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伦站在阴影中，听着愈发接近的水声，小心地控制着呼吸。
到最终，甚至他已经完全处于龟息的状态，连体温也降至与周围无二。
在地底世界，这样的隐藏方法足够应对绝大多数侦查手段了。
在这终日看不见阳光的下水道里，这样的藏匿手段足够简洁高效。
隐约间，凭着他发达的嗅觉，扒开浓重的腐臭气息，伯特伦闻到了一丝异样。
在这令人作呕的糜烂臭气中，他居然还闻到了一股……鱼腥味。
是的，鱼腥味。
在地底世界，在那地下湖泊中也是有不少可食用的地下鱼类。
尽管它们相对昂贵，要比寻常的肉食贵上不少，可伯特伦有幸曾经闻过。
那的确是某种鱼类的腥味。
他对此万分肯定。
在死老鼠、腐烂尸体、不明粘液、神秘呕吐物共同组成的臭气大合唱里，这股子腥味简直如同香水般沁人心脾。
伯特伦没有多少反应，只是在心中暗暗嘀咕。
听说，在地表世界，有许多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河流，听说，也有一眼看不到边的蓝海。
他曾经瞒着族长偷偷跑上地表几次，可都在地缝周围闲逛，不敢走远。
只看见过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
在地底，在没有光照的地底，他甚至都看不清地下河流的样貌。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那声音清脆悦耳，像是某个怀春的妙龄少女所发。
那女声似乎带着某种莫名的魔力，隐约间在挑动着伯特伦的神经，让他凭空产生了某种念头。
他要看一眼这个少女，就一眼！
这种感觉如潮水般涌来，狠狠地冲击着伯特伦的神经。
然而，伯特伦却依然宛若石塑般立着，甚至呼吸都没有改变几分。
他能辨别出来，这女声里带着某种魅惑人心的力量。
并且，这股力量也不是刻意对他而发，而是举手投足间不自觉地流露。
“我的蠢妹妹啊，你到底在哪呢？”
少女幽幽地说着，就像是夕阳下缓缓退去的潮汐，带着轻柔微醺的海风，令人忍不住地沉醉其间。
不过，虽然她是这么说，可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说的是大陆通用语，伯特伦虽然不太能说大陆通用语，还是能听懂的。
细碎的水声响起，她似乎又开始移动了。
一边动着，她一边还在慢慢地说着：“从东海岸把我叫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妹妹，呵，父亲大人啊……”
言语间，她隐约有了几分娇嗔的意味，像是在向某个不存在的人撒娇。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魅惑的力量更强了。
倘若有个普通人站在她面前，光是这一句话，估计都能直接让那个倒霉的普通人从此成为她最忠实的仆人。
当然，伯特伦依然没有多少波动。
就这？
谁都知道，卓尔精灵当年背叛精灵帝国，除了信奉邪神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她们玩得开。
就是那种大家都懂的玩~
地位尊贵的女卓尔精灵可能会养男卓尔精灵作为面首。
地位稍微低一点的，可能就会和其他人共用。
当然，作为交集的男卓尔精灵嘛……
不仅是玩具，也是祭品，也是仆从，也是繁衍后代必不可少的一员。
每一个男卓尔精灵，几乎都会在长到一定岁数后被女卓尔精灵看上。
即便伯特伦是个混血种，可照样会有饥不择食的存在。
唔，在某种意义上，伯特伦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
能在台风天出海远航，开船不带桨——全靠浪的那种。
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声。
唔……
至少，伯特伦也算是个大师级的音乐家。
靠手指拨动的那种。
音色因人而异。
不过，就凭卓尔精灵这名头，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点挑逗和魅惑，在伯特伦眼中，还不算什么。
细微的水声逐渐走远，只剩下了少女委屈的声音：“真是，要我说，要是死了，就该死的干脆点啊，死的这么意犹未尽，还得让姐姐好找。”
说着，少女再度叹了一口气，“妹妹呐，你这是在哪里啊，要是你能听见的话……就不如别回来了吧？我帮你那些人都杀干净，那就可以回去和我的王子殿下成婚咯~”
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到最后，少女甚至还咯咯咯地娇笑起来。
空荡而静谧的下水道里登时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无论是多么好听的笑声，在石壁上几次反弹，又跟着回荡了几次，顿时就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连带着，还能带上几分诡异的气氛。
听水声，少女是走远了。
她应该只是路过，在这下水道里游荡。
笑声渐不可闻，水声消散。
又等了许久，伯特伦这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看起来，应该是没人了。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谁，感觉应该是某个神智有些不正常的人。
毕竟，有谁会在下水道里寻找失踪的妹妹呢？
况且，似乎她这个当姐姐的，还和她的妹妹有矛盾。
想到这里，伯特伦不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由于他不能确认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也不敢用地底探测的方法去挑战女人的感知。
躲在阴影里的他只是用了最笨也是最原始的方法——听声音。
至少，在幽暗之域长大的他自认为对声音还是有着极强的感知。
为了不被那女人发现，他甚至都不敢探头偷瞄一眼。
也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还刻意等了好一会，确认周围没人之后，他才敢从龟息状态中退出来。
凭着这样的藏匿手段，他才能在同族人的追杀下苦苦坚持到现在这一步。
只不过，他才深吸了一口气。
下水道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滴答声。
像是有某滴液体砸落，溅起了细微的涟漪。
当然，这滴答声，宛若巨石投湖，在伯特伦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澜。
似乎，那个女人……
还没走？
也就在这时候，他又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嗷，原来，你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