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秦海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身心俱疲,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时,发现客厅留了一盏灯。

应该是爸妈给留的。

她今天才和爸妈说要出去和同事应酬,所以回来的晚一些。

她盯着灯光看了一会儿,冰凉到麻木的心渗透了一丝丝温暖。

这是家的味道。

回到家,按照秦海瑶的习惯应该是先去洗澡的,可是她太累了,那种累是揉进灵魂之中的,手脚都没有力气。

她扶着墙坐在沙发上缓和,透过微弱的灯光,秦海瑶回忆着曾经的过往种种。

许许多多都是围绕着阮漪涵和秦沁的。

她们愤怒抓狂痛苦的样子……

脑海中最后定格的是爸妈哭泣的样子,还有妹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惨景。

秦海瑶咬住了唇,她的手放在胸口,默默地许愿。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要保住她,保住一家人。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秦海瑶几乎脱力,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去无法入睡。

阿涵……

她可以忍受很多。

承受许多。

却没想到,惩罚会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的痛。

看着曾近深爱的人形同仇人,秦海瑶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抛开,一脚踏在上面,无情残酷的抽着鞭子。

一鞭,又一鞭,鲜血淋淋……

明知道再也不能奢望,可是她就是放不开。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秦默默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秦海瑶看她进来赶紧擦干眼角的泪,秦默默睡得有点懵,她掀开姐姐的被子,像是小时候一样钻了进去,手搂着姐姐的腰,将头乖巧的靠在她的胸口。

软绵的身体,淡淡的少女香气,秦默默使劲的抱着姐姐,想要给她温暖。

她能感觉出姐姐的悲伤。

这几天,她也一直睡不好。

她想要安慰,可是她太小了,力量太薄弱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不能开口。

秦海瑶感觉妹妹完全的信赖与依靠,她心酸难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姐妹俩都没有说话。

却胜过千言万语。

过了许久。

秦默默感觉姐姐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她低头,眨着湿漉漉的睫毛看着姐姐。

——你怎么了?

秦海瑶微微的笑,手摸着她的头发:“为什么还不睡?姐姐不是告诉你么,明天要去看医生,今天好好休息。”

秦默默看着姐姐的眼睛,手缓缓的比划。

——姐姐,今天的故事还没有讲。

故事啊……

秦海瑶的眼睛又有些酸涩,秦默默搂着她腰间的手收紧。

过了片刻。

秦海瑶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女主人公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代价。

这一次,她失去的是自己的爱人。

……

第二天一早。

秦家全员出动了。

秦山和黄兰起得很早,因为默默要抽血很多化验项目,所以没有吃早饭,她们特意给小海做了早饭。

秦海瑶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即使是用化妆品也无法遮挡。

秦山和黄兰看着心疼,又没有办法说什么,她们都害怕极了秦沁的强势。

饭吃到一半。

秦沁过来了,她一进来还像是以前一样笑眯眯的,手里拎着袋子:“默默,阿姨给你带好吃的了。”

秦默默畏惧的往姐姐那边缩了缩,秦海瑶放下筷子:“妈。”

……

在书房里。

秦沁点燃了一支烟,看着秦海瑶:“还不错,能引荐你去见陈老,她还是上了心。”

秦海瑶沉默的站在她的面前。

秦沁看着女儿:“还是要加快一点速度,尽快让她深陷,龙骧出了些问题,需要从阮漪涵这边找突破口。”

秦海瑶沉默不语。

秦沁看着女儿冷笑:“怎么,小海,她只是随手的帮忙,你不会感动了吧?”

秦海瑶在母亲面前一向是逆来顺受的。

从那一日她放了狠话开始,秦沁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对,而如今秦海瑶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不该么?妈,你就不能放下么?”

不该么?放下?!

秦沁笑了,笑里都是嘲讽,她把烟头碾灭,淡淡的:“放下?我曾经把阮家当做神,当做是依靠,换来的是什么?家破人亡啊,女儿。”

秦海瑶死死的咬着唇。

秦沁的身子靠近,贴近女儿,声音阴森低沉像是来自地狱深处:“今天是你的爸爸祭日,可是他坠落悬崖,尸骨无存,小海,妈妈想去找个地方祭拜都不能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放下?”她又逼近:“当年,生了你,你还没有断奶我就回来了,胸涨奶长得我痛苦不堪,我早就不想活了啊,小海,是什么支撑我走到今天?是仇恨,我要报仇,为你爸爸报仇!”

同样的清晨,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

阮奶奶扶着拐,看着正在喝粥的孙女,陷入了深思。

窗外阴云密布,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每年这个时候,天气都不是很好,会让老太太想起曾经。

“今天是你秦叔叔的祭日。”

阮奶奶开口了,她的表情悲痛,语气也是低沉。

阮漪涵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她看着奶奶:“奶,你很想念他么?”

当年的事儿,她只知道个大概,只是这些话,重生前重生后,奶奶都不曾亲口对她说过,她都是在秦沁的嘴里听到的。

她问过奶奶几次,奶奶都是绝口不提。

秦沁说过奶奶害了她们一家,她说就在这样的雨天,秦海坤行车坠入悬崖尸骨无存,都是因为奶奶。所以她才那么恨,一直想要报复。

可是阮漪涵相信,奶奶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儿来。

沉默了一会儿。

天外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阮奶奶看着孙女:“阿涵,你跟奶奶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阮漪涵的心猛地一跳,她看着奶奶,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阮奶奶盯着孙女看了一会儿,缓缓的开口了,“你也知道,你秦叔叔是坠崖身亡的,这件事儿,奶奶一直不想要提,可确实跟我有脱不开的关系。”

她的目光悠远,回忆与窗外的细雨融为了一体。

秦家和阮家世代交好。

当年,秦海坤和阮年更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

秦家和阮家一样,子嗣稀薄。

大家族,都讲究人丁兴旺,除了传宗接代,继承之外,还是为了以防万一。

就一个孩子,如果出点什么问题,这么大的家族传给谁。

偏偏到了这一脉,秦家就秦海坤一个孩子,他们虽然从远方亲戚那又过寄了一个孩子过来,取名秦海龙,但是海龙性格孤僻桀骜,从小就不与人亲近,独来独往的,跟一家人都不是很亲。

秦家老两口越是年长越是喜欢女儿,在秦海坤十岁那年,她们收养了秦沁。

缘分这东西也是奇怪。

秦海坤小时候是典型的小霸王,在孩子群里必须是顶尖称霸的,格斗、拳击什么的血性的技巧没少学,横行霸道。阮年性格温润,从小就颇多忍让,不与他争锋,还经常在他屁股后面帮忙收拾烂摊子。

自从秦沁过来后,秦海坤整个人都变了,他是独子,本来是脾气暴躁,被惯坏了,连父母的话都不听的性格,却对秦沁言听计从,甚至因为她的劝慰,一个学期,一节课没有逃。

这可把秦家老两口给高兴坏了。

也许是因为女孩子独有的温柔化解,秦沁来了之后,秦海龙也逐渐好了一些,最起码开口叫海坤大哥了,一家人也能偶尔坐下来吃一顿温馨的饭。

那段岁月,也算是秦沁人生中唯一的美好。

她们四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自小心思细腻,是几个人里最被看好的,可是秦沁的心思并不在事业上,而是一心爱慕着秦海坤,她也知道他大男子主意,所以宁愿在他身后洗衣做羹也从不参与经营上的事儿,也只有偶尔秦海坤和她说起来,秦沁才会提几句中肯的意见。

只是天不遂人意,秦家二老本来身体不好,等到秦海坤18岁的时候,生病相继离开,离开前,秦老爷子临终前把一家子托付给了阮奶奶。

老爷子一口气上不来,手指着海坤,看了看阮奶奶,翕动了一下干涩的唇,又摇头,最终将目光落在海龙身上。

阮奶奶在旁边流泪:“我知道,大哥,都明白,你放心的去吧。”

一直到老太太答应,老爷子那一口气才咽了下去。

葬礼结束之后。

老太太对她们视如己出。

阮奶奶凭借一己之力支撑着两个家族,但是秦海坤这孩子脾气太桀骜,他对于家族事业有着自己的规划,刚开始还好,阮奶奶说什么,不敢违抗,可当羽翼逐渐丰满之后,他便不怎么听老太太的话,无脑的投资了很多项目,血本无归,再大的企业也经不起这么一次又一次的虚耗,自然而然的,秦家开始走下坡路了。

阮奶奶劝了好几次他都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最后没有办法,阮奶奶把她身下南阳的股份分了一半给了秦海龙,想着兄弟之间能制衡一下,不至于让秦家真的就此被掏空。

那股份,也是秦家老爷子留下来的,为的就是阮奶奶能够制衡扶顺几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知子莫若父,他的孩子们什么样,他知道。

可没想到,从那之后,秦海坤觉得阮奶奶偏心,对他还有偏见,他的心理失衡,变得敏感多疑,除了秦沁之外,他感觉所有人都狗眼看人低,逐渐看轻他,就连一起长大的阮年都是。

他年轻气盛,想要自己撑起来秦家,扭转乾坤,可实际上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反而染上了很多不好的习惯,但是对秦沁总算是一往情深,始终不变的。

时间久了,他也会跟秦沁说一些阮年不帮忙的事儿,言语间颇有不满,秦沁还劝着他:“我们一起长大的,阮年不是那样的人。”

绪爱之中,还需要奶奶现在为了她操心么?

先不说这样诡谲的重生事实奶奶会不会相信接受,秦沁对于奶奶来说,最起码,在过去一直当时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养着守护着的,她如果突然把一切都告诉奶奶……

阮漪涵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一切,还需要慢慢的来。

下午。

阮漪涵哪儿也没去,她像是小时候一样守在奶奶身边。

那时候,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

奶奶一旦有点什么发烧咳嗽的,阮漪涵都担心的不行。

奶奶曾经说过:“我这个孙女啊,太过善良心软了,继承公司不适合,到很适合找一个喜欢的人天南海北的游山玩水,做个欢喜神仙,实在不行啊。”她看着孙女:“奶奶再给你支撑几年,回头找个职业经理人帮你经营。”

太过善良心软。

的确呢。

磅礴的大雨下。

秦沁跪在山崖边,任雨水冲打着自己的身躯,她就那样跪在悬崖峭壁旁,默默流泪,“海坤,我来看你了。”

因为尸骨无存,所以连一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她拿起旁边的酒,洒在了地上,跟往常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日常的琐碎:““女儿长大了,随了我们的优点……只是更加的倔强像你了,她当上老师了,本来不用过我们这样的生活的,可是我……我无法控制自己,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对她说妈妈爱她的时候,她冷漠的回应“曾经是”的时候,我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戾气,居然想要杀了她,海坤,你说我是不是疯了?都怪你呢……你要是不离开我,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们一家又该多么的幸福……”

她喃喃的:“海坤,应该是我哪里做错了……才会让阮家起了防备心,这样也好。”她擦着脸上的泪,看着漆黑的山谷:“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如果成功我为你报了仇,就放开女儿,把一切都给她,让她一辈子享受不尽;如果失败了。”秦沁笑的温柔:“我就来陪你。”

百里之外的家里。

秦海瑶守在已经从医院回来睡着的妹妹床边,今天陈老已经检查过了,妹妹恢复的可能性很大,手术就定在下一周。

秦山和黄兰都高兴坏了,俩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泪,可当听到医生说起巨额的手术费用时,二老又沉默了。

秦海瑶站在床边,看着外面的雨,她伸出手,接了一丝在掌心,她的脑海里,是私下里陈老看着片子对她说的话。

“秦小姐,我看您父母岁数大了,所以不好直接问,我想问问你,你妹妹之前是不是接触过什么人?”

秦海瑶看着陈老。

陈老岁数很大了,可是精神不错,她看着秦海瑶,用手指着片子上的阴影点:“我看声带这里,虽然很细小,看着也像是因为你说的曾经高烧不退烧坏的,可是……”

当医生的,自然不能把自己的揣测无根据的说出来。

陈老是感觉秦默默的嗓子是被人为伤害的痕迹。

她在把这个消息告诉秦海瑶之前给阮漪涵打了电话,阮漪涵听了之后沉默又疑惑,只是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她一个人站在窗边沉思了很久,一个不敢去想的念头从心底爬起来,蔓延周身。

秦海瑶抱着胳膊看着窗外,她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平静道异常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陈老,麻烦您安排手术,钱,我会去凑的。”

床头,那在风中摇曳的千纸鹤缓缓的摆动,曾经,只有一点点蓝色的底色又褪去了一些,几乎看不清那本就微弱的蓝。

雨,下的越来越大。

在一边守着的段子看着浑身湿透了的秦沁,嘱咐身边的人:“看着点,别离开。”

旁边的小弟连忙点头:“你放心,段哥。”

段子拿着车钥匙往下走,他想着该给秦沁拿干净的外套。

雨,下的太大,天地之间都被雾气笼罩,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饶是段子打着伞,狂风之下,雨水也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力的擦干净脸,正拿着钥匙对准车。

车身旁边,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钻了出来,他一棍子打在了段子的肩膀,段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他闷哼一声,头重重的摔在了车上,随即的,身子下滑死鱼一样趴在了地上。

半天不见人回来。

看车的小弟有些着急了,可他又不敢离开,一直到秦沁回来,她浑身湿透了,一双眼睛却仍旧犀利:“段子呢?”

小弟胆战心惊:“说是去给您拿衣服了,可半小时了还没有回来。”

他离开前交代了不许离开的,大家一直对他噤若寒蝉,怎么敢违抗。

秦沁皱眉,她感觉不对劲儿,段子跟了她几十年,小心翼翼,谨慎无比,不可能这么久不回来。

她不说话,快步往山下走。

到了停车的位置。

秦沁的眼睛一下子睁大,旁边跟着的小弟尖叫一声:“段哥!!!”

大雨之中。

段子就躺在扯下,他的脸上都是血,脸色苍白,眼睛紧紧的闭着,一动也不动,不知死活。

小弟跑过去查看,他的手先是小心翼翼的探出,在段子鼻翼下试了试,确定还有呼吸,才去查看他身上其他地方是否有伤。

检查完毕,小弟哆哆嗦嗦:“秦、秦总……他应该是被人敲击致晕,被灌了东西,下巴也被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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