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栖心中还有许多不解,却立刻将注意力转回了许镜洲身上,伸手扶住他:“拂尘,没事吧?你不必出手的,我能躲过。”
许镜洲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可有伤着?”
“没有。”林鹿栖的指节无意识地握紧,心中有些震荡。怪她太弱了,还是许镜洲心里那个要时时护着的小姑娘,才会让他丝毫不考虑自身的状况就为了她出手。
“好了,小鹿,别胡思乱想了,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问吧。”
林鹿栖一叹,便知道许镜洲是不愿话题停留在他身上了。不过她确实有满心疑问,便理了理思绪问道:“容玠为什么杀了那么多同门师弟?我现在竟然有点看不透他的立场了。”
许镜洲缓缓道:“他是长乐山的卧底,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从那时他将你抓去,却又让你逃走,我就觉得是他有意为之。”
“可那次,是薛——是薛停云救了我。”林鹿栖提起这个名字,不由皱眉。刚刚容玠也提了薛停云,她竟然下意识地想要知道更多。其实,她从没放下过他吧,只是现在的她脑子实在是太乱了,无暇去想他,想围绕着他的那些谜团。
许镜洲看出了她逐渐黯淡的神色,却也不去刻意点出,只像个理性的旁观者一样接着道:“那天那个峤山的人,你说过应该是峤山派里地位很高的人,按说实力也不俗,若非容玠有意疏忽,我并不觉得薛停云能那么顺利地救出你。中途倒戈这个词很有意思,薛停云也许也知道那个联络点,若容玠真要防他,不会仍然选在那里。”
林鹿栖的注意力转回来,越听越是心惊:“难道容玠……想放我走?”
“后来,我们被容玠带上长乐山,从囚室中惊险脱逃,看到瀑布,这是个意外的转折,也打乱了我们本来的计划。可是刚刚遇到他,他的言辞行为就印证了我早先的一些判断。”
“什么?”
“他或许早锁定了你,却不一定认出了我,但从囚室里逃出的是两个人,他想要确定在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我。就在刚刚,他只是想引我露面,而看到我之后,如果他真想对我们不利,说什么也不会杀那群弟子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想要灭口,想要掩盖见过我们的事实。小鹿,你说他为何要这样做呢?”许镜洲眸光复杂,似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林鹿栖大胆猜测道:“拂尘,你的意思是,他虽然背叛了杳兰山,但依然顾念旧情,是有意放我们走?他是棵墙头草,虽然在我们看来不算坏得那么彻底,可事实上两边都讨不了好?那他为什么还要……”
“或许,只是想要让自己稍微心安一点吧。小鹿你想,容玠上山时只是个小少年,后来也没有下过山,若说幼时答应了施鼎卓做卧底,可这十多年来培养他的到底是杳兰山,难道会没有一点感情?如今时机到了,他重回长乐山,但或许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忠心,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吧。所以他才会在能力范围内为我们遮掩,暗中提供便利。”
林鹿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几番折腾,估计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哪边的了吧。”
许镜洲道:“其实,人的选择并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都是复杂的。不必纠结于他是哪边的,害杳兰山是事实,帮我们也是事实,我们该做的不是对他下判断,而是去联络无上殿。”
“对!”林鹿栖如梦初醒,“要不要先去找南柯爷爷?我们现在依然被无上殿通缉,若通过南柯山向无上殿传递消息,是不是会安全一点?”
“我们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杳兰山之事是长乐山栽赃,现在向无上殿告发,哪怕长乐山倒台,于杳兰山也未必有益。所以我们不能出现在无上殿眼皮底下,长乐山的事只能托梦山主代劳了。”
“拂尘,那要怎样才能还杳兰山清白啊?”林鹿栖此时又觉得心乱如麻了。
“栽赃的事主要是容玠在做,但此时让容玠供认并不太可能。如果长乐山先倒台了,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才有可能让容玠说出真相。我们也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容玠身上,如果现在揭发长乐山,与杳兰山不同,由于代舆山早说过长乐山与他们的关联,无上殿应该会先出手解决长乐山。等此事过去,大概已是明年。即便容玠不肯开口,在新的四大仙门进入无上殿后,或许会在元月例行集会时对杳兰山做出新的裁决。”
“拂尘,还是你想得周全。”林鹿栖想了想道,“那我们启程去找南柯爷爷吧。”
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薛停云。不管他在这件事里参与了多少,到底成了林鹿栖心上的一道伤疤。虽然随着时间推移,林鹿栖心中的怨气逐渐被担忧取代,但无论如何,他消失得太彻底,太让人不安了。直到现在,林鹿栖还会在心中小心翼翼地绕开他,绕开关于他的一切。
南柯山位于长乐山的西北方向,这一次是林鹿栖抢在许镜洲之前腾了云。她承认,她如今确实仙术不济,遇到强敌未必打得过,但这种小事还是可以做的。
许镜洲不说,她还猜不到吗,以她对他性格的了解,这家伙必定是在逞能。她也不戳破,就暗地里照顾着他点儿吧。
然而,很快她的这个心愿也被无情击碎了。一朵云飞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云上一道玄青色的身影,带着凛冽的压迫感停在了二人眼前。在他身后,两边各跟了两个弟子,俱是青衣佩剑的模样,显然早有准备。
玄青色衣袍的男人看上去与凡人的不惑之年相近,身形格外高大,容貌也带着几分北地的粗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脸的一道青色伤疤,从下颌延伸到眼角,仿佛差一点就会伤及左眼。
他的气质不像施鼎卓那样阴鸷,那种狠绝冷酷是外露的,与之相伴的便是骄横自负。
他同样配着剑,端看剑鞘便能猜到此剑之贵重。
许镜洲拉着林鹿栖退了一步,声音冷淡:“天煞剑。原来是乔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