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街道两边的树木都抽出了新枝,a市电视台却是爆出了一件大料。
十八年前本省巨鳄钟家孩子被调包的事情上了黄金眼法制节目最新一期,由唐台长的徒弟小程亲自操刀,节目视频以半采访半调查的陈述形式进行,深度挖掘了十八年前孟倩的所作所为。
从十八年前那所医院开始,节目主持人深度走访,根据钟家这边提供的已经调查好的资料,带着摄像团队去往了很多地方,都是孟倩带着被调包的钟悠悠东躲西藏的那些较为贫穷落后的巷子街道。
节目团队询问了一些街坊邻居,得到了许多言论。
“你们问孟倩吗?是,她是在这里住过,还带着一个小女孩。我对那女人可是印象尤深啊,她脾气不是很好,大概和整天干活很累有关吧,回到家里,一言不合就踢她家的那小姑娘,手臂上那被扫帚抽出来的淤青啊,好几天不消,我们邻居看不下去,都劝不了,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情嘛。”
记者问:“她为什么对孩子不好呢?”
“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也觉得纳闷儿呢。”
记者道:“现在根据调查,其实这孩子并不是她的,而是她调包了别人的孩子。”
邻居们都惊呆了:“难怪!我们就说,当邻居了两三年,压根没见过她给那孩子什么好脸色!要是亲生的,怎么可能那样对待嘛,真的,我就没见过那么恶劣的亲妈!小女孩都几岁了,还迟迟不让人家上小学?!”
访问到一个当年见过孟倩母女的小餐馆老板,他对着镜头,起先还不想说,可后来,也实在忍不住了。
他感慨道:“那孩子命苦啊,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我这里端盘子洗碗了,踩着板凳站都站不太稳。我也是同情她,才让她帮着做点事情,给她点钱,让她买点儿吃的。你们能给我打个马赛克吗,否则我这传出去岂不是招童工?”
……
前期走访足足花了唐田团队几天的时间,将所有的信息整合筛选拿出来以后,竟然还能保留整整一个多小时的时长长度。
宛如剥蚕抽丝一般,孟倩将孩子调换走之后的十五年里,做过什么、如何虐待那孩子的,逐渐呈现在观众面前。
节目主持人一开始还能保持中立的立场,可随着节目的深度发掘,他简直惊愕极了,孟倩这女人当年的那些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是,她没有杀人放火,罪行还不至于滔天。她也没有将那孩子给遗弃掉。甚至她还抚养了那孩子,养到了十五岁——可,她对那孩子丝毫没有母爱,只是当成一个捡来的玩偶,非打即骂,难道不会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吗?这难道还不足够遭到千夫所指吗?
之后甚至辗转调查访问到了五六年前,钟悠悠十三四岁的时候。
那是一处乡下水库,孟倩在附近卫生所值夜班,干点儿打扫卫生的粗活儿,以此谋生。记者从几个卫生所护士的嘴里问出来,有人说见过那叫钟悠悠的小女孩。
有一天晚上,她坐在水库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整夜都没回去,孟倩骂骂咧咧,也没有出来找。他们邻居都猜,小姑娘该不会是离家出走,想寻死吧。后来还是有好心人把她给带了回去。
可她哭着喊着不要回去……
那时候,到底是过得有多艰辛,才小小年纪动了轻生的念头呢。
……
这些尘封多年的过去一点点被挖掘出来,放在观众面前,简直就像是一场鲜血淋漓的剖白。
钟家人看着唐田提前送过来的视频,都快要窒息了。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钟父都请人调查过钟悠悠的过往,得到的纸质材料很厚,他也知道钟悠悠那些年过得很苦,可是,纸质上的那些调查结果,给他带来的冲击力远远没有像这样一个一个邻居、街坊亲口叙述细节来得当头一棒。
血肉模糊的细节一点点呈现在他们面前,令他们都是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禽兽。”钟玺佑死死咬着后牙根,紧紧握着拳头。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愧疚有多么肤浅。他重生以来,一味地想要得到钟悠悠的原谅,可他深入去探究过到底那些年钟悠悠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他没有。他能弥补什么,能弥补那十五年钟悠悠身上的遭遇吗?
早知道孟倩做过这么多禽兽般的事情,早在派出所那天,他就不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拳头,就应该把孟倩揍个鼻青脸肿,管她是女人还是男人。
钟玺佑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摔了遥控器,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他生怕他再看,就要在父母面前红了眼眶。
客厅内死寂无比,视频已经接近尾声,采访阶段完了,后续还有节目录制,还没完,唐田发过来的只是原始材料。
虽然只是小程负责这件事,但唐田跟进了始末,他心中都有一股无名火。他认为必须将这些采访原原本本地呈现在钟家人面前,让他们好好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为人父母的,怎么可以把孩子弄丢?
视频暗了下去。钟父搂着钟母,却是久久未动。
钟母捂着脸,泪流满面,颤抖不已,但钟父也顾不上去安慰她了,两人的心情都沉重无比,说是心如刀割也不为过。
他们忽然想到——
钟悠悠从来没有对他们提起过那些过往。
如果不是这次孟倩将事情闹大,钟悠悠忍无可忍,决意通过媒体公布于众,断了孟倩的后路,只怕钟悠悠压根不会主动揭开那些过去。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前是不屑拿这些出来博取同情,而现在是即便拿出来了,也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节目正式播放的时候,在顷刻之间,掀起了巨浪般的轩然大波!
黄金眼法制这节目本来就是当地电视台比较黄金档的节目,在这个时间段播出,观看的人数以万计,几乎是一晚上,这位贯穿节目视频始末的“孟某”就被推至了风口浪尖!
之前钟家爆出来那件事情的时候,一切关于“调包”二字都还只是非常模糊的信息,媒体和网民都并不知道十八年前的事情经过到底是怎样,只能猜测一番。
然而现在,这档节目简直就是将孟倩这个人的所有作恶行为,丝毫毕现地摊开在了公众面前。
从调换孩子开始,到虐待孩子,再到前阵子唆使“费某”——
一件不落!
唐田有意帮助钟悠悠一把,这档节目他特地把了关,做得非常有深度,几乎每一帧都不拖泥带水。
前面将那些采访到的街坊邻居打了马赛克,选取最具有代表性的话语播放出来,后面通过主持人的一些叙述,将十八年前的事情原原本本还原在观众面前,结尾更是加上了令人发省的陈述语。
舆论本就容易被诱导,何况这件事情上,钟悠悠的形象是占了绝对的上风的。
节目视频里,钟悠悠出现的并不多,全都是以“女生钟某”代替,可是,播出后谁都知道,这指的就是明德高中的那个钟悠悠、钟家千金的那个钟悠悠。
一晚之间,孟倩火了,却是以恶毒无比的形象火的。
节目被放到网络上去。
底下热评全都在匪夷所思——
“绝了,自从上次那件保姆纵火案之后,我还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这个叫孟倩的女人图啥?就为了荣华富贵,把别人家的孩子偷走了,还那样对待?她还要脸不要?事情过后居然还唆使人去害那小姑娘?”
“我看得头皮发麻,实不相瞒,如果这事情落在我身上,我杀了孟某的心思都有了。”
“被掉包的小姑娘太可怜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抢走了一切!”
“这种人还采访什么,直接进监狱啊,不按照最重的刑判,我不服气!”
……
一石还在发酵,此时此刻还远远只是冰山一角。
与此同时,钟悠悠和秦曜已经回到了z市,见了秦曜请来的律师一面。律师告诉钟悠悠:“一般这种案件会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没收全部财产,但这会儿舆论显然是对钟小姐这边有利的,法院如果受到舆情干扰,一般会重判。并且孟倩录下的视频中已经主动交代罪行,这一点也会让这案子好走很多。”
钟悠悠毫不留情道:“我希望按照最重的判。”
律师点了点头:“当然,我能理解,钟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秦曜忍不住从桌子底下握住了钟悠悠的手。
两人将律师送走,他仍握着钟悠悠的手。
钟悠悠虽然并不觉得孟倩的事情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影响,她顶多只是背后一凉,愤怒于孟倩居然还想上媒体倒打一耙而已。可此时此刻,与秦曜十指相抵,她还是从秦曜温暖的掌心中无声感到了安慰。
就好像你站在悬崖边上,虽然无所畏惧,可身后仍然有人为你筑起一道挡风的墙,凡事与你相伴,陪你一道。
钟悠悠心想,秦曜这人一如既往地可靠,可爱,让人心安。
她拉着秦曜在沙发上坐下,把玩着秦曜修长的手指,冷不丁抬头问:“你觉得我做的过分吗?”
杨记者那样的人很多,不在少数。
秦曜将手放在她头发上,摇头道:“并不过分,有什么好过分的?你不让我插手,否则我会做得更狠,悠悠,你太善良了。”
“真的假的?你是无脑吹吧?”钟悠悠都被他给逗笑了,善良?说她聪明机智还行,说她善良,那她可是和这个词半点都不搭边。
秦曜见她笑了,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秦曜这么一说,钟悠悠才想起来,两人刚从a市回来就见律师,都还没吃饭,她摸了摸肚子,还真有点饿。
秦曜也摸了下她肚子,说:“瘪的,肯定饿了,我给你做饭。”
钟悠悠惊讶到了:“你还会做饭?”
原文从来没有描写过秦曜做饭,而且把秦曜写的有点十指不沾春阳水的感觉,她是真的从没有想过秦曜居然会做饭——反而是她,她泡面煮面还算是一把小能手。
……其实是这阵子学的,会做饭以后才好找借口留在钟悠悠家蹭饭吃,可这一点秦曜才不会说出来。
秦曜咳了声,方才见律师时冷硬的表情彻底缓和下来,耳根还有点红,他扭头看向别处,淡淡的语气中透露着得瑟:“我什么都会,钟悠悠,你才知道?”
钟悠悠噗嗤笑了。
可是冰箱里空空如也,两人便拿起外套,去附近的超市购物。
秦曜推着车,钟悠悠很是自然地抱着他胳膊,秦曜身体猛然僵了僵。
钟悠悠乐了,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习惯肢体接触?于是忍不住又抱得更紧了点,这下子秦曜更僵硬了。
他僵硬地问:“女孩子是不是和别人一块儿走,都习惯挽胳膊?”
他看学校里走的那些女孩都是手挽手的,他要确认钟悠悠是对他亲热,还是下意识行为。
“没。”钟悠悠道:“我从不和别人这样做,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秦曜扬了扬嘴角:“想吃什么?”
钟悠悠道:“什么都行,买点牛肉吧,想吃肉。”
两人朝着冷冻食品区走去。
这新闻刚播出,超市里立刻有几个人发现了钟悠悠好像就是电视上提到的那个“钟某”,顿时忍不住朝她看了过来。这一时半会儿,这种情况肯定是存在的,毕竟这次闹得这样大,都上法制类新闻了。
钟悠悠蹙起眉头,还没等她说什么,秦曜忽然解开了风衣扣子,兜住了她脑袋:“进来。”
秦曜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属于年轻男人的味道,干净,成熟,却也有未褪的少年气。钟悠悠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暖融融的,几乎能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秦曜的心脏跳得一点也不沉稳,反而飞快如擂鼓,如同青涩的毛头少年一样。
这一刻钟悠悠心里感到踏实而快乐。
她躲在秦曜的风衣外套里,秦曜拎着牛肉,两人朝超市门口走。
钟悠悠弯了弯嘴角,踮起脚,轻轻地在秦曜的喉结上啄了一口,“秦曜,谢谢你。”
秦曜没说话……他……从脸到脖子猛然通红……第二次了,钟悠悠是第二次主动亲他了。要是刚才他刚好低头就好了,那样就可以亲个嘴,秦曜懊悔不已……可随即又为自己太贪心的想法感到抱歉……现在钟悠悠能喜欢他,已经是他花掉所有运气换来的事情了,不可以太贪心,不可以太心急……
可……
秦曜俊脸发烧,胡思乱想一通,钟悠悠被他左脚绊右脚,差点没在超市门口摔一跤。
幸好被秦曜拦腰拉了回来。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钟悠悠一头雾水。
当然是想再亲一下!
凭什么不让我亲!我就是贪心!
秦曜把心一横,眼睛一闭,猛地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拎着牛肉飞快地朝家跑了。
逼迫孟倩录下的视频,牢牢握在钟悠悠手里,以防万一。此时舆论一切发展对她有利,她还没有将这个视频放出来的意思。而这边,何春生、何逸康父子俩却是彻底一团乱了。
何春生的亲戚非常多,可以说他的这些小成本生意,完全就是他的亲戚们互相扶持着做起来的。当年他要娶孟倩的时候就是一意孤行,他的亲戚们全都不同意,可现在,就在他前脚刚得知孟倩的那些惊人的过往之后,电视台上面居然立刻就在黄金档曝出了这件事情!
何春生简直惊呆了!
这钟家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手都伸到a市来了?
他看着电视上播出来的那些关于孟倩过去的劣迹,虽然在心里面觉得孟倩这女人不可饶恕,可同时,毕竟和孟倩夫妻多年,他也有些不忍心。
钟家和秦家这样做,不就是相当于彻底断绝了孟倩的后路吗?那么以后她从监狱里出来,也没办法重新做人了呀,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下,真是太狠了。
孟倩当天就被关进了看守所,至今何春生还没有见到她的人。
他也不知道孟倩有没有带衣服进去,这寒春料峭的,看守所肯定非常冷。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到底是不想做人做得那么绝,便起了给孟倩送点东西进去打点的心思。
可就在他收拾收拾准备出门的时候,大门猛然被推开,他妹妹领着何逸康回了家。
“哥,你还要去哪儿?你没看新闻吗?你娶进家门的那孟倩简直就是个祸害,你快去看看厂里的生意吧,有几个小厂商听见了新闻上曝出的这件事情后,都不和我们厂合作了!”
“什么?”何春生顿时焦头烂额。
他的这小成本生意管着他一大家子的人吃饭,要是掉了链子,那可怎么办。
何逸康瞅了眼他爸兜里的钱包,就知道他爸要去干什么,冷嘲热讽道:“姑姑,我爸就是个拎不清的,你趁早多骂骂他,你看他到了现在还想着那女人呢。”
何春生的妹妹都快被气死了,见电视上还在放新闻,简直忍不住指着孟倩的鼻子骂:“这女人真是个祸害!这么坑了我们一把!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居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她过去是个怎样蛇蝎心肠的畜生!”
“你看,现在好了,这笔生意要是赔了本,我们一家都去喝西北风去吧!”
“好了好了,别骂了。”何春生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
他急着出门去看看厂商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妹妹却道:“离婚,哥,我们家都被殃及池鱼成这样了,你还不离婚吗?是还等着人家从监狱里出来,给人家接盘?”
这话说得难听,道理却不糙。
何春生这次并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提出离婚,将孟倩扫地出门,无异于对孟倩雪上加霜,很不厚道。可是孟倩这种女人,哪怕是再温柔、再好,他也消受不起了。她过去的那些所作所为,实在是太恶毒了。
当天何春生去探望孟倩,孟倩还很爆出来以后,网上整个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网民把孟倩骂了个狗血淋头。幸好孟倩在看守所没法上网,否则她要是看了网上那些骂人不带脏字的评论,都能气出心脏病来当场去世。
何家这边受到的波及不仅是何春生厂子里的那点事儿,就连何逸康在学校里都受到了连累。
孟倩之前来给何逸康送过饭。
何逸康知道这个女人假惺惺,从来都对她冷脸相待,可这个女人为了讨好他,总是热脸贴冷屁股,还不止一次地来学校送过饭。导致z市一中很多同学都知道孟倩是何逸康的继母。
这两天孟倩的事迹上了节目,又上了热搜新闻,学校里难免就有人用有色眼光看向何逸康。
何逸康从走廊经过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议论:“何逸康太倒霉了吧,摊上这么个继母,他爸也真是脑子拎不清,猪脑子啊,居然娶了这么个祸害进门。”
何逸康自己骂自己的老爸,归自己骂,可是听到别人嘲笑他老爸头顶青青草原,他就受不了了。
登时便冲动地和这人打了一架。
幸好,及时被同学们劝阻开,不至于酿成大祸。两人都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去谈话,考虑到何逸康此时的心情,老师倒也没有过多批评他,只让他注意点儿,不要有下次,否则就给予处分。
何逸康真是一肚子火,他从办公室出来,见到来找自己的好友郑子怡,气得一脚将走廊上的垃圾桶踹飞:“我继母真不是个东西,以前居然做出过那种事情,我简直无法想象,我居然和这样的人生活了三四年!”
郑子怡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情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才会有这么多人说闲话,等再过几天,这件事情平静下来,被其他新闻取代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关注着你了。”
可何逸康还是很烦,他难免迁怒到了钟家身上:“孟倩这种人,进监狱被关再多年,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到底为什么,钟家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现在舆论影响了我们一家,他们难道没有考虑过吗?”
站在自己朋友的角度,郑子怡的确觉得钟家是把事情闹太大了,可是他想了想,严肃地道:“这件事情你不能这么说,何逸康,如果换了我,我也会像钟家的那个钟悠悠那么做,人生前十五年本应该受到的教育全都被剥夺了,这种事情是无法饶恕的。”
何逸康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手插进自己头发里,很是烦躁。
……
整件事情沸沸扬扬,第二天钟悠悠请了假,并没有去上学,而明德都已经流言四起了。
上一次钟悠悠的身世真相被公布出来以后,他们就大吃了一惊,可这次看了黄金眼的节目之后,他们才清楚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诗萱的生母把孩子调换了,这还不够,竟然还对钟悠悠非打即骂。那些街坊邻居讲述的话倒是轻描淡写,可他们听了,简直遍体生寒,钟悠悠那时候还那么小,竟然承受了那么多。
或许是因为当事人就在身边,明德学校的学生比别的看节目看新闻的网民,更加愤怒,更加能够切实地站在钟悠悠角度去感同身受。
十九班的人更是怒了。
要不是钟悠悠没来,孟诗萱也没来,施一蒙等几个人简直恨不得冲到孟倩那女人面前,把那女人胖揍一顿。
黎东平先从同事嘴里知道了这件大事,便立刻去看了节目。看完以后,他心里十分复杂。
他还是第一次了解到自己最为得意的学生在小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他倒是也想安慰钟悠悠两句,可他一个外人,他很清楚自己能起到的安慰是非常少的,何况钟悠悠这女孩非常坚韧,早就从过去中走出来了,他又何必去重提往事?
于是,钟悠悠打电话来请假的时候,在电话里,他没有提起任何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只是关切地让钟悠悠多休息两天。
除了他之外,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是很感慨。
语文老师情感最是泛滥,看了黄金眼法制节目那一期以后,眼圈都红了,反复地在办公室说:“平时真看不出来,钟悠悠那么自立自强一女孩,真看不出来……”
的确看不出来,施一蒙心想,他还是第一次了解到这么多的内情。他以前看见钟悠悠那么叛逆,他是怎么想的?他觉得钟悠悠就是个暴发户,和他们一样,不学无术。后来看见钟悠悠逐渐发光发亮,他也只是因着少年的冲动,生出了倾慕的心思。
可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了解到的钟悠悠只是她的冰山一角,自己了解的太少了,看到的也太少了,还管中窥豹,只从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自己在看见她长得漂亮,学习优秀的时候,从未去探究过她有没有遭受过什么难受的事情,所以难怪,钟悠悠从始至终,都没多看过他一眼。
仅仅是这一点,他就彻头彻尾输给那个叫做秦曜的了。
这一点让他很受打击,施一蒙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这件事铺天盖地,他回到家,自己一向专心搞科研,都不怎么关注新闻的父母竟然都知道了。
施父施母有同事看了那档节目,说给了他们听,他们这才知道,当事人竟然是自己儿子班上的同学,还是那个考了全市第一、经常被儿子挂在嘴边的女孩!
当父母的自然是儿子一撅屁股,他们就知道儿子要放什么屁,施一蒙这臭小子在家里提到人家女孩那么多次,他们能不知道施一蒙其实是对那女孩有好感、喜欢人家吗?
可现在听说钟悠悠小时候竟然经历过这么多,他们都是很感慨,吃饭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施一蒙,才能让施一蒙心里好受一点。
只见儿子吃完饭,便闷不吭声地上楼去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是叹了口气。
“这女孩不容易。”施母放下筷子道:“她要是能瞧得上咱们儿子,那刚好,不如去做个亲家。”
施父笑她:“说什么呢,我看你想多了,你瞧咱们儿子这怂样儿,我看他连表白都不敢。怕不是咱们儿子暗恋人家,人家却已经有男朋友了吧。”
施一蒙这孩子从小是孩子王、打架王,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各方面都相当的怂,字面意义的“怂”。
这件事情公布出来,时之棠看新闻的时候,刚好能瞧见记者的镜头扫过去的那一角,穿着黑色风衣的秦曜,拥着钟悠悠快步上车,离开a市——应该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钟悠悠竟是和秦曜一块儿去过a市电视台?
时之棠想得比较多,孟倩的过往忽然被爆出来,还专门做成了一档节目,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其中自然有钟家和秦曜伸手布置了,要置孟倩于死地。
只是此时,真的见到秦曜成为钟悠悠身后默默守护的那个人时,他心里还是非常的不是滋味。
他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到那一步吗,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为她遮风挡雨?
或许,有的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
而在时之棠毫无心思上课时,他这个竞赛班也都在纷纷猜测,孟诗萱这两天没来,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而不敢来上学了吧,只是孟诗萱一直没来,他们也不知道孟诗萱此时此刻到底内心作何想法。
而恰恰相反的是,钟悠悠才请了一天假,第二天就立刻来学校了。他们都忍不住在心里想,这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强大了吧,刚收拾完孟倩,转眼就来上学了吗?这也太爱上学了吧?
而他们是不知道,钟悠悠这人可是把刷题、学习、研究,作为终生事业的,没事情又没有生病的,还能一直请假不来上学吗?那岂不是很浪费学费?
钟悠悠本以为回到学校,大家都会像之前得知她是钟家千金的时候那样,用那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她。可万万没想到,回到十九班的时候,十九班的同学居然都非常平静。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就告诉她昨天又布置了什么作业。
当天的值日是两个女生主动帮她做的。
她站起来想打水,同桌竟然也立刻抓起她的杯子,飞奔到教室外头插队给她打来热水。
她去食堂吃饭,袁媛柔柔弱弱的一小姑娘忍不住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夹给她:“悠悠,你多吃点,你太瘦了。”
她去上个体育课,任子安问她:“昨天化学老师讲了两个新题型,你要是有问题就来找我。”
就连徐宵月,都频繁朝着她这边看,用那种复杂——如果细究过去,还能隐隐看出一些愧疚的眼神看着她。
“???”钟悠悠简直一头雾水。
下午放学,到厕所里去,她听见班长对两个女生说:“现在钟悠悠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咱们可不能在她面前大惊小怪,问她小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了,咱们就当不知道,但暗中对她好一点,多多帮助她,知道吗?表现的平静一点。”
那两个女生道:“我真是被那节目里那个叫做孟倩的女人给气死了,我当初还瞎了眼,觉得孟诗萱好看呢,现在看来,她妈那么恶毒——”
班长道:“唉,算了,别说了,真是心疼死钟悠悠了。”
钟悠悠:“…………”
她算是知道今天为什么大家对待她都像是对待易碎的玻璃花,生怕伤害到她了,搞得她一下子成了班宠……而且习语淇也是打了好几通电话,应该是生怕她想不开吧。
不是,这群人都脑补了什么?!
钟悠悠简直无力吐槽,她回教室拿了书包,又被几个人嘘寒问暖几句,终于离开了教室,快步走到校门口。
忽然被从后面背着书包匆匆赶过来的徐宵月给叫住。
“又怎么了?”钟悠悠没脾气了。班上这群人脑子该治治了。
徐宵月手里拿着一杯奶茶,眼神复杂地对她道:“钟悠悠,你脾气太臭了,但怪不得你脾气这么坏,原来是因为从小就吃了很多苦。”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有些不舍地看了眼刚买的奶茶,犹豫了下还是递给了钟悠悠:“……你这种在那种被虐待的环境中长大的人难免臭脾气、不讲理了些,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这杯奶茶,我请你的。”
钟悠悠:“…………”
“磨磨蹭蹭什么呀?”徐宵月抓起钟悠悠的手,把奶茶放在她手上。见她还一脸便秘的表情,便主动示好地抱住她胳膊:“周末我要去逛街,你一块吗?”
钟悠悠试图推开她的手:“我周末有事。”——还得去参加复赛录制呢。
“你能有什么事?”徐宵月不乐意了,她觉得钟悠悠就是在搪塞她,她堂堂前任班花都主动示好了,钟悠悠怎么还这么不给面子,便把钟悠悠的胳膊抱得更紧了,简直拽也拽不下来:“喂,我都主动求和了,你怎么这样?”
话音刚落,她亲昵地抱着钟悠悠胳膊的手忽然被一个男人有力的手给拽了下来。
秦曜将钟悠悠拽到身后。
徐宵月见钟悠悠男朋友来了,还盯着自己一脸不善,跟自己欺负了钟悠悠似的,她怒从心起——谁欺负谁啊,但这人她明显惹不起,于是打算开溜:“你小男友来了?我们回头聊。”
待她走后,秦曜把钟悠悠书包接过来,没好气道:“走吧。”
没走两步,钟悠悠咬着奶茶吸管,觉得秦曜握着自己的手非常用力,问:“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生气了?”
秦曜盯着钟悠悠那只被徐宵月搂过的胳膊,木着脸,竭力不酸溜溜地:“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秦曜:气死了,一天天的气死了,说好的我是唯一一个呢?:)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