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拽着姜云明就走,丝毫没有点儿帝王的威严和皇家的礼仪。
“诶,诶?诶!陛下你干啥啊?”姜云明起初有点慌,但是看清楚李二之后就放松了下来。
“少废话,快跟朕走,将作监一早就去和朕说火炮造好了,按照你的要求。别磨磨唧唧的,我看见你这幅熊样我就生气。”李二很是气愤的拽着姜云明出了门。
林馨怡看着李二拖着姜云明,有些目瞪口呆。她之前见过李二来府上,姜云明那时和李二说话的样子在她看来就有点没规矩,但也诧异于姜云明和李二的关系如此之好。现在看着李二毫无帝王威严的拽着姜云明的样子就更加诧异了,就好像家长拽着自家闯祸的熊孩子。
李二毫不避讳的拽着姜云明上了自己的马车,催促驾车的太监往火药署赶去。姜云明瘫坐在李二的马车上,李二在旁边唧唧喳喳个不停,说着对于上次火炮的试用他没有看到,很是不满,弄的姜云明很是无语,多日吃羊肉的火气更加烦躁了。
马车在李二的催促下很快就来到了火药署,拉着姜云明下车。姜云明一下车就打了个寒颤,m的,太冷了,又不着急打仗,李二急啥啊。
李二挥手示意,没等跪满一地的士兵起身就拉着姜云明进了火药署。火药署后面的空地上,工匠们早就将重新铸造的火炮抬了出来。
姜云明看着空地上的火炮,伸手捂脸。太特么丢人了,这群憨货怎么还是造了个炮筒子就去报告了?李二指了指摆在地上的炮管子,眼神看向姜云明,满脸的怀疑。
姜云明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但是躺在地上的炮管子显得是那么的呆,让姜云明都不想上前。
一直等到士兵将隔离开来的方士们带了出来,姜云明才上前。这次的炮管制造的让姜云明觉得还算满意,起码他们没有为了邀功而偷工减料。管壁很厚,从炮口开始越来越厚,后面装填火药的地方更是厚达一个成年人手掌的宽度。
简单的撑了个支架,姜云明让人把炮管架了上去,方士们上前装填火药,给炮管尾部插上了混杂了火药的油纸,充当引线,一个士兵抱着个铁球扔进了炮口。
姜云明拿过了士兵递上的火把,严肃的转身面对着李二。
“陛下还记得火药的威力吧,一定要捂好耳朵,火炮的声音比当初的火药要大多了。”嘱咐完李二,姜云明就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不是闹着玩的,都堵上耳朵。”
看着众人堵上耳朵,姜云明才上前。引线刚刚点着,呲呲的声音响起,姜云明立刻丢下了火把,堵上了耳朵。
“轰”的一声,大地都感觉震颤了一下,即使是捂住了耳朵还感觉声音有点大,脑瓜子嗡嗡的。姜云明挥手扇了扇火药燃烧产生的打量蓝色的烟,迎着有些刺鼻的味道走了上去。
炮管微微有些发热,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热,可能是冬天的缘故;整体没有出现裂痕,炮口被崩掉了一小块儿,可能还是有点薄了,在就是用铜铸的原因,后期炮口的强度和厚度还要再提升一下。整体效果不错,大约300米外的一个小土丘被炸没了,地上还被炸出了个坑。
李二有些被震傻了,看着远处的大坑和扬起的烟尘,久久无言。
姜云明回到李二身边。“陛下,总体效果还不错,算是勉强达到了我的要求,后期再稍稍改良一下,加上两个轮子方便移动。现在的问题就是这大炮太重了,所以云明建议还是先在各处要塞的城楼上架上大炮,等后期再慢慢普及。”
李二被姜云明叫回了神儿。回过神的李二开始兴奋了起来。“利器,国之利器啊!有此利器何愁突厥难平?哈哈哈,诸位做得好!都辛苦了,火药署所有人赏银二十两。”
姜云明看着李二高兴地像个二傻子,费了老大劲儿才让李二平静下来。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李二还是有些兴奋。虽然当初在泾阳大败突厥,但是再怎么说突厥也是从草原南下,掠夺千里,一度逼近了大唐的中心长安城。现在看了这火炮的威力,李二顿时就有了以前不敢有的雄心壮志。
姜云明看着李二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了大炮的为了,之前又险遭突厥迫近羞辱,这位未来的天可汗能忍得住才怪呢,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啊,姜云明不得不给李二泼冷水。
“陛下别想的那么远了,突厥现在还不能打,您现在还是着手眼下的事情吧。都说攘外必先安内,若是内部不安排好,您怕是很长时间用不了这大炮了。”
姜云明的话让李二冷静了下来,一路上就没在开过口。
没有回皇宫,驾车的太监将车驶到了泾阳伯府。姜云明下了车就又回到了他的躺椅上,李二也坐在旁边。
让林馨怡温了一壶酒,姜云明就摇晃着躺椅,时不时的往嘴里扔个板栗,完全不顾忌李二就在身边。
李二看着炉子里的火,火舌时不时的冒出来。
“粮食之事你还有什么办法么?那占城稻在我大唐还不知道能否一年两熟,再者说,即便是两熟了,对于蝗灾来说还是不够。”李二对于贞观二年的蝗灾很上心。
“没有,办法能用的都用了。”姜云明朝嘴里扔了个板栗。“能让大唐百姓度过蝗灾的首选还是土豆和红薯。这两种粮食产量大,饱腹感强,耐饿性也高一点。但是现在北上的将士们还没回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蝗灾就要开始了,所以辛苦拿回来的种子也不能种,要等到蝗灾过去了才行。”
“依你之言,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不,是云明能做的就这些了,陛下的话还能做点儿别的。”
“能做什么?赶紧说,你这说话说一半儿的性子跟谁学的?”李二呼了姜云明一个葫芦瓢。
“从占城运粮。”
“不行,不合适。占城太远了,来回的花费还不如早些从市面上收粮。”李二皱眉沉思,继而开口反对。
“陆路是不行的,陛下可以走水路。从岭南到占城走水路方便很多,冯盎虽然远离长安,但是这个人没啥问题,可以交给他办,不过陛下可能少不得要给点好处了。”
“冯盎?真的能信任吗?近几年来一直有各州官员上报岭南冯盎欲反,朕都准备派兵征伐了,你却说冯盎可以信任?”
“岭南路途遥远,车马粮草消耗严重,而且现在岭南尚未开发,很多地方都有瘴气瘟疫,陛下想讨伐岭南并非易事。再者说来,您哪里看得出来冯盎要造反的?”
“若是一人或者几人说冯盎有谋反之心朕自是不会信的,但是这几年多个州的官员陆续上报,都说冯盎要早饭,这还看不出来吗?”
姜云明摇头嗤笑:“陛下您也说这都好几年了,那么云明问你:冯盎他现在出岭南了吗?他是否出兵攻占地势险要之处?怕是冯氏兵马连境都没出吧?”
李二被姜云明噎住了,低头想着下面上奏的奏折。
“想来应该是各州见冯氏子弟囤聚岭南,再加上岭南遥远,难以把控,所以都认为冯盎要早饭,接连上书。而冯盎得知众多官员上书也怕陛下真的认为他谋反,毕竟是三人成虎,所以他也不敢进京澄清。陛下派个使者过去吧,表达一下您相信冯盎的意思,整个事情就差不多能完了。”
李二揣着心思走了,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想怎么办。姜云明知道李二一定会照他所说的,派人去岭南接触冯盎,现在的大唐动乱不起,他需要冯盎替他从占城运来粮食。
摇晃着躺椅,林馨怡站在一边给姜云明捏着肩膀。
“今日这些话,听了也就听了,但是说不得。”闭眼享受着的姜云明突然开口。“你的父辈也是官员,你也应该明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奴婢知道。”林馨怡很懂事,姜云明很满意。
和李二大谈贞观蝗灾之时忘了林馨怡还在身后,李二走了才想起来。不过林馨怡很懂事儿,姜云明很满意,起码现在看来这个侍女无可挑剔。
雪已经停了有几天了,但是怒号的北风似乎永远都不知疲惫,入冬以来就日复一日的呼啸着,北方的雪不似南方的那般让人觉得很“潮湿”,北方的雪似乎是“干的”,北风一过,带起一片粉末般的雪。
吃完了手中的板栗,姜云明叫住了想再去拿一点儿的林馨怡。起身来到了院子里,强烈的温差对比让姜云明哆嗦了一下,一件大氅披在了他的肩上。
几片薄云退去,太阳再次照拂着世间,北方发黑的乌云让姜云明心头起了一丝阴霾,他又想到了北上的将士。二百名士兵只因为他一句话,放下了家庭,甚至于放下了自己,去跨越那冬天冰封的白令海峡。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手中握着权利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好。
姜云明长叹一声,似是自言自语的开口。
“你说,我算是个好人吗。”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姜云明似乎是心中自有答案。
“对别人来说馨怡不知道,但是伯爷对馨怡好,对伯府的人好,也对田家村的人好,馨怡都看在眼里,所以馨怡觉得伯爷就是个好人。”林馨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嗓音很温婉。
“就因为我一句话,二百名将士便动了身,生死难料。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回来,但是我知道,他们之中注定有人回不来。”
黑压压的乌云再次遮蔽了太阳,天空中慢慢的飘起了雪花,似乎也在为那可能无法归家的人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