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宫内。
郭开的一番言论,让娼后陷入沉思之中,她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中长鞭,双眼无神的坐在床沿之上,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什么。
她现在对郭开可是到了一种言听计从的程度。
毕竟,说到底,她都是一介女子,陪一个男人睡得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会产生感情。
而之前春平君早就被她踢出局了,因为那个男人没有郭开温顺、听话。
“太后,您说廉颇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不要命?这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郭开认为,这个老货几次三番的在朝堂上和自己作对,要是不将他扳倒,这个朝堂,永远不会是自己的天下。
试问,谁不想做吕不韦?
只是他们不想有吕不韦的下场而已。
“这件事情,我会慎重考虑,但是至于他挂帅一事,还是不要更改了吧?临阵换帅,兵家大忌,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娼后思虑良久,缓缓开口。
郭开不死心,挣脱掉绑在身上的绳索,跪倒在娼后身前,抱着她的大长腿,认真而又严肃道:“太后啊,您不能放纵啊!谁能知道,这个廉颇究竟抱有什么心思?
即使他对我赵国忠诚,可是他对您忠诚吗?您要知道,王上现在还小,倘若您被廉颇囚禁或者是...那么我们赵国,可就是他廉颇的天下了啊!”
其实要是没有郭开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从中作梗,娼后是不会去怀疑到廉颇的忠诚度的。
然而,她现在必须要慎重思考一下了。
毕竟,她也感觉到,在朝堂之上,廉颇多次与自己产生争执,有时候,甚至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心里很清楚,朝堂之上听自己话的人很多,但是,离开朝堂回到家里,说自己坏话的人也绝对不少。
就是因为自己乃是娼妓出身。
在没有认识赵王迁之前,娼后可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她还没有成为赵国的王后之前,与朝中不少人都有染。
后来那些人,被赵王迁杀的杀,关的关,几乎绝迹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赵国的贵族集团,也不可能愿意让赵国一直被这个女人操控着。
而廉颇侍奉了三四代赵国国君了,对赵国可谓忠心耿耿,让廉颇掌权,是贵族集团乐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娼后迟迟不敢对廉颇有所动作的原因,就在这里。
廉颇背后站着赵国的所有贵族,只要他不愿意走,没人能将他从赵国的朝堂赶走。
此时此刻,她终于感觉到,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依你之见,该如何劝说廉颇放弃这个帅位,让赵葱前去御敌?”
娼后询问道。
郭开起身郑重作揖道:“就以此战势小,廉颇老将军年事已高为名。”
他的意思是说,这场战争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需廉颇亲自前去,换一名年轻将领,也可以轻松应对。
其实赵葱还是懂得一些兵法的,对阵桓齮可能有一拼,但你要是让他对阵杨端和,可能就有点儿吃力了。
不过话说回来,历史的命运当真是极为巧妙的。
这个赵葱,与桓齮可谓是一对宿命将军。
二人有过好几次战役,互有胜负,但是最后一战,赵葱惜败桓齮,因此而身死。
就像是诸葛亮与司马懿。
也像是孟良崮之战的张灵甫与粟裕。
你赢很多次都没关系,但是只要最后一次我赢你了,就是结局。
“那好,这件事情,就由你去说,记住,切记要和颜悦色,对老将军一定要尊重。”
娼后心里总有一个担忧。
她认为,将来肯定还有用到老将廉颇的时候。
齐国,临淄,稷下学宫。
张良与伏念待站在一处小山峰中,俯瞰整个学宫建筑群体,那蔚为壮观的一幕幕场景,让前者心生震撼。
“稷下学宫,不愧是天下第一学宫。”
张良忍不住感叹一声。
伏念抚须笑道:“你现在也是学宫弟子了,这里将会是你的家。”
张良点了点头,沉默无声。
伏念唉声叹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不知到该怎么向你说,但是根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你们新郑....”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张良直言道:“其实我知道大师兄想要说什么,我们张家,此刻已经...”
“你都知道这件事情了?”伏念皱眉道。
张良颔首道:“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我怕我来到稷下学宫,会对师兄你乃至整个稷下学宫造成影响。”
伏念嘴角微微上扬,莞尔笑道:“这件事情,你倒是不用顾虑什么,这里不是别处,乃是天下第一学宫,百家汇聚之地,士子朝圣之所。
在这里,诞生了许许多多的风流人物,哪怕是当年的鬼谷子,都以学生的态度,来到这里求过学。
所以,如果冠军侯不想与天下士子为敌的话,他是不会去打稷下学宫的主意的。”
“师弟听说师兄您与冠军侯相交莫逆,不知我留在这里,会不会对你们的关系而造成影响?”
张良担忧般问道。
伏念大笑道:“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你来到这里,是老师的主意,更何况,我与冠军侯,算作半个知己,我想,他是不会因为你的事情,而为难于我。”
“师兄,抱歉了。”
闻声,张良深深作揖起来。
伏念欣然而受。
廉颇被临时换下来的事情,让整个天下人,都看了一次赵国的笑话。
尤其是气得老将军当场血压飙升,晕厥了过去,缓了好几天才能下床走路,然后在这个期间,赵葱已经率领大军出发了。
郭开很搞不懂,当初函谷关一战,人家秦军也换帅了啊,还不是将桓齮换下来了吗?
为什么他们这样做,就没有被天下人笑话。
自己这样做,各国中人都笑话不断呢?
尤其是目前赵国朝堂之上那些自诩为清流之辈,他们都觉得,此战,将会事关赵国的国运。
长平之战,因为临阵换帅而遭遇惨败,倘若这一次换帅,也败了的话,虽然战损不会比得了长平之战,但关键就在于,今日的赵国,与曾经的赵国,也没法相比啊!
郭开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区区一个桓齮,能跟秦将白起相比?
然而这个消息传到秦国的时候,嬴渊等人都傻眼了。
整座章台宫内,都传播着他们的笑声。
高坐在王位之上的嬴政趁机说道:“诸公,既然赵国愚钝,将廉颇换了下来,那么我们是否要派出几名得力干将,让桓齮与杨端和老将军手中的胜算,多去增加几分?”
嬴渊从台阶处的蒲团上豁然起身,向他作揖道:“启禀王上,臣弟以为,大可不必。桓齮将军的军事天赋,远在赵葱之上。
杨端和老将军作战素来求稳,他们二人堪称珠联璧合,区区一个赵葱,根本不用我们秦国这般重视。”
之前是吕不韦坐在那个蒲团之上,现在朝议,有王翦的情况下,王翦来坐,没有他的情况下,就是嬴渊来坐。
他觉得嬴政建议不妥,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桓齮挂帅,派谁去会服他?
蒙恬?蒙毅?李通?李信?
这些人都不会服他。
至于章邯以及杨熊这样的年轻将领,即使去了也没什么用。
所以,还是让桓齮自身好好打这一场仗的好。
要不然的话,容易弄巧成拙。
尉缭也觉得嬴渊所言有理,站出队列附和起来。
秦王政十三年十一月底,秦将桓齮与赵将赵葱,战于少水一带。
这场大战,维持了整整七天七夜。
整条少水河,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最终在桓齮的坚持之下,杨端和攻下平周,囤兵于铜鞍。
铜鞍城距离屯留,只有不到半日的距离而已。
秦军拿下屯留之后,赵葱不敢继续与秦军争锋,决意撤进屯留城当中据守。
桓齮见计谋已成,索性便与杨端和前后夹击,围攻屯留。
至此,屯留大战展开。
城头之上,浑身浴血的赵葱紧紧皱着眉头。
如果上天在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去固守屯留,而是选择进入赵国腹地作战,利用有利地形,慢慢拖垮秦军。
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此刻除了固守屯留之外,他别无选择。
因为四面八方,都被秦军团团围住了。
前往请求援军的斥候,也不知道这时到了邯郸没有。
赵葱心里异常担忧。
“将军,我们已经守了半个月了,在继续守下去,还能守得住吗?援军迟迟未到...”
颜聚站在他的身边,忧心说道。
赵葱道:“敌军数量远在我军之上,此战除了固守之外,别无它法。
我们守一天,他们不撤,那么我们就守一个月、一年,就不信,这数量庞大的秦军,能够陪我们耗下去。”
颜聚低头沉默起来。
别说在这里守一年了,哪怕一个月,他都没有信心了。
毕竟,眼看着粮草就要见底了。
城中不少贵族,早就为了逃避战乱,跑到乡下或者是别处去了。
就连粮草之类的,都带了一个精光。
一些穷人没办法跑,只能留在城里。
这些穷苦百姓,都快吃不起饭了,总不能还要抢他们的粮食来补贴军用吧?
冠军侯府。
议事厅内。
嬴渊召集蒙恬等人,正在一同探讨前方战事。
“此战打到现在,我军胜利在望,只是要防止赵国派出援军。去问问芈启,能不能再从各地调拨一些粮草,送往前线。
现在就是要打消耗战的时候,不仅是粮草,还有一切军备、草药等,都要第一时间送往桓齮那里。
诸位,这场战争,倘若本侯所料没错的话,估计要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嬴渊坐在椅子上,发出忧虑的叹息。
“可是我们前前后后,已经向桓齮、杨端和两位将军,送过数次粮草了,倘若再送,王上那里岂会如愿?”李通担忧道。
“他不如愿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前方的将士最重要。让芈启去想想办法吧,再往前线送一些物资。”
其实,嬴渊担任这个大司马兼大将军,真是做到仁至义尽的地步了。
按理来说,他是不喜欢桓齮的。
但,纵然如此,他在国内能够帮助对方的事情,还是不遗余力的去做。
原因无二,桓齮是在为国家做事,总不能让为国为家流血牺牲的人而感到寒心吧?
更何况,他的麾下,还有十余万的秦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