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为,在大魏朝,订了婚的男女,不管之前如何,在婚前三个月,是断然不能见面的。
这个民俗,虽没有法律明令规定,任何人都必须遵守,然而,却是有“道德”约束力的。
可惜,被池仲礼和池晟瑾,以及大魏朝几乎全部所有人,奉为圭皋的规矩,在秦承嗣面前,却半点都不管用。
池仲礼和池晟瑾再次无功而返,两人也是对秦承嗣此人越发无奈了。
由是,等到两人第三次登门,却是拖到了时间再拖不下去的时候,又过来了。
五月初十,距离池玲珑和秦承嗣成亲之日,不过还剩下五天时间。
这五日时间中,宫里肯定会给池玲珑赏下嫁妆,到时候池玲珑若还呆在秦王府,那忠勇侯府的脸面,岂不是要丢遍整个京城?
池玲珑的婚期圣旨,直接下到秦王府,忠勇侯府已经够没面子了。
若是宫里赏赐给池玲珑的嫁妆,也直接运送到秦王府,啧,那池玲珑之后也别从忠勇侯府发嫁了,直接就在秦王府和秦承嗣成亲算了,还来回折腾个啥?
池仲礼和池晟瑾也是心塞不已,尤其是想到,池玲珑还当真不能不回侯府,两人更是只能苦笑。
诸如“添妆”等事情,需要池玲珑亲自出面,她现在确实必须回忠勇侯府了。
不管秦承嗣多么不愿,多么不甘心,仔细思量片刻,也还是放了池玲珑回府。
只是,虽只是让池玲珑暂时回去忠勇侯府,居住五天,看着池玲珑一边指挥着内室中的丫鬟给她收拾东西,自己还兴致勃勃的捡些常用的物件,放在箱笼里,秦承嗣的面色,也果真越来越不好看。
这人现在面上的表情冷峻至极,那锋利的视线,射向正一点一点将池玲珑的东西收拾起来的六月几人,活像是要剐了她们似地。
而投在池玲珑身上的眸光,虽不锋利如刀,却也当真郁闷而郁卒,非常不喜。
池玲珑被那人盯得时间长了,头皮发麻,摇头失笑之下,也只能抬头直起腰来,走到某大爷面前,笑盈盈的拉着他出去了。
有秦承嗣这阎王在,六月她们如芒在背,手脚都不利索了。
虽然她也没想到,秦承嗣会在今天放她回去,不过,时间上早一天晚一天,其实也都差不多,她总归还是要从忠勇侯府发嫁的。
想起之前和池明瑄的谈话,她那时还想着,说不定秦承嗣在婚前五天都不会放她回去。
那时她的想法是,秦承嗣这般不把世俗的规矩看在眼里,一直以来只凭自己的喜好办事儿,没人能束缚了他。
倒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因为她让步。
池玲珑好一番割地赔款,才让秦承嗣的五官线条,再次舒缓下来。
一时间,不由心中甜蜜的,轻笑着垫着脚尖,去吻秦承嗣的唇。
“等下一次见面,我们就成亲了……”
池玲珑回到忠勇侯府后,都没有真正体会一把备嫁的滋味。
因为在她回到忠勇侯府的第一天,就忙着去待客了。
是的,待客。
孙琉璃和孙无极,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透漏出他们和她的表兄妹关系,过来给她送嫁妆了。
池玲珑听到碧云叽叽喳喳的告诉她,侯府门外聚集了几乎半个京城的民众,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围在忠勇侯府门口看热闹时,也是大吃了一惊。
而当她得知,是孙琉璃和孙无极,大张旗鼓的给她拉来了一百五台嫁妆,才闹出了这般大的轰动,喉咙间堵着一口气,也是上不去下不来,噎的她不轻。
池玲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那两兄妹,让他们直接把嫁妆给她拉到秦王府去,怎的他们有费力的把嫁妆,给她又送到忠勇侯府来了?这是在没事找事儿么?
啧,一百五十台嫁妆,都赶上京都一些贵女出嫁时的嫁妆数目了,怪不得这般引人注意。
呵,怕是想象力丰富的京都百姓,看见孙无极一行人,是往忠勇侯府来的,也要脑洞大开的,暗地里想着,是不是侯府里四个大头的爷们,纳二房了?
啧,忠勇侯府这段时日在京城中已经足够出风头了,这次更好,怕是整个京城,都在说着忠勇侯府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了。
池玲珑赶去花厅见孙琉璃和孙无极,而此时,已经见到了孙无极和孙琉璃两人的周氏,却当真懊恼又嫉恨的,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了。
周氏作为大妇,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各种不要脸的小妾。
尤其是后宅中,和她抢丈夫的池仲远的小妾。
可以说,但凡是元配嫡妻,就没有不痛恨“妾室”“二房”“瘦马”“妓子”等生物的,周氏同样。
更甚者说,周氏虽不是这其中的翘楚,担不起一个“妒妇”的名声,然她对于池仲远的小妾,也是没少折磨,当真恨不能她们都死了才好。
可不管周氏再怎样恨不能这些东西都消失,她在战术上重视这些妾室,在态度上,却是轻视非常。
妾室在后宅中,说得好听点是半个主子,然而,若是主母不喜,也当真能提脚就把她们买了,如同卖个丫鬟婆子一样爽利。
所以说,妾室这东西,虽说让人心塞了点,周氏对这些人也丝毫看不上眼,不把她们当做是能威胁她地位的猫猫狗狗。
周氏自诩为贵女中的佼佼者,通身都是大妇气派,而这些妾室以色示人,和她们这些元配嫡妻天差地远,双方实在没什么好较量的。
周氏是自傲又目中无人的,然而,她对于妾室的一切鄙夷不屑,在见到池仲远于于弘远四年带回府中的那个女子时,她的自信和傲慢之心,几乎全然土崩瓦解。
那个女子便是宁氏。
哪怕落难了,第一次拜见她,也是以妾室的身份,宁氏于举手投足间展露出的,让她只能仰望的礼仪和教养、风华和气韵,她明明恭敬有礼,却优雅的宛若在参加,最高级的宫廷花会或宴席的,从容而高贵的一颦一笑,都让周氏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笑话。
周氏一向以天之骄女自居,她出身勋贵世家,从小就饱受最最精心的教养。
因而,一直以来,周氏都觉得,哪怕她比不上一些宗室女高贵气派,在京城的贵女圈中,她也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可是,只一个宁氏,就是一个宁氏,就是她最简单不过的,一个福身行礼的动作,却让周氏真实的体会了一把,何为从天堂落入地狱,何为被人当众打了耳光。
那一刻,周氏心里实际上是非常清醒的。
她知道宁氏哪怕现在只是个妾,但她的出身必定是不凡的,比她这个出身侯府的嫡女,更加不凡,甚至远甚于她千倍万倍。
但是,怎么可以,她只是一个妾室啊……
周氏之后都把那时,泛上自己脑海中的自卑和羞愧等情绪,当做是自己一时脑抽了,犯了混。
她一直安慰着自己,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宁氏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妾室,她怎么能和自己相提并论,她是绝对比不上她的……
这些年来,每一次想到宁氏,周氏都催眠着自己,宁氏实际上远不如自己的,她的举止风范,差自己甚多甚多……
可周氏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以为是”,在见到坐在花厅的孙琉璃和孙无极时,却像是一座无底的城堡一般,在瞬间便崩塌彻底。
坐在花厅品茶的两兄妹,男子穿一身白袍,他面相清逸的不染尘埃,在这俗世凡尘里,就如谪仙一般,单只是坐在那里,便犹如一幅画,让人望之都觉得眼晕。
而那女子,一身红衣,看着就如同一朵妖娆而灼烈绽放的玫瑰花。
周氏单看那女子的穿着打扮,便觉得她的脾性,应该是和明珍有些相似的。
只是,对比起眼前这个,举止优雅而漫不经心,微一抿唇角,就让人觉得神魂颠倒,犹如女王一般高高在上的姑娘,周氏再一次体会到,自尊被碾在泥土里的感觉,究竟为何。
她自卑,甚至腿沉的,连迈步都不能。
在这兄妹两面前,她竟羞愧的,只觉得自己若是闯入这花厅,她就是其中的败笔。
是的,在这时,周氏脑海中窜上来的念头,竟是“败笔”两字!!
她大惊失色,想给自己鼓起劲儿,仪态端庄高贵的走进去.
可当她的视线,倏地和那身着白袍,宛若谪仙的男子对上时,周氏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蝼蚁,她连开口都不能了。
周氏这时才看清,眼前的男子,竟长了一双和宁氏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眼。
只是,对比起记忆中,宁氏眸子里,恬淡又温婉的笑,这男子眸子里的清辉,就像是天际的星辰,清亮又疏离。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疏离的姿态,视线和她对上后,表情也始终淡淡的,眼底似一潭深泉,深不见底,透着一种亘古的冷凝和漠然。
“侯夫人……”
那兄妹两同时起身给她行礼。
周氏晃神间,不知为何,视线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径直看向了孙琉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