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吗?”
那光头醉醺醺的,身上一股子浓重的酒精味、烟熏味和汗臭味,他一凑近,欧阳知不由得皱起眉头向后躲闪并伸手挎住李游书的胳膊,十分嫌弃地对他说道:“你瞎么?”
那光头睁着一双醉眼,打了个绵长响亮的嗝,随后又仔细看了看李游书,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他是你男友么?我还以为是你的好闺蜜呢!”
话音一落,整个酒馆里又响起一阵愉快而嘲讽的笑声。
李游书并不觉得奇怪,他经常因为扎着辫子而被别人认成女人,有次他自己一个人出门看电影,在自助取票机取票的时候,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孩子领到他身后,并小声说道:“你就站在这个姐姐身后,等她取完票你就取票,我去给你买爆米花。”
还有一次,李游书在洗手间扎头发,一个看起来尿急的男人匆匆走进男厕,在看到李游书的背影后吃了一惊,慌不择路地退了出去,认清了厕所门口蓝色的男性标识后才皱着眉头好像责怪一样瞪着李游书走向小便池。
所以对于男人的嘲笑——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李游书都不怎么在乎,但是如果骚扰欧阳知的话,他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于是李游书从吧台高高的圆凳上跳下来,走到这个比自己高整一头的男人面前,笑眯眯看着他说道:“大叔,你喝醉了,回去吧。”
“大叔?”男人闻言有些生气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才二十九,我虽然留着胡子,但是也不至于被人认成大叔吧!”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精瘦光膀子、脸颊上竖着一条刀疤的男人闻言高声回到:“大斌,我就说让你别留胡子,你本来长得跟个老逼登一样,现在一留胡子就更像啦!”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纷纷应和着大笑起来,把那个光头大胡子给笑得一阵窘迫。于是他中了毒一样把鼻子一皱,对李游书说道:“小朋友,你才多大啊就谈恋爱,断奶了吗?”
李游书耸了耸肩:“你不能因为自己长得磕碜找不到女朋友,就来抢我的啊。”
“我不抢,我让她自己选,”说着,男人伸手一把搭住李游书肩膀,“等我把你揍得鼻青脸肿的,她就知道什么样的男朋友更有安全感了。”
欧阳知闻言噗嗤一笑,光头大胡子以为她中意自己,心里一阵窃喜。可欧阳知实则是笑李游书昨天刚打完架,今天又要动手了。
正在给李游书打啤酒的老人见状,皱起眉头厉声喝道:“大斌,你要是不想吃饭就赶紧滚出去,不许在我的酒馆里打架!”
光头大斌闻言对老人回道:“老爹,不是大斌不听你的,只是这小姑娘真是好看,就这么放走了,我舍不得!”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染着一头红毛、嘴上打了个唇钉的女人闻言讥讽道:“看见没有,大斌啊是个老婆迷!你们以后可不要再跟他玩了,真没出息!”
“大萌你给我把嘴闭上!”
李游书感觉那个光头的手又湿又热,手汗很严重,十分不悦地皱起眉头,冲他开口说道:“把手拿开。”
他一瞪眼,周身的气场骤变,不光是与他距离最近的欧阳知和大斌,就连远远坐着的那些男男女女,包括正在呵斥大斌的老人以及在后厨忙着烤制猪肘和土豆的两个小伙子——整个酒馆都瞬间被李游书的杀气给包裹了进去。
一阵寒凉从李游书的肩膀处顺着大斌的胳膊直窜到他的后颈,令他下意识地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而酒馆中其他的人也似乎察觉到了李游书那恐怖的气氛,一时间有不敢动弹的、有起身观望的、还有打算往那边去帮助大斌的,整个酒馆的视线全都聚焦在了李游书身上。
老人见状连忙将啤酒递了上去,并焦急地冲欧阳知说道:“小姑娘,你快劝劝你的男友,大斌虽然粗鲁,但是也是我的老顾客了,别伤到他。”
欧阳知点了点头,拿起啤酒来喝了一口后冲李游书说道:“游书,别把店打坏了,这酒可太好了,你解决完赶紧过来尝尝。”
李游书闻言点了点头,冲老人说道:“放心老爹,功夫是纤毫之争,打坏了东西,都算我的。”
此时大斌已经从刚刚那阵心惊胆战之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有着这样的体格优势竟然被李游书一个眼神给唬住,难以置信加恼羞成怒的感觉伴随气血上涌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
就在大斌抬起拳头的刹那间,李游书的脑海中预演了无数个将其击倒在地的场景:高鞭腿、右摆拳、寸劲攻心窝、截腿踹膝盖、弹抖撩阴腿、双龙探眼珠……
果然还是用标指插喉比较妥帖,只要收住劲就既不致死也不会把他打飞而撞坏装修。
确认下了战术,李游书脚下开始慢慢运劲,自在取瞬间发动,贮藏于体内的细碎能量集中脚下,下一秒便可直取对方咽喉。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来,将大斌已经抬起的拳头给拦了下来。随后,慵懒的声调如同午后的浅眠,在醒来后伴随些许的昏沉和悠闲快意,令人听了忍不住跟着打个哈欠:
“大斌,你又打架?”
听见那人的声音,大斌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他放下拳头,转身冲身后的人点头哈腰,温声细气地回道:“晚上好,医生。”
“嗯,我今天过得确实挺好的,”那人拍了拍大斌的肩膀,话语中带着一抹笑意,“不过我希望这种美丽的心情可以一直持续到今床睡觉闭上眼睛的时候,所以拜托你不要在这里打架,可以么?”
“当然当然,医生的吩咐,我怎么会不听呢。”
“嗯,你听劝就好,”被称为“医生”的男人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是在救你,如果刚才你贸然出手,那个小伙子但凡动一点杀心,你已经死了了。”
李游书闻言,暗暗将已经做好的指形给收了回去。
大斌闻言咽了口唾沫,回头瞅了李游书一眼,心想他显露的杀气看来不是虚张声势,连医生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没跑了。
于是光头大斌连忙挪动自己肥笨的身躯,向着来时的位置走去,经过欧阳知的时候还不忘不舍地再看上一眼,随后灰溜溜回到了嘻嘻嘲讽的同伴之中。
而大斌一走,被他挡住的男人就显露了身影。看见那人,李游书、欧阳知都不由得瞪起眼睛,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而那人看见吧台边坐着李游书和欧阳知,不由得也眨巴眨巴眼睛,失声叫道:“游书?欧……”名字还没叫完,他忽然住了嘴,因为他知道欧阳知的名字不是在这种地方能随便提起的。
而欧阳知和李游书则看着那人异口同声说道:“菲利克斯?”
站在二人面前的男人,正是猎手菲利克斯·科林·耶格。此时他正穿着一件深灰圆领短衫,下半身是一条松垮的短裤,外面则套着过膝的长袖白大褂,本来严肃认真、负责严谨的医生形象被他演绎成了一个毫无神圣感可言的模样,让人怀疑他该是位庸医还是位巫医。
看着呆愣愣的二人,菲利克斯回以同样的呆愣:“你们两位是……是来杀我的?”
李游书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好好的,我杀你干什么?”
“哦,不是就好。”也没回答李游书的问题,菲利克斯得到了答案随即便走到吧台前,一屁股坐到了李游书旁边,冲吧台里的老人说道,“老爹,给我来一杯皮尔森(啤酒),一份法兰克福(香肠)套餐。”
老爹见到菲利克斯,整个人似乎都有了精神,脸上的皱纹里都流露出欢快的气氛:“医生,你帮这位小伙子解决了麻烦,今晚的饭给你免单。”
“好啊,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说话间,酒馆里那十几桌的人都纷纷举起手中酒杯:“敬医生!”
菲利克斯见状露出一个疲倦的笑,从李游书那里拿过一杯啤酒高高回敬:“敬各位,敬钟城。”
说罢,他仰头痛饮,将整杯啤酒一饮而尽。
众人自便,菲利克斯则把空杯子还给李游书,轻轻打了个嗝:“待会儿我还你一杯。”
李游书和欧阳知见状都来了兴趣,将脑袋抻过去问道:“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啊。”
“废话,我就住在这儿,能不熟悉么。”菲利克斯笑了一下,接过了老爹打给他的那杯皮尔森。
欧阳知又紧接着问道:“那他们为什么叫你医生?”
“喏,”菲利克斯拽了下衣领,又掸了掸白大褂那微微泛灰的衣摆,“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医生。有什么奇怪的?”
李游书和欧阳知闻言,不由得都投以敬佩的目光:“了不起。”
“那是。”
这时,一位刚刚从外面推门进来的年轻人看见了菲利克斯,路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医生,今天又治死了几个?”
闻言,菲利克斯脸上显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
“不要听他瞎说……”
没过一会儿,李游书欧阳知点的东西就跟菲利克斯前后脚都上齐,三人换了个靠窗的方桌,方便说话。
“所以,你刚刚为什么问我是不是来杀你的?”李游书一边把烤猪肘细致地切割开来,将里面已经熟烂脱落的骨头剔除,一边向菲利克斯开口问道。
欧阳知坐在李游书旁边,早就已经被烤猪肘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外皮金黄,内里软嫩成丝的猪肉。
菲利克斯切着自己的烤香肠,满不在意地挑眉回道:“我跟她哥吵架了,我以为冲她哥那个小心眼脾气,肯定得派人来杀我。”
欧阳知闻言,伸腿踢了菲利克斯一下:“不准说我哥的坏话。”
“哎呀哎呀,你给我把褂子踢脏了,”菲利克斯抱怨着往旁边一躲,“你哥要不是小心眼,干嘛要在我干活的时候还派老柳监视我?”
“你说我哥派他去监视你?”
于是菲利克斯把暗杀名单、杀吕德明、与柳仕良交手以及摆了柳仕良一道的事情都大大方方告诉了二人。
欧阳知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地张嘴接过李游书叉起的蘸过酱料的猪肘,咀嚼着说道:“我哥竟然这么不信任你么……”
“游书啊,不是我说,”菲利克斯根本不在乎欧阳思信任与否,他毫不客气地从李游书那里叉起一块烤猪肘并对他说道,“你如果有机会,赶紧带着她离开钟城吧,再这么下去,你迟早要跟你这大舅哥闹矛盾。”
李游书闻言笑了一下,没有给予回应。
但实则他的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了欧阳思这疑心渐起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