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关山口(1 / 1)

出了青州城,朝北二十里,一老一少躺在骡车上,哼着时兴曲调,看着落日斜阳,蒸发淡淡酒意,若不是二人穿着破旧衣服,这闲情雅致,说是游人也不为过。

路的两边水稻金黄,颗粒饱满,已经是成熟十分,不少的农夫弯着腰收割,不时的取出随手的水壶大饮一口,随后擦去脸上的汗珠继续安心劳作,田野之上还有一些耕牛在开垦新地,尾巴在不停的摇晃着驱赶蚊虫。

除了偶尔骡车擦过稻叶声声作响,方圆几里之外,便如同沉寂一般。

当然除了喝醉的秦川,有着轻微的鼾声,以及不时的磨牙声,相必是其又在做梦,正在饱餐一顿。

老道此刻自是好不惬意,与秦川蹭了一程赶集回乡野的骡车,少走二十余里路,节省些许体力,又有如此良辰美景,晃晃悠悠好不自在。

“稻花香,说丰年,寒来暑往又一载,秋收冬藏赢数年……”,此情此景,老道忍不住开始哼着秋收小曲,喜不胜收。

“秋收冬藏,春耕夏种,道长好诗句,我等粗鄙之人,实在是羡慕得很。”赶车的伙计赞叹道。

“哈哈,乡俗小调而已,你也曾经读过私塾?”老道咧着牙问道。

赶车的伙计正在慢悠悠的赶车,头也不回的答道:“道长好眼力,读过三年书堂,约莫认得几个字,只是后来劳务农重,所学诗句,忘得一干二净,比不上道长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哈哈,所谓的闲云野鹤,其实便是无所事事罢了。我们久居山中,时常不与外人交道,每至大雪封山之时,香客较少,得此闲暇之时,便是无事可做,只能看些杂书打发时间。时兴小曲、行赋诗文,有什么,便看什么。刚看到秋收之景、农人渐忙,不由得想起乡俗小调,实在是不值一提”。老道躺在没有顶盖的骡车上,看着天空说道。

“农人渐忙,晨起而坐,日落才歇息,如此辛劳,但是填不饱肚子,哎,这乱世……”。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约莫是妇人开始在生火做饭,而两边的稻田里,农人正在劳作,赶车的伙计不由得感慨。

骡车已经走了几个时辰,老道也开始与赶车的伙计熟络起来。

“这乱世之中,苛捐杂税众多,苦的便是你们,而那些大老爷们,曾不事农桑,却岁岁有余粮,这路边的农夫辛苦劳作数载,最终所得,不过是温饱而已。”老道看着路边的美景,听到赶车的伙计的回答,不禁感叹起来。

“可不是嘛!道长出山较少,有些事情自然不知。”这一路程较远,只有老道清醒,赶车的伙计想着说点什么打发时间。

约莫是看夕阳渐晚,天色不早的缘故,还未等老道答复,赶车的伙计重重的甩了一下鞭子答道,骡车加快了很多。

老道感受轻微的凉风,吹散淡淡的酒意,这一路也是无其他兴致,于是也愿意与赶车的伙计交谈:“你可好好说道说道,有哪些事情我所不知,这一路就你我他二人而已,所知何事,但说无妨。”

老道说完,指着睡意正浓的秦川说道:“这睡得和猪一样”。言下之意便是不用理会秦川。

赶车的伙计见此,也是会心一笑。”这苛捐杂税,自古都有,只是近数载年年增多,新来的州守贪得无厌,连其老母八十大寿,都要从员外富商伸手要银钱,同时从各处搜刮珍贵药材、珠石玉器,这最终,倒霉的自然便是我们这些穷苦之人,而且听闻近段时间动乱频繁,流民增多,各处要塞都要加守力量,这样一来,哎……”,说道赋税,赶车的伙计有气无力。

老道听闻此言,心中也是深深叹息:“那你们地处偏远,不用从员外处租田营生,按理说自给自足不成问题。要是真不行,每到收租那几日,跑到青州深山之中躲避一段时间又有何妨?总不能花费人力去深山老林去追你们吧?”

赶车的伙计眉头紧锁,似乎是有苦难言,回过头说道:“道长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哪是那些官府的对手,听说他们之中,还有修道者,我们更是难以拒缴。就算跑到深山之中,难免会遇到匪寇,杀人越货之事时常发生,我们毫无自保之力,实在是想逃而不可得。况且最终还是要回到此处,总有被遇见的时候,生长于此,哪能随便离得开呢?”

“如此良辰美景,你我相识一场,切不说如此扫兴之事。”老道嘴馋,从布袋里面拿出一大块酱牛肉,递给赶车的伙计一同分享。

这便是从离开之时与秦川去城中购得,毕竟回道观的路上,总有补充些体力。

牛肉块切成厚片,有着最原始的粗矿味道。

赶车的伙计咬了一口便收了起来,砸吧嘴问道:“这牛肉,相当劲道,回味悠长,敢问道长何处购得?”

“咋了,要带回去给婆娘吃啊?”老道打趣道,随手又拿起酒囊倒灌了几口,里面装的是劲大的松箩酒,先前在张大员外家中,应是把四月青喝了个够,但是碍于情面,也没有把酒壶灌满,而是从酒肆打了一斤低劣的松箩酒,劲大,辣口,青州当地之人,独爱这味道。

“嘿嘿,道长莫要取笑我这村夫,本来说好要带点东西回家,未料想今日赶集太忙,光顾着售卖山野农菜,未得空采购物品,这不带点东西回去,回去肯定是吵吵闹闹,这女人,若是不哄,想必又是一顿聒噪,头疼十分。”说起自家女人,这袒胸露背的壮汉,挠了下头,也开始羞涩,急红了脸。

“哈哈,莫要害臊,这是青州城三黄记的卤牛肉,用的是老黄牛,香,耐嚼。听说用的卤水,已经传承了百年,我也是顺路买了一些打打牙祭,在路上补充些体力。否则我只能回道观吃山中野味了。”说罢,老道从布袋中拿出一包牛皮纸包裹的酱牛肉,看这大小,约莫有半斤重,从骡车的货斗处伸了出去,放在了赶车伙计的腰间,“诺,带回去,可别惹媳妇不高兴,酱牛肉就是尝个滋味,我这次买的多,正好又蹭了骡车,就当是车马费吧!”

赶车的伙计连声道谢,推辞几番收下了问道:“道长今日可是专程为赶集而来?”

“不错,想着年岁已经过了大半,无须几月,便即将大雪封山,等到下次想要出来赶集,又是春季水暖之时,趁着秋日大好,和徒儿来城中打打牙祭,顺便采购一些过冬的物品,否则冬夜漫漫,怕是难熬。”老道若有若无的答道,故意省略了去张大员外家奏颂喜乐之事。

萍水相逢之人,谈话间讲究的是意气相投,若是知道老道二人去了张大员外家,必定是好奇不已,一顿聒噪,如此这般,还是不说为妙。

赶车的伙计略微惋惜的大道:“道长可谓不知,今日是张大员外家的大小姐出嫁之日,呵,那是好生气派。青州城数年才得一见。听说光是陪嫁的贵重之物,就有好几架马车。若是道长今日错过了这般盛景,实在可惜,不知道下次又要等到何年。”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看着阵势,也是吓到了老道。又因为今日着急置办过冬的物品,带着劣徒站住了一会便走了,姑爷好神气,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见长安花。”老道仍旧躺着答话,看着天边的候鸟迁徙,手指在敲打着骡车,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赶车的伙计见老道今日没有一堵迎亲盛景,不由得大喜过外,挥了一下鞭子,加快了骡子的速度说道:“我可听说这姑爷,此趟并不单单为迎亲而来,更重要的事,便是拿回宝物。”

老道听完,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宝物?这青州城有什么宝物,竟然让宁州的李大公子看上眼?你又是如何得知?”

“嘿嘿,道长深居简出,这头头道道,自然是不如我们这边走货之人。”赶车的伙计见老道并不知晓这密事,开始神气起来:“我晌午在东市那边卖货,我隔壁的刘老三就和我说了,嘿,这家伙藏不住话,说是家里有亲戚在张大员外家做事,说是今日张大员外家明哨暗哨几十位,都是从宁州过来的,听他们交谈,说是除了护送张大小姐,还要护好其他的宝物。”

老道还是未躺起身的答道:“张大员外嫁女,自然是宝物无数,宁州李家重视此事,派着不少过来帮忙的,这又有何妨?”

“若仅仅是迎亲而来,护送宝物周全,也算是情理之中,听说新晋的姑爷李修言,在宁州的世仇也赶来送礼,据说他也是得到了风声而来”。天气渐渐变冷,赶车的伙计又把褂子捂紧了,使力气活的人,可不能随便着凉。

老道听闻,心想在张大员外府中的密事,竟然这么快就传了出来,除了这宾客相传,其中一定是有内鬼,稍微细想,已然与自己无关。先前与秦川一起,把《凤求凰》吹得够喜庆,拿了主家的银钱,这笔买卖算是成了,情缘已经断开。至于之后主家发生什么,可不是自己操心的。

见老道兴趣不大,赶车的伙计略作神秘的道:“听说李修言来拿的宝物,与李老太爷有关。”

“哦,想不到竟然与李老太爷有关?”老道似乎来了兴致:“听闻这李老太爷纵横宁州几十年,无论是官宦之家,还是武道江湖,都是名声在外,我上次赶集之时,听闻李老太爷身体抱恙,听这情形,怕是过不了几次新岁。”

赶车的伙计也是欣喜不已:“原来道长也知道李老太爷。听闻李修言这次拿的宝物,与李老太爷相关。至于是何物,怕是无人知晓了。”

“以迎亲之名,行护宝之事,这李修言,不愧是宁州李家之人!”老道在心里暗自揣摩道,嘴上却说:“这说不定是江湖乱言罢了,不可信。”

这武道江湖,总有以讹传讹,虽是说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有心之人听了进去,怕是另外一番意味。

“管他呢,倘若真是有此等宝物,若是被我等粗野之人捡到,此生荣华富贵,足矣。”赶车的伙计略微的惆帐。

听闻此言,老道心想,若事情真是如此,李修言这一路,并不会太平。

看了一眼秦川,老道叹息一声,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骡车又走了两个时辰,天色渐黑,到了一处狭隘之地,背后便是黑漆漆的密林,旁边有一块残缺的石碑上写着关山口三字,其石碑,不知年岁,其字,不知是何人所书。

老道叫醒熟睡的秦川,取了布袋,与赶车的伙计分别,二人就往前走。

赶车的伙计先前与老道聊天之时,知道老道居于深处的马踏岭,走之前万分叮嘱道:“道长,前方便是关山口,沿着小路走,便能到达道观,只是此处豺狼虎豹时常出没,经常伤害附近的山野农户,道长晚上路过之时,可要当心。”

老道踹了秦川一脚说道:“听到没,打起精神来。”说罢朝着刚走不远的赶车伙计喊道:”多谢伙计,他日有缘再会。”

关山口,青州与外界沟通的近道,此处树林茂盛,月光无法透过树叶完全照射下来,显得树林更黑。山上松树居多,树叶如针,秋天变成棕色,常常有附近农夫猎户收集松树落叶作为做饭引火之物。踩在上面,只有些许声音。

此处多豺狼虎豹,多杀人掠货,而翻过关山口,再往前走几十里,才能到达马踏岭的道观。

“今晚赶不回去了,趁着月色尚早,先走吧,到时候找个地方休息下,明早再赶路。”老道抬头一瞅树叶中依稀可见的月色,对着睡醒惺忪的秦川说道。

下骡车之时,秦川抱紧布袋,不用说,里面肯定是文房四宝。秦川边走边问道:“你说,咱们在桃李记买东西的时候,你说我们是归云宗的,怎么,你和归云宗很熟吗?”

“熟个屁,只是我见你喜欢得很,但是那伙计欺人太甚,我懒得和他说话,于是搬出来归云宗吓唬吓唬他。”老道不以为然的解释,但是脚步却未停止。

“归云宗很厉害吗?怎么感觉伙计吓成那个样子?”秦川继续问道。

“还行”,老者脸上开始出现不可名状的神情,“这青州城,或者说这方圆数千里,这归云宗都能排上号,靠着冶炼丹药,延年益寿,增补功力之功效,名声在外,无论是黑白两道,都是敬仰万分,也拥有众多信徒及追随者。因此我打出归云宗的名号,别人也不敢问,不过,最主要的是我的仪态,颇有仙风道骨,虽是破烂,但是道像貌然。”老者停下脚步,摸了下自己的胡须,回头对秦川咧嘴笑道“你说,是不是?”

听到前面,秦川还是很有兴趣,听到最后几句,吐了吐舌头,“世间了解你者,我必是其一。论就吹唢呐和吹牛,怕是难逢对手,其他的,酒量不行,半斤就醉;挣钱不行,害我自己打了半个月野味,你就不能学学其他的道观,搞个解签解梦,咱们爷俩也不至于……”,一老一少,有说有笑的朝前走去。

这秋天的天气,可是变化异常,又往密林深处走了半个时辰,温度骤然下降,已经能看见树叶上有露珠出现。

眼见天色已晚,老道说道:“今夜肯定是赶不回去了,山路弯绕,危险十分,今夜在此休憩一晚,清晨出发。”

二人趁着月光,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盘腿而坐,约莫是先前骡车太颠,跌落了火折子,没有引火之物,两人也并不为意,准备寻一处高树休息。

老道刚刚拿出麻饼,准备就着酱牛肉、松箩酒饱餐一顿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音,约莫数十人。

老道捂住了秦川的口鼻,在旁边轻声耳语道:“不要说话,屏住呼吸,有人。”说罢放开了秦川,把他按在地面上。

二人休息的地方,离月光照耀下的小路约莫五十米,当时就怕晚上睡觉被贼人摸了银钱,所以才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先行休息。

对方没有亮着火把,只是隐隐约约瞅见远处来了数十人,似乎蒙着夜行面巾,其中领头的一人身材臃肿,听着声音为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约莫是长途奔袭,浪费了体力,不停的拿着手袖搽汗对旁边的人说道:“宁州李修言,今日舟车劳顿,正在前处休息,那件东西很重要,不容有失,否则,谁也别想回去。”

旁边一人问道“少爷,你是如何得知,李修言会走此路线。这关山口密林众多,他不走大路,难道会走小路吗,咱们会不会追错了方向?

臃肿男子有些生气的说道:“不要怀疑我,你只管安心做事就行”。

“是,”众人不再言语,眼看四周毫无动静,朝前疾走,只见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身材矮小之人,一边趴在路上嗅着什么,一边带领着众人前行。

眼看着黑衣蒙面人远走,秦川正准备问老道:“老……”,话才说了一半,又被老道捂住了嘴巴,之间在数十人消失的地方,又突然出现了两位蒙着脸面的人。其中一人说道:“看着样子,盯着此物的怕不是只有我们。走吧,莫让别人抢了先机。”倏忽间,两人便不见了身影。

等待两人走远,老道才把秦川放开了,“今晚咱们爷俩怕是不能睡了,不能被别人做了都不知道。看着样子,前面有大事发生,躲着,不如前去看看。”

未等秦川回应,老道把东西塞进了布袋,拉着秦川,弯着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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