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衬得人的气色也好,楼姨笑呵呵地进来:“糖心啊,楼姨有事找你,来,去我那儿坐一坐嘛。”
“嗯。”她把吱吱抱在怀里,跟着楼姨过去了。
这些日子,怕跟钟云碰上气氛尴尬,她极少去楼姨那边,现在楼姨主动来请,她也就没法推辞。
院子里辟出一块土地,长满了各色蔬果,尤其是西红柿,青绿青绿的,上面还挂着隔夜的露珠,说不出的水灵。
“我闲着没事,自己种的,你看,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也算是小有收获。”楼姨说着便摘了一颗递给她,“这个时候也是可以吃的,不过等红透了更好就是了。”
鸡蛋大的西红柿躺在掌心,青绿色衬得肤色愈发白嫩,少女脆生生的模样惹人喜欢,楼姨欢欢喜喜地拉着她进了屋子:“瞧,这是云岚送来的糖。”
两大碟子的双喜糖,花花绿绿的糖纸,再配上楼姨的满脸喜气,悦糖心似乎知道了是什么事情。
“糖心,我跟你说呀,云岚有了。”
果然,她低笑:“那可真是大喜事。”
“是啊,这都好几年了没消息,突然有了消息,我一想,这肯定是我们糖心带来的福气。”楼姨说着就把糖往她面前推,“好孩子,吃糖。”
“谢谢楼姨。”她剥开糖纸,吃了一块,甜丝丝的感觉让人的心情都愉悦起来。
“干娘,我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随后房门被推开,杏色衣衫的钟云走了进来,那是当初两人一起做的衣裳,洗得发白,见到悦糖心,她面上的笑意顿了顿,很快神色如常,“我来是跟干娘说一声,我去做家教了,我爹娘要是回来,记得告诉他们一声。”
这是托辞,接近中午,可不是做家教的时间。
“去什么家教啊,饭都不吃就去,让人饿着肚子学啊,我得去做饭了,阿云你在这里坐坐,吃了饭再走,糖心也是。”楼姨说完领着女佣出去了。
老式的房间,花梨木的桌椅,青灰色的帐子,古色古香,此刻却是寂静无声。
一左一右两位少女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打破寂静的是吱吱,它窜进了钟云的怀里,把人重得惊呼一声:“哎哟。”
吱吱什么时候跟钟云这么亲热了?悦糖心不解,倒是也不偏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上次你发烧,人家可照顾了你一天呢。”吱吱道。
有这样的帮助在,她倒真不好继续沉默,偏头看过去:“谢谢你上次照顾我。”阳光似乎都格外偏爱她,柔和不刺眼,她眼底碎芒滢滢,说不出的玉雪漂亮。
钟云讷讷道:“小事而已。”
话匣子既然开了,悦糖心觉得没那么尴尬了,她问道:“去圣格兰德的学费不是有人资助吗?怎么还要去做家教?”
“生活费。”
午饭是要在学校吃的,还有一早一晚来回,这些加在一起也是需要些钱的,悦糖心了然,又想起钟森的事情,试探着问了问:“钟森哥没有寄钱回来吗?”
“嗯,哥哥打工的钱刚够自己的生活费,阿爹阿娘的钱为他付学费,没有多余的了。”被糖心一句句关心着,钟云觉得眼睛有点酸,长久压着的矛盾心情突然开阔起来,“那你最近怎么样?”
“我啊,挺好的。”悦糖心习惯性粉饰太平。
“你才不好!”钟云声音闷闷地,“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找我吗?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她忍不住微笑:“我们当然是,所以谁都不能把对方抛下。”
女孩子的和好总是委婉的,吃一顿饭,两人的脚一直在桌子底下踢来踢去,幼稚得很,楼姨听见响动,也默笑不语,任由她们去了。
吃过午饭,钟云就去做家教了。
“她忘带东西了。”楼姨把桌下的玉佩捡起来,那是一块螭纹的玉佩,成色极好,温润古朴。
“这是阿云的玉佩吗?”悦糖心没见过这东西。
“是啊,最近几天她才拿出来的,天天宝贝似的放在怀里。”
“那我去给她送吧。”悦糖心道,“按她的性子,要是发现东西不见了,一整天都焦虑不安。”
做家教的地方是在城西很偏的旧房子里,悦糖心堪堪走到巷子口,便听见妇人尖利的声音:“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下午是要出门办事的,耽误了怎么办?”
“何夫人,我做家教是在两点,没有迟到,现在才一点半。”钟云柔声细气地跟她讲道理。
“我不管!你要做这份工就要这么干!今天来晚了扣一半钱!”妇人的嗓门大,格外凶悍,把钟云的声音压了下去。
“知道了。”钟云只能妥协。
身边传来低低的叹息,悦糖心转头,巷子口这两家正在低声交谈。
“这姑娘,真是好脾气。”
“谁说不是呢,这哪里是做家教啊,分明就是雇了个女佣嘛。”
“对嘛,要给大儿子启蒙,还要时时刻刻看着调皮的二儿子,这何家的女人还每天大嗓门地怪人,时不时就扣钱。”
“要说那何家女人是真的鸡贼,开出比外面都高的价钱,还逼着人立了字据,实际上每天都找事扣钱,小姑娘被压迫成这样都不能走,一走就要上门去闹,哎。”
听完这话,悦糖心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她到底还是没再过去,提着玉佩走了,钟云一向是极其好强的人,要是知道自己见到了她这么狼狈的时候,心里又要难过一阵子。
一边走一边端详这玉佩,螭纹玉佩,看上去就很贵的样子,她自认从小跟钟云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从没见过这东西,前世对这个也没有任何印象。
“让让,让让!”汽车在狭窄的巷子里横冲直撞,眼看着就要撞上她,悦糖心正处在巷子中段,避无可避,她往后退了几步,还是不及车子的速度快,被撞倒在地。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卸去了不少力道,只有额角磕在地上,鲜血顺着眼流到下巴,车上的人开门下车:“送医院!”
她觉得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晕,晕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再是浓重的消毒水味,手里紧紧攥着玉佩,这是阿云的,不能坏,也不能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