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露面,在车上等我一下,我让人去前面呈身份证明。”纵然下了马车,座位旁落了个荷包,是女侍上车之前给她的,带上来的,里面加了两片效力强劲的助眠药。
纵然下车后转身进了路边的店铺,窗边坐着的人本是四处观察,见她过来便合上窗。
“情况如何。”
“禀坊主,东西两侧的出入口皆被巡城司守牢了,北一货仓已经被查,来的突然,看守无处可逃,全部自尽。”
纵然感觉心口一阵憋闷。“还在搜?”
“是,”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李恒带的人不多。”
“不能让他们再搜到别处了。”
“只是时间问题。巡检司司长李恒亲自带队在搜。我刚才在街口看到了守城军统率,今日虽说戒严,但调到和安街的人异常多,且是统率亲自带队,怕是别有用心。”
“或是在防我,以为我会逃……你确定宋明没有出卖我?”
“死前确未提坊主的名字。”
“这是在逼我现身。”纵然恨得牙痒痒。
“李恒在安排搜查后传了封信,送往颜相府的,已被我截获。”
“果然是颜虚白的手笔,看来我不找他,他是不会罢休的。信给他送去吧。你去和郭毅接应,杀人的事让他上,我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切记不要让巡城司抓到活口。”
纵然起身,对坐之人将黑面布拉起遮住脸,紧随其后出了店。
上车之时,颜薰儿已经睡熟。方才停车的位置是个分叉路口,一条路出和安街送她回家,一条走密道出城去九幽山,此时已经有选择了。纵然拿起方才落在座位上的荷包坐到颜薰儿身旁,将其打开取出两片黑色类似树皮一样的竹片,封好绑到颜薰儿腰间。
纵然搂着颜薰儿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自言自语,“念着姐姐的不该只有我一个人。好在这些年颜虚白全心全意待你好,我这心也算平了一半。”
她垂眸看颜薰儿,只看到她卷翘浓密的睫毛和嘟起的小嘴,睡态可人。“我说你招人喜欢的话都不假,可你喜欢的偏偏是他。我能自信的说了解天下男人,却不至君王。自古君王多薄情,天下权财在手,美人应有尽有,怎愿把心偏向一人呢。我倒是希望你们成不了,免你日后多遭波折。”
“这个荷包是我亲手绣的,若喜欢就常带着,我如今自身难保,日后能否助你还难说,愿它代我和姐姐保你一世平安无虞。”
“今日借你身份一用,醒后若怪我、不认我,我都不喊冤。”
说完她朝外面吩咐道,“走吧。”
颜虚白收到消息之后本准备留在府上等纵然亲自找上门,没一会便听说纵然离开司琴坊,并未避人,当即给齐王捎了消息,着人备马准备亲自去九幽山一趟。
顾齐修已不分日夜在长乐殿桌案前坐了一天一夜,各种奏折行文看的眼花缭乱,终于得闲回龙元宫泡了壶茶。
叶公公将颜虚白的信呈上来时,他刚倒上第一杯茶端到手上,无奈放下茶杯展开信。
“九幽山那么大的地界她也能藏下身,也是有本事。让巡城司再调一支守城军,由司辰领队随颜相去九幽山?。”
“奴才领命。”
叶公公前脚走,顾淮川后脚便到,顾齐修将刚准备端起的杯子放下,还是没喝上嘴。
“回来了?坐。”
“是啊,九哥这次走的也太急了吧,还只让我送到城门,哎,下次见面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顾齐修给他倒了杯,“不回去难道要留在这里和我冷战?”
“九哥性子直,但重情重义却是真的,对龙元和您更是忠心无二,绝对不是存心冒犯兄长的。”顾淮川说这话更像是在安抚。
顾齐修将杯中已经冷却的茶倒进茶托里,重新沏了杯,“不必替他解释。”
“淮川不敢。”顾淮川身子半起,就准备站起来行大礼了。
“好了,喝茶。我让他回去并非跟他置气,是给他交了任务,南境也离不开他,他便回去了。急是急了些,年前你若再想他,就辛苦点自己跑一趟吧。”
当年他命人将淮川接回,关切他的心意是在,却未逢时,不久便领兵常年在外征战不归,淮川长大成人最关键的几年都是跟在顾慕枫身边的。顾齐修知道顾淮川在维系兄弟之情上花的心思,亦知自己难得有这么两位赤胆忠心的亲生兄弟,身居高位却未敢忘。
“嗯。”顾淮川脸上有些不自在,心里却是暖了不少。
“回去换身衣服,过来一起吃晚饭。”
“我这身衣服怎么了?不合身还是不好看?还是新的呢,特地穿着今日去送九哥的。”顾淮川便低头审视起自己了。
顾齐修轻笑,“合身,也很好看。只是这满身脂粉味和酒味也是送慕枫送出来的?”虽也好闻,但顾齐修不喜欢这味道。
顾淮川这才恍然,“哎,急着来找兄长给忘了,我是有事想对你说的,兄长猜我回来的时候碰见谁了?”
“颜薰儿。”顾齐修语气平淡,脱口而出。
“对!正是薰儿,兄长怎么猜到的?”
“若是旁人,你不会是这幅神色。”顾齐修说完才觉得有些怪,面色顿时起了波动,“她身上的味道?你们……”
“当然不是薰儿身上的,她哪有这么香?不过我先澄清啊,不是我带她逛青楼的。”顾淮川故意说出‘颜薰儿逛青楼’这个关键点引顾齐修诧异,却怎么也猜不到顾齐修只抓住了前半句。
“她的衣服也有香味,只是没有这般浓重。”
顾淮川惊讶于兄长的注意点,“是吗?没想到薰儿平日也用香,我倒是没注意,改日我得……”
“无需改日,你不必注意这个。”
“兄长平日观察的真仔细啊。”
顾齐修捕捉到顾淮川神色间微妙的暧昧,正色追加道,“是你嗅觉不够灵敏,观察力不够。”
顾淮川窃喜,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你带她逛青楼?”顾齐修终于抓到重点了。
顾淮川看着兄长骤然阴郁的面色,磕磕巴巴的解释。“绝无此事,我是在青楼门口遇到她的,而且我真是路过,我已经很久没去过司琴坊了。”
顾齐修深吸了一口气,“她去做什么?”
“找人。先前不知道,她居然还认识那个坊主纵然,我特地来告诉兄长此……”
“不论她找谁,风月之地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吗?你既跟着进去了,为何不劝阻?”顾齐修的心在听到颜薰儿去找了纵然的时候骤然揪紧,顿时急了。
顾淮川并不知道此间内情,“我自然也不放心,进去便是打算等她出来的,但没一会她就跟纵然一起离开了,我估摸这个点两人是约着去吃饭了,才独自回来了。”
“来人!”顾齐修起身往门外走,外面冲进来一侍卫,“去通知颜虚白,颜薰儿在纵然手上!”
“兄长怎么了?是那女人有问题?”顾淮川本是当玩笑将碰见薰儿的事跟兄长说的,只为调侃,这才察觉到事情不对。
顾齐修停顿了片刻,又改了口,“回来!此事不要外传。”
侍卫刚跑出龙元宫又敏捷的折身返了回来,补上刚才受惊吓跑的急没尽到的礼数,“遵命。”跪拜后又磕了个实实在在的响头,没控制好力道把自己都磕懵了,起身眼前便是齐王一闪而过的衣摆,看他背影去的匆忙,也没让平身,一时间不知该起不该起。
顾淮川一路跟着顾齐修从龙元宫出来,也学他牵了匹马,“兄长!我和你一起去。”
顾齐修走的心急,没注意到他还跟在身后。还有从龙元宫出来一路跟在身后的十来个侍卫,过路的殿卫军看见齐王神色匆忙也跟了上来。他已上马,顾淮川牵马站在旁边,一众侍卫则整齐排列在一边待命。
“你,”顾齐修的手在殿卫军队伍里随意指了张熟面孔。
被点名的小侍卫虽每日在宫殿间巡守,却未曾亲眼见过陛下,他顿时慌了,腿一软跪倒地上,连如何开口应答都忘了。
“我记得你,”清明那天他亲自拟旨从守城军里提上来的,还是因为颜薰儿的缘故心情大好而破格提拔的。他从腰间摸出一块细长条的令牌,形状像钥匙,上面有烫金的图案和字样,“拿这个去军机司,让卓安调人去将九幽山团团围住,在我亲口下令撤军之前不准放走一个人。”
“遵命!”
“兄长,我……”
“你在宫里好好呆着。”
“为什么?”
“危险”,顾齐修答的果断,声音凉凉的,没什么情绪。
“臣愿为陛下以身试险!”顾慕枫跪下。
“我不需要。”顾齐修平日见不得他失落,此时更不愿他跟着去涉险。狠心掉转马头,他丢下一句,“路有些远,晚上不必等我吃饭了。”
顾齐修选了条人行稀少的小路出城,此处城关在守的人便少了许多,用约半人高的木围栏的拦住城门,守卫则在两旁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