了之后饭都没吃,就见她跟王勤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二表哥关系亲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听见这一声单礼哥哥,池京禧就是有再多的气,也像被戳了个洞,一下子漏完了。只是面上还要僵着,“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闻砚桐上前两步,挨着他的手臂笑道,“哇,这位哥哥好生厉害,那下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先气你一气,这样就没人跟我抢饭吃了。”
池京禧捏住她的脸,“你这张嘴里就不能说出两句好听的来?我何时有跟你抢过饭吃?”
闻砚桐道,“那你别生气了,我说两句好听的给你听听。”
池京禧道,“你说。”
闻砚桐看着他,顿了片刻后才道,“我好想你……我们有整整十二日没见面了。”
池京禧眸光一凝,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就松了,觉得她眸子十分炽热,烧红了自己的耳根。于是他连忙扭了下头,有些慌乱的垂眸掩饰。
闻砚桐笑着歪头看他,“小侯爷不想我吗?你不是说了来找我,为何我左等右等等不来呢?”
池京禧沉默了一会儿道,低低道,“我每天都想着来找你,只是总有事情绊住脚。”
闻砚桐当然是知道他事情多的,于是道,“没关系啊,你不来找我,所以我就跑来找你了呀。”
池京禧这才转眸看她,“你来这里,是想找我?”
闻砚桐十分坦诚的点头,“是啊,我听闻这是侯爷主办的宴会,所以我想你应该回来参加的,所以就来了。”
池京禧的嘴角终于爬上笑意,一双笑眼微弯,凝目看她,“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闻砚桐按住躁动的心,叹一口气道,“只是没想到这次来竟然惹上了事,我二表哥先动手打了苏家的少爷,这下可怎么办啊。”
池京禧转眼看向躺在软垫上的王勤,倒没什么情绪,而是问道,“他为何要打苏鸣炜?”
闻砚桐便如实道,“我们在船二楼的露台处听到苏鸣炜与朋友说些林四姑娘的下/流话,我二表哥在意林四姑娘,所以没忍住就出手了。”
池京禧微微抬眉,“苏家已向林家提亲。”
闻砚桐点头,“确实从苏鸣炜的口中听了此事。”
“但林家拒了。”池京禧道,“我娘与林四的娘是手帕交,昨日她来侯府说起此事,正巧被我撞见。”
闻砚桐这才放宽了心,说道,“小侯爷,不管是朝歌还是长安,都在为你订亲的事做准备,你可有中意谁家的姑娘?”
池京禧看着她,微不可查的叹一口气,随后用手掌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闻砚桐道,“我好奇嘛。”
“你好奇的事还真不少。”池京禧用指腹点了点她的脑门,说道,“长安不比朝歌,这里离皇城远,有些规矩不大一样,所以你尽量少在外面走动。”
闻砚桐听话的点头。
池京禧想了想又道,“我虽会帮你找回来,但是也不想你因任何事吃亏受伤,知道吗?”
她心口暖洋洋的,笑嘻嘻道,“知道了小侯爷,我定然不会乱跑的,绝不给你惹事。”
池京禧见她笑的模样,忽而希望学院开课的时间快些来,这样就能天天见面了。
两人刚闲聊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异动,而后就有一中年男子撩帘进来。
闻砚桐在皇宫见过的,知道这是池京禧的爹,于是立马弯腰行礼,“民女拜见侯爷。”
池京禧也微微颔首,“爹。”
池述面容温和,含笑拂手,“起来吧。”
闻砚桐平礼起身,老老实实的低着头。池述左右打量她,笑着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看着倒是眉清目秀的,年芳几何呀?”
闻砚桐便回答,“回侯爷,民女姓闻,爹是闻衾,今年二八。”
“甚好甚好。”池述道,“我对闻衾有印象,去年淮河支流犯洪灾,闻家捐的款数是长安城里最多的,想不到他女儿也如此可人。”
“爹。”池京禧忍不住道,“你来此处可是寻我有何事?”
池述撇着眉笑了,“你看看,我就问了两句。”
闻砚桐道,“多谢侯爷夸奖。”
池述点点头,给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便上前去,和颜悦色的对闻砚桐道,“闻姑娘,跟属下来。”
闻砚桐立即识趣的跟着走了,余光看见池述的侍卫将王勤也抬着去了后院,随后医馆前后门都被守住了。
闻砚桐有些担心,怕池述是来怪罪池京禧方才在河边打了苏鸣炜的事。可就算是担心,她也说不上话,只好跟着到了后院。
医师也没找药了,乖巧的坐在小马扎上,大气也不敢出。
而屋中,池述看着人都被带出去,这才脸色一转,沉声问道,“方才在河边动手了?”
池京禧低声应道,“苏鸣炜出手伤人,对我朋友出言不逊,该教训。”
池述眉眼深沉,“这苏家无法无天已经许久,苏鸣炜更是一贯的仗势欺人,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清白姑娘,此事需得一并上奏给皇上才行。”
池京禧道,“苏家的账查的如何了?”
池述道,“已差不多,大小买卖,贪污受贿,私吞赈款,所有账目证据都已备全,就等着送去朝歌了。”
池京禧长舒一口气,“苏家当真谨慎,查了三年才将此事查清楚。”
池述道,“掉头的大事,苏家自然谨慎。那苏家的嫡子,日后你若是在街上碰见,就多揍几回,免得日后罪降到苏家,就没机会揍他了。”
池京禧沉吟片刻,“我又不是暴力成瘾。”
池述道,“哎呀有什么关系,反正世人都认为你爱揍人。”
池京禧沉默,不大想回应。池述便咦了一声,“你不是说不来游画宴的吗?”
池京禧还是沉默。
池述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儿子,既然来了,就跟那些叔叔伯伯们打个招呼去吧,免得别人说你失了礼节……说起来当日我给你的字为单礼,就是因为听外面的人说你不懂礼节,鼻子都给我气歪了。”
池京禧很是无奈,连道了三声好,“知道了,我要先去跟我的朋友知会一声。”
“哪个?”池述比划了一下,“是脸肿的像猪头的那个吗?”
池京禧道,“不是。”
“哦,是那个漂亮姑娘啊。”池述道,“你跟她说很快回来,不会叫她等急的。”
池京禧摆手,以示知晓。
池述见他走后,便忍不住在屋中偷笑。
闻砚桐忐忑的等了一会儿,就见池京禧进了后院,看其脸色倒没什么不高兴的,停在她面前。
她有些担心的道,“侯爷没有责怪你吧?”
池京禧看得出她担忧,笑道,“无事,父亲倒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责怪我。”
闻砚桐这才放心,就听池京禧道,“我现在有事,需离开一会儿,你先在这四周转转,我会留几个侍卫给你。”
闻砚桐才见到他,他就要忙事情,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可也不能阻拦,只好道,“那小侯爷可要快点回来。”
池京禧点头,“我很快回来。”
闻砚桐目送他转身,见池京禧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她,终是忍不住笑出来。
以前的池京禧离开哪会回头看她呢?
池述带着池京禧离开之后,闻砚桐也没有出去乱转,而是坐在王勤身边,看医师给他包伤口。
他在挨打的时候,嘴里的两颗虎牙刺伤了口腔,流了不少血,医师便把他的嘴掰开给他上药。
这一顿挨的着实不轻,脸上都敷了浓稠的草药膏体,被包的只剩下一双眼睛了,只怕是抬回家之后连他亲爹娘都不认识了。
不过相比苏鸣炜被敲碎的牙,和脱臼的下巴,王勤的伤势还是要好那么一点点的。
一番伤势处理下来,已是天色将暮。
医师抹了一把汗,又去抓药写药方,叮嘱他忌口和用药方式,小厮一一给记下,然后才叫醒了昏昏欲睡的闻砚桐。
小厮对闻砚桐道了别,然后抬着王勤上了马车,连忙往家中赶。
闻砚桐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腰,想着池京禧还没回来,便想要出门看看。
天幕与淮河相接,月亮高挂在空中,夜色之下,整个河面星光点点,与倒影交辉相应,美不胜收。
闻砚桐站在淮河边看着,身旁都是池京禧留下的侍卫。
将这些美景收入眼中,闻砚桐想起古人做什么都喜欢吟诗的习惯,于是也忍不住想效仿,“啊!河呀——你竟如此美丽,如此动人!”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池京禧的声音。
闻砚桐差点吓了个公鸡打鸣,一回头就看见他双眸含笑的站在后面,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我方才在医馆里没看见你,就找来了。”池京禧走近她,追问道,“你方才在念什么?”
闻砚桐挠挠头,“我在作诗呢……”
“……原本我以为你只是文章差些,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池京禧道。
闻砚桐早就习惯,笑呵呵道,“小侯爷,你的事都忙完了吗?”
池京禧点头,“走吧,咱们趁长安关城门之前回去。”
闻砚桐欢喜的跟在他身后,一同上了马车。池京禧刚坐上,就拿出一个木雕盒子,“饿了吧?这个给你吃。”
她其实吃了不少零嘴,这时候也不大饿,但是池京禧给的东西哪有不接的道理,于是接下来打开一看,就见盒子里都是暗色的糕点,一股玫瑰的香气扑鼻而来。
“是长安城有名的玫瑰糕,你尝尝。”池京禧道。
闻砚桐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夹起一块,齿间的玫瑰香气几乎要溢出来,入口香甜,随后还有果酒一般的味道,让闻砚桐一下子惊艳。
这糕点有好几种味道,但是咽下去之后,就只剩下玫瑰的甜味。
闻砚桐把整个盒子都吃空了,池京禧看着她一块一块的往嘴里递,嘴边一直带着轻笑。
最后她打了个小小的嗝,开心的嘿嘿笑起来,“多谢小侯爷,东西可真好吃。”
池京禧笑着道,“吃饱了吧?”
闻砚桐乐得点点头,打了个大哈欠,“想睡觉。”
“那你睡,等你睡醒了,家也该到了。”池京禧不觉放柔了声音,只觉得现在的闻砚桐才真的有了姑娘的娇软模样。
闻砚桐应了声,然后倒头就睡。池京禧见她脸颊绯红,似乎有些异样,于是把木雕盒拿来闻了闻,竟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在其中。
池京禧自己也没吃过这种甜糕点,所以并不知糕点中掺了果酒,闻砚桐吃两口那么多,想来是有些微醺。
不过她不喊不闹,意识有些迷糊了就睡觉,这会儿呼吸已经平稳了。
池京禧神色舒缓。自打从朝歌回来之后,在家中一直忙于应付各种大小事,腾不出空闲寻她,也让他心情一直不虞。
就这么点时间,哪怕是闻砚桐只闭着眼睛睡觉,池京禧都觉得心情十分舒畅,好像只要看着她,心中的烦闷就全都消失了,也不是平静,而是呈出一种欢愉的状态来。
车程一个时辰,到长安城内时,街上人正是热闹。
闻宅坐落在私宅区,宽阔的街道上没有商贩,也没有行人,好似另一个安静的长安。
池京禧唤醒了闻砚桐,“到家了。”
闻砚桐迷迷糊糊坐起来,睡了一觉让她多少有些清醒了,但是下车的时候还是一脚踩空,险些跌落,幸而被池京禧及时抱住。
闻砚桐半是清醒半是迷糊,闻到池京禧身上的味道,就势将他抱住,“小侯爷……”
声音像是从心口里挤出来的,带着缱绻的绵绵,池京禧的心一下子软了,转身将她背在背上,让侍卫在马车边候着,自己走半条街给她送回去。
路上闻砚桐动了动脑袋,忽而动手捏住了池京禧的耳尖,轻声道,“小侯爷。”
池京禧感觉到耳尖上柔软的触感,任她捏着,笑应了,“嗯。”
闻砚桐问道,“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池京禧沉吟片刻,而后答道,“行也思,坐也思,提笔也思,落筷也思。”
“嗯。”闻砚桐在他耳边低低道,“我就是。”
池京禧一愣,“什么?”
“我说,我就是那样。”闻砚桐吐字很慢,轻缓道,“走路想你,坐下想你,看书的时候想你,吃饭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也想你。但是只有在梦里面才能看见你。”
池京禧脚步顿住了,他不仅听见了闻砚桐传在耳边的呼吸声,还听见自己胸膛里发出有力的跳动。
这是平生头一回。
悸动来得汹涌,让他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