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有专门针对疼痛忍耐的训练。
叶昊天遍体鳞伤,后背插了那两名男女近侍的命器,野狼的追魂箭刺穿了他的胸膛,软肋也被风刃切开,扒开伤口都能看到里面的腑脏,这些伤口带来的剧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难以忍受的。
可让叶昊天真正无法忍受的并非是它们,而是魔神之魂和神血对撞时直接作用在神魂深处的痛苦。
自从被周齐天用净化神术压制住魔魂后,叶昊天再也没有体会过之前的痛楚。
这几个月来虽然魔魂偶尔也会蠢蠢欲动,但都被神血压制了回去。
如今,叶昊天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神血开始自发治愈叶昊天身上的伤口,魔神之魂失去控制,就像缺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两股力量以叶昊天的身体为战场开始了激烈的碰撞,产生的恐怖能量终于让叶昊天的燃血天赋能力自发的释放了出来。
叶昊天在地狱火焰的包裹下从地上慢慢站起。
“现在你该明白我能召唤魔兽傀儡的原因了吧?”
看着僵在身前的栖山,叶昊天的声音就像来自深渊恶魔的诅咒,嘴里不停的喷涌出赤红色的火焰,他并不太高大的身影忽然变成了一座燃烧的火山,仿佛下一刻就能将整个世界烧成虚无。
“知道太多,有时真的不是件好事情。”
叶昊天慢慢拔出插在身上的弯刀,刀刃很快化成铁水滴在了地上。
“会被灭口的。”
他又拔出那把短剑,一团火焰喷出,玄钢打造的剑身也迅速软了下去。
“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那三个问题吗?”
叶昊天接着说道:“因为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背叛了星河,想知道狼神是不是被你所害,如今我已经有了答案。”
“你们的计划很周密,你自称对我了如指掌,知道我所有的底牌,觉得我今天必死无疑,可遗憾的是,我知道我不会死,因为从来没有人知道我真正的底牌是什么,或者说,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叶昊天刚说到这里,身后突然响起两道尖细的破空声,狼神和风暴化成一道残影朝院外疾掠而去。
“想逃?”
叶昊天扭头看了一眼,赤红的眼眸深处喷出了两朵火花,空气中就多了两柄燃烧的焰刀,两把刀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斩在了狼神和风暴的身上,两人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晚了,既然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们活下去,野狼,刚刚你说杀了我之后就去杀赫拉,现在我没死,所以……你就先死吧。”
叶昊天话音刚落,野狼的身体就剧烈的燃烧起来,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转眼就化成了一堆灰烬。
“还有你,风暴,既然是一起来的,就一起走吧。”
同样的火焰也在风暴体内喷涌而出,顷刻间,两名星河的四境刺客永远消失在了尘埃之中。
“现在,轮到你们了。”
叶昊天看向栖山的两名近侍,“情报上说,栖山的近侍中有一对非常厉害的夫妻搭档,想必就是你们了。不知道之前我听到的那些男欢女爱的淫靡声音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你们很幸运,至少在死前还享受了一次鱼水之欢,如果不是,那就有些遗憾了……”
又有两道焰刃飞出,这对五境强者暴吼一声,试图拼劲全力抵挡,可燃烧真血后的叶昊天实力已经直追六境巅峰,又岂是他们能够抵挡的?手臂还没等抬起,焰刃就划过他们的脖子,切下了两人的脑袋。
“现在,只剩下……”
最后叶昊天的视线落在了栖山身上,可‘你’字还没出口,他就愣住了。
眼前的栖山在炽热的地狱之火下早被烧成了焦炭,死的不能再死了。
叶昊天微微皱眉,他没想到半年多来燃血天赋的力量居然强大到了这种程度,神识释放,在确定院里再没有一个活人后他闷哼一声,把神血提升到极致开始疯狂的压制魔魂。
两股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再次剧烈的碰撞在一起,叶昊天痛苦的倒在地上,没有了神血的自愈疗伤,他刚刚愈合到一半的伤口又撕裂了开来,凭着坚强的意志和忍耐力,神血终于又一次把魔魂压制回体内。
可叶昊天并有因此生出任何喜悦的情绪,因为他感觉到有几股强大的气息正朝这边急速逼近。
叶昊天本不想这么快的杀死野狼等人。
他还有许多话要问,还有许多疑惑需要解答。
可他没有时间。
他害怕拖的时间太久会引起安阳城强者的注意,所以他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里的一切,然后再拼死把魔魂压制回体内。
叶昊天自以为速度已经够快了,可终究还是慢了一些。
魔魂爆发产生的气息已经召来了四周的强者。
压制回魔魂后的叶昊天四肢乏力,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神血压制住魔魂后已经没有余力再治愈他的伤口,这就意味着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医馆疗伤,他很可能会死去。
最让叶昊天恐惧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真的要死了。
这是一种本能的直觉,和身上的伤势无关,是神血和魔魂对碰后对他寿元带来的损耗。
叶昊天不甘心,更不会认命。
虽然身上的伤痛让他疲惫的只想倒在地上就此睡去,可仅存的一丝清醒提醒着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否则一旦被那几道气息锁定,怕就会真的进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叶昊天踉踉跄跄的出了院子,一头扎进了远处的街巷。
就在叶昊天离开不久,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不分先后的出现在了小院倒塌的废墟旁。
“是傀儡魔兽,难道有圣堂的红袍巫师进了安阳城?”
高大身影看了一眼废墟中的魔猿尸体,他穿着一套紫色锦袍,声音响若洪钟,正如那张威严的面容,是个中年男子。
“红袍巫师的气息不会如此暴戾,很可能是一位魔君。”
矮个身影面容枯瘦,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身宽大的麻布衣袍大了不止一个尺码,看上去就像套了个麻袋。
“不可能!有神殿的神官在,魔君怎么可能进了安阳城而不被发现?别忘了,还有云中山上的诛魔大阵。”中年男子说道。
矮个身影深吸一口气:“好浓郁的魔魂气息,就算不是魔君至少也是一位上位纯血魔裔,你们神监司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居然没查出来?”
“你们监天司也强不到哪去!不一样没得到消息?”中年男子毫不相让。
这时街巷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近百名身穿黑衣的官员跑了进来。
“搜!”
“查!”
两位来自大夏的高官几乎同时喊了一声。
……
神殿。
蒲团上闭目养神的教宗周傲天慢慢睁开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眸中突然放射出了两道金色的光芒,整个殿堂都被照亮了。
大殿外不断有五彩的霞光亮起,十名大神官从霞光中现身,相继走了进来。
“都感应到了?”
周傲天眼中金光渐渐敛去,又恢复了先前的恹恹无神。
“在云中山的西南方向四十里,气息浓郁,精纯,至少是一位魔将。”一名大神官说道。
“十一骑兵团长全部出动,一万骑兵随后包抄,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另一位大神官说。
“气息消失的太快,不知为什么,殿里的诛魔大阵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可能目标身上带有隐匿气息的强大法器。”
“搜魔神犬也已经派出,只要目标留下的气息没有消散,找出他,应该不难。”
……
十位神官你一言我一语,言简意赅的说出了刚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的搜查部署。
周傲天安静的听着,最后视线落在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秋禾身上。
“你和圣堂交手多次,也见过七大魔君,没有什么要说的?”
秋禾沉默了片刻,道:“那道气息不属于任何一位魔君,也不像来自圣堂的红袍大祭司,但精纯程度却不比任何一位魔君差,我刚才一直在想,那会不会是魔神之子?”
听了这话,其他几位大神官的脸色全变了。
“当然了,这只是猜测。”秋禾急忙解释道:“如果是魔神之子,就算他身上带有什么掩盖气息的法器也不可能逃过我们十人的感知,如今,只能等骑兵团的搜查结果了。”
……
夫子楼。
十几名副院长聚在院长的书房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各自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院长,需不需要我们去雨桐巷查看一番?”
一名副院长对着坐在书桌后一身儒生打扮的青年男子说道。
这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儒生便是夫子楼现任院长张仪。
能够当上夫子楼院长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自从李商隐失踪后,夫子楼曾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混乱,为了争夺院长的位子也发生了许多外人鲜知的内斗,最后院长的位子终于落在了张仪的手中。
张仪是李商隐的学生,在当上院长之前,他并没有什么名气,不仅是外界,就连夫子楼内部对这个性情温和,气质儒雅的圣人弟子也知之甚少。
在当上院长的前一天夜里,他和十几位都想更上一个台阶的副院长们有过一次密谈,第二天就顺利的坐上了那张空了很长时间的宝座。
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很快就有好事的人对其做了诸多的猜测。
有人说张仪舌战群儒,以德服人,最终赢得了竞争者的尊重。这种说法显然并不成立,就算张仪口才惊人,在权利和地位的巨大诱惑下,也不可能说服所有人。
有人说张仪技压群雄,那天晚上凭一人之力打败了所有竞争者,如果真是如此,倒是最简单直接的上位手段,可之后有人细分析了一番张仪的实力,觉得这种可能性几近为零,因为他的修为只有六境后期,而那些竞争者中不乏七境高手,他怎么可能赢?
不管哪种猜测都是外人的猜想,现实是张仪成了李商隐之后的新任院长。
没有人质疑,没有人反对,夫子楼内乱也从此结束。
“张良已经过去了,有他一个人应该就足够了。”
张仪拿起桌上的一卷书,随手翻开一页。
“我现在担心的是监天司和神监司的人会提前赶到,如果现场被破坏,再查可就难了。”
……
……
雨桐巷中发生的事情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关注,不止是四大圣地,许多拥有强大修行者坐镇的宗派豪门也都感应到了安阳城突然出现的魔魂气息,纷纷派出高手前往事发地打探消息。
一时间,深夜中的安阳城暗流涌动,静寂的民居小巷忽然变得热闹起来,附近居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修行强者云聚于此,相继走出宅院,来到街上,一边配合城里官员的查问,一边把消息朝更远的周围传去。
午夜的安阳城是那样的寒冷深沉,街巷之上没有任何行人,就连习惯夜行的猫儿都看不到一只。南城某条街口奔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他踉踉跄跄地奔跑着,虚弱的双腿有时难以支撑一软,他便会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鲜血从面具边缘不停滴落,他觉得自己视线有些模糊,甚至思维都有些混乱,竟是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何处,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一定要离开雨桐巷,离的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他下意识里喃喃念着,声音从被血染透然后粘住的口罩内传出来,显得有些变形。
刚才已经听到了警笛,残存不多的理智让他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官府已经被惊动,如果神殿的人也追到了雨桐巷,他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如今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富贵庄园,那里有龙十八,有赫拉,有他最信任的人。
于是他依稀辨认着方向,专挑黑暗的街巷,继续狂奔,鲜血洒在了他身后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