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大雪纷飞,弥天漫地。
因朱元璋与着张士诚昨晚在牢狱18之中商议过了,今日早间便是要去劝解那些百姓,让他们把混杂在民间的军卒都给送出来,而吴国也不是要怎样,就是把他们的名字与贯籍都详细记录下来而已,只有清楚明里暗里的一切才能让朱元璋安心下来。
昨日在城门处有叫着他们来自首来着,可是到清晨时分自愿前来府衙的才不到一百个。朱元璋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没有哪个父母会把自家孩子往门外推的,更何况他们不知自己孩子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而送来的几十人,大都还是那些乡绅老人怕吴王面子上过不去,才是硬凑了那么些人前来。
这么不相信自己,朱元璋虽是有些气愤,但也是有些无可奈何,毕竟他让这些军卒中从着百姓中间出来除了是让姑苏安定之外,还是有着一些别的目的性,所以这自知有亏的吴王也是能够理解他们。
一切都已准备好,但天色也是来的那么的不凑巧,从早间起这江南处就是开始飘落了雪花。想想也不易在这漫天大雪里把着百姓们给聚集起来,所以这一个上午就此耽搁了。虽然对这糟糕的天气有些暗恼,但这是有什么预示一般的预警也确实是给朱元璋提了一个醒。
以着朱元璋的目的便是先让地处江浙的张士信与李伯升先打头阵,趁着张方两军的结盟关系还在,在他不备之时切断后撤之路,彻底把着方国珍大军给阻挡在浙东等地,待吴国大军再整理好后方之后,全军南下就是要在浙东地方把十余万的方军全歼此地。
虽然这想法是很好,与着张士诚在牢中商议的战况把所有都给预料进去了,甚至把着有些张军不听命令,从而把方国珍放跑至更南方都给预料到了。但是有一点没有想到的是,既然张士诚要在姑苏起头劝解百姓,那他就是个公众人物,朱元璋是不相信方国珍不会在这姑苏设立探子的。
一旦探子把着张士诚投降于朱元璋的消息传散给方国珍,那这一切的计划就会全给打乱了。这样下来方国珍绝对不会再相信张士信与李伯升的结盟,不能出其不意的先行靠近敌军,一旦敌人警觉那要抄方军后路的计划也会宣布拦腰终结。朱元璋不可能会放弃让张士诚去劝解百姓,他心里一直只有一个徐徐图之的道理,他也坚信贪多嚼不烂。
这后方的姑苏等城还没有稳定下来之前,朱元璋是绝对不会让大军继续南下的。虽然这张士诚已经是投诚于他了,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把姑苏地下张军的势利给说出来,朱元璋知道他这是想留一条后路以防不测。但就这一条隐瞒,就足够让着元璋警惕无比的了。
大军出征是绝对不能容忍有任何风险落在后头的,一旦全军进攻不利,后方糜烂之下那就会连着后撤的机会都没有,这江南好不容易打造成必胜的局势也都会化为一片泡影。所以,尽管让张士诚出面会让方国珍警惕,也会让这场大战徒添不少伤亡,但是朱元璋却不得不这么做。
大雪已经停了一阵了,姑苏城内所有的朱卒都已行动起来,他们在不断把着处于房屋之中烤火取暖的百姓都给吆喝驱赶到东城去,不管他们如何恐惧求饶、如何的破口大骂,这些面目表情的魁梧兵士们只是不断执行着上官下达给他们的命令。
在这东城之中的堡垒内,朱元璋与着张士诚围着炉火两相对坐,这时他们两个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剩下这火焰之中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望着对面那被炉火照映得通红的俊脸,想着张士诚为了今日的劝降也是特地收拾过了,不但把着脸上的胡子都给剃了,沐浴换了身同样奢华的衣袍,身上也时有时无的就传出一阵阵馨香。朱元璋转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头发随意挽起,虽然胡子打理的不错,但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地主老财似的。
略显尴尬一笑,朱元璋知道张士诚现下无言的原因是什么,无非就是昨晚的那些没有告诉自己的张军势利而已,他也一定知道要是这吴王想查怎么也能把着他们给找出来,但又割舍不下他现在这唯一剩存在姑苏的势利。他在恐惧被吴王给吸干了自己的精华,再夺取了全身的武器,到那时他就真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了,在全无安全感下所以张士诚才会如此的纠结。
虽然有这能力,但是朱元璋并没有派遣锦衣卫与查询这些隐藏的势利,除了给予这压抑的快要崩溃的张士诚一点安全感之外,还有一处原因就是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要是朱元璋刻意想查,那就一定会把四处城门都给关起来,把着所有人都给关押在姑苏城内一个个的排查下去才不会有漏网之鱼。
但这样以来,势必会惊动这些势利,让着本来就不太稳定的城内混乱不堪,到时姑苏百姓人心惶惶之下,朱元璋反而是更加不易脱身南下。所以面对着张士诚在牢狱中托付狱卒把那些绝密的小信件不断传播出城外去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加阻拦。朱元璋知道在这里头除了一些确实是早间要做的准备之外,剩下的就可能是他们内部要谈论的私事了。
就在这眼皮子底下做的小动作,元璋虽是暗恼但也是没有阻止,甚至在这狱卒光明正大不断进出牢房时,朱元璋也都没有派过人去跟踪尾随过他。经历了这么多些年的大小事,经历许多的吴王也确实懂了一些驱御部下的道理,既然是要大用人又是确定这人没有什么大的危险,那就只能无条件的相信他,整日疑神疑鬼的反而会是坏了事情。
而且朱元璋也是知道一些百姓们的心理,他们不会管那上头的人如何劝说,不管他是昔日旧主还是现在的城主,要让这些人乖乖交出自家亲生孩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人都是会趋利避害、随波逐流的,一旦要是百姓群中有人起哄,大都数人都选择相信张士诚、相信吴王,愿意把着自家的孩子交出去。
而这些普通百姓几日来也确实是没有感觉到这吴王与吴军所带来的敌意,心安之下也大都会盲目的去相信他,到最后越来越多的人这样做后,只剩下那一小波的人也都会去随着众人一块去相信吴王。就像是一个人,要是周边所有人都说这人品行很好,不管他以往品行如何,要是你到了万般无奈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就算以前不认识他不了解他,这个时候你也会去选择相信他。
有了这一层情况,所以说朱元璋现在并不太担心这军民的情况,他相信张士诚在姑苏城内的势利,要弄出一些“盲目”相信吴国吴王的百姓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就算是有一小波的人很是聪明,并不愿意去相信周边的百姓,但朱元璋依靠着这大多数人提供的线索也是能够顺藤摸瓜的把着这些隐藏在民间的溃逃士卒都给揪出来。
略微想了想,朱元璋望着张士诚沉默不语的样子,脸上也是带上了些许微笑,只要这些暗地里的势利能够不威胁到自己,就是让他在这姑苏城中多存活几日那又何妨?只要城内先行安定下来,到时再派遣锦衣卫明察暗访也是不怕揪不出他们来,这一次的行动之后他们也肯定是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的。但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让这江南平定下来,能够让二十万吴卒安稳地继续南下,一切等消灭了方国珍再说别的!
张了张嘴还未等朱元璋说出宽慰的话来,好安张士诚的心。这时那门口厚重棉帘忽然被掀开,一股冷风吹扬进来,元璋转头看去时却是有一亲卫快步进来,他用那被冻得通红的手掌抱起拳头禀告道:“百姓们都已在城下集结完毕!共两万三千六百五十二户人家,经排查检测后百姓人户不多不少。”
听到百姓们都已经站在了东城下,这么严寒的天气也是不宜让他们在雪地里等待太久,朱元璋与着张士诚两人站起了身来先是跺了跺坐的有些微麻的腿脚,便是准备向着屋外走去。
朱元璋在路过这兵士身前时,便把方才一直围绕在手掌中的棉套递给了他,这棉套经过炉火的烘烤现在正是暖和无比。那兵士冰冷的手掌毕恭毕敬地接了过去,一碰这温暖的棉套好似就是直暖进了心里一般眼中都不禁纂起了泪花,瞧着他被冻的红晕的脸色拿着棉衣激动地快要打摆子的神情多半就是要用作传家的传家之宝了。
一路疾走,朱元璋到也没有见着这之后的事情,他在递给了那兵士棉套之后就是随着那若有所思的张士诚一齐出了堡去。才挑开棉帘,半个身子从这温暖的室内探了出去,忽的一股冷风吹来,不禁让着元璋浑身寒毛竖起,猛的缩了缩脖子,他忽然就有些想念起方才的那温暖的屋子了。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朱元璋实在是没有那脸皮再是退回室内,一咬牙猛的就是让整个身子都窜了出气。见着那些吴卒站在寒风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冻得通红一片,但他们依旧是站立地如标枪一般的挺直。想着这么点困难就是想向后退缩的自己,元璋红了红脸色双手缩在袖笼里强自忍着要颤动放身子,尽量让着自己打气精神来神情阔步地一甩袖子向前走去。
而在他身后的张士诚却是根本不能看了,几年来吃喝玩乐早已没有了当年那强健的身子。这被冷风一吹当场就是想跑回温暖的堡内,但是见着前头神龙阔步的朱元璋,张士诚也是没有胆子这个时候掉链子。他咬着牙躬着腰迈着缓慢步伐,有些瘦弱的身子整个都像是缩进了那宽厚的衣袍之内一步一挪地随着吴王的步伐跟随走去。
在这冰天雪地里,朱元璋如雄狮巡视自己领地般的挺胸阔步与着身后那如老鼠般躬腰塌肩的张士诚这一对比,高下立马相现,那些站立在雪地里的吴卒们见了眼中露出热烈更甚之时,那原本就非常挺直的身子不禁再向着上方再挺了一挺。
到了城头,朱元璋遥望下方黑压压一片横七竖八排列不齐的百姓,见着面对那些手持兵刃驱赶他们过来的百姓们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反而是左右拉起邻居街坊团成一团扯起了家长里短来,那嘈杂的声音不断响彻在这冰天雪地里。
虽然人多话也多,但朱元璋并没有露出不耐之色,反而是带着欣赏的目光见着这人间场景。因为以往聚集着这么多人在一处地方,肯定是要面临着大战了,一旦战争那哪里有不死人的场景发生?
只是想着那尸横遍野的战场,以往在金陵时送这些战士前去作战时,朱元璋的心里也总是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久而久之,反而是患了密集恐惧症似的,元璋有时站在高台之上见着那密集的人群也会心生恐惧。
这姑苏城中的百姓现在也是自己的子民了,朱元璋一见现在这密密麻麻的场景没了惧怕反而心生起一种自豪之感……,待心境平息下来,元璋回头一看只见那张士诚还在没了鞋底的雪地之中慢慢挪着步伐,照着他这样子走可得什么时候才能到这城头?朱元璋摆了摆手,身旁顿时就有两个卫士抱拳领命便是向着张士诚大跨步走了过去……
寒风不断吹啸而过,东城下的百姓们皮糙肉厚的虽是耐寒但在这雪地中站立了近半个时辰也是有些打哆嗦了。现在的城下大都也是青壮男子,毕竟这冰雪天气里也是不宜让老人小孩出来许久,所以对于这些身体虚弱的人,朱元璋想了一想也就是放着他们回去了。毕竟相对于那些老人,拿主意的一般还是青壮,要是他们不愿意就算是做通了老人媳妇的思想也是扭转不了这些人的想法,毕竟现在这个还是乱世的社会里,当家做主的还是男人,一家的顶梁柱也都是青壮,所以说一家人也都是以这些人的想法为主的。
百姓们都知道吴国是一个讲法、讲理的国度,只要自己没有犯法犯事也是不用怕他们,因为他们无权抓捕自己,这也是韩汉忠领兵至江南一直传播的理念,现在也是初有成果了。左右等不见人,青壮们缩着肩膀把一双通红粗糙的手掌缩在袖筒里,虽然面对着这些不断巡曳的吴卒也不甚害怕,但要一直等在这城下受着寒风也不是办法。就在他们不断跺着脚,满脸不耐之时,抬头一望只见着在那城头站立着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白色衣袍在寒风之中咧咧作响,张士诚望着城下这些以往自己的百姓正在看着自己,一时也忘却了寒冷害怕。待回头望了一眼朱元璋平淡的面色,张士诚转过头来,深吸一口寒气,心中也是没有了筹措,按着原定的腹稿怕声音被大风吹走便朝着城下大声喊道:“诸位乡亲们还记得我张某人否?前几日我们还在一起并肩作战,但士诚无能面对吴国大军临了战败一途,至了现在虽受着吴王统治,但是能见着你们安然无恙、还算幸福安康的面容,如此罪孽我也是减轻了许多……
不忍见你们在雪地里受寒,张某也是不再耽搁你们了,那便是长话短说。想必诸位也是知晓了士诚今日的目的,没错,就是因城中溃卒一时。既然姑苏已经是吴国的姑苏,那尔等也是不用再做无谓的抵抗,都站出来吧。我张士诚今日向天指誓,只要你们今日站出来吴王是绝不会伤害你们一分一毫的!”
虽然喊声还在这城下不断回响着,也是不断回荡在众百姓们的耳旁,面对着这昔日旧主的劝说他们脸上也都没有什么表情。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就凭着一句空口白话就是想让他们把自己的生命给冒险的拿出去,那怎么可能,就算这张士诚是以往的城主怎么样,就算他现在还是那江南的诸侯,他这一番话语也并不能够激发出他们的热血、引起他们的共鸣。
虽然百姓中有许多人面上蠢蠢欲动,想是要站出身去附和张士诚的话语,但是这其中也不缺乏聪明人,特别是做到头领、领袖的这一位置对于人心的把握他们更为擅长。一见百姓们毫无动容的神色,他们仿佛也是明白了什么,并没有着急发动着势利,反而是抬头向着城楼处观望了起来,而那些起哄者们没得上级的命令、没有那第一人的开口他们也都是紧闭着嘴巴,等待着那一声命令的传下。
面对着寂静的百姓人群,有些尴尬的张士诚那张白皙的脸上也是略微出现了一些陀红直到了耳根处,他没有想到自己说出的话居然如此的没有分量。朱元璋也不知何时站在了士诚身旁,望着他不知所措的神色,那张同样被风刮得红润的脸上却是挂起了一抹笑容。
朱元璋笑着拍了拍张士诚的肩膀,在他略微有些羞愧眼神之中,就站立在城头借着那一股风势向着城下大声喊道:“乡亲们,还记得朱某否?昨日在这城门,想必许多人还是见过我的。
呵呵,方才张兄的劝说你们也是清晰的听清楚了,本王就此在天地之中立誓,只要原先做过张军士卒的民众站出身来,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甚至还会出兵保护,毕竟你们现在已经是我吴王的子民,是吴民了,如有违誓天人公愤,神鬼各可诛之!”
眼见着那些百姓们在自己的誓言之下神色都有些松动了,谈论之声也接连响了起来,但还是没有一人站出身来,朱元璋早有预料般的笑吼道:“我知道你们的顾忌,你们肯定是怕本王把你们都抓去当兵吧?呵呵,其实这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就他方国珍十余万的乌合之众,本王这二十万吴卒继续南下之际,定可一战灭之。
……在这冬天,想必诸位也都是没有什么活计做。都是壮年男子,一家的担子也都是全压在我们男人的身上,本王知道你们的苦楚。只要你们这些兵卒能够自立出身,本王就会给你们做不完的活计去做,当然这是有钱粮拿的,不是徭役!
先别忙着惊讶与不敢置信,想必你们这些子弟兵也都是知道这江南各地的泥路一到落雨、落雪天是多么的泥泞难走。这路修了出来还是如同那荒芜之地一样,坑坑洼洼的根本不能行车。
你们中间有做工的、有耕田的农户,也是有着四处行走经商的商贾。商人们四处行走也一定是见多识广,知道许多普通百姓们不知道的事物。那你们一定是会到我吴国金陵去过,毕竟本王也是很重视商贾、生意,那里就是你们商人的天堂。呵呵,没错!我吴国各地的道路都是很平坦的,行走于上就如履平地一般的平整、结实。这样的道路布满吴国全境,而要铺设这么多的道路肯定是要你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帮助,就如同现下的江南一样,有着大把大把的活计等着你们,只要我朱元璋一日不倒就能再保你们一年衣食钱粮无忧!”
听着朱元璋的不断叙说,他们脑中不断补充着那平整道路横穿各处吴地的场景,紧接着又是仿佛亲眼见着那些百姓们在路前不断挥洒汗水的情景,直至那些百姓一一上前领着他们辛勤的酬劳,在一家人欢声笑语之中吃着那碗中满满的粳米饭……,想着想着在着越来越多人咽着口水愣神之际,那些早已暗有动作的张家势利顿时起事,纷纷举起拳头对着城头不断呐喊着:“相信吴王,有饭吃!相信吴王,有饭吃……”
随着这一声声的喊声响起,越来越多的人也是加入进了其中,他们都在摇臂呐喊着,在那唾沫横飞之时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一条条趣÷阁直的大道修建起来,那黄灿灿、白净净的铜钱与米粒都是浮现在了眼前,只要跟紧朱元璋的步伐随手一捞就是能够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