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婳看着这个眼神倔强的丫头那惨白的嘴唇，知道她所言非虚，赶紧郑重的说道：“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都一定会做到。”
说到这儿，吴婳看着这个聪明的姑娘，有些不忍心的问道：
“刚才我已经听那两位丫头的话，明白了，你是跟孙贵妃做代孕，所以让她给下了药，其实，我一直就怀疑微姐姐……哦，不，孙贵妃的肚子有些蹊跷，没有想到，她竟然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夺子去母，还连带着伤害两个无辜的小丫头。唐妹妹，你一看就是聪明人，怎么肯去做这些瞒天过海的事情呢？到头来害了这么多人？”
“姐姐，你有所不知……”
唐芙蓉犹豫了一下，忽然觉得死到临头，没有什么顾忌了：
“妹妹糊涂！其实我是汉王派在北京的细作，当年火烧皇宫的三大殿，就是我的杰作，汉王被软禁在西安门内，我一直想要救他，可是没有办法，我知道这个孙贵妃不是省油的灯，她想要当皇后，所以就与虎谋皮，想利用她搞起宫廷内乱，顺便从孙贵妃那搞点钱，将来给汉王安身立命用……”
“你！你竟然烧了三大殿？你竟然也喜欢汉王？”
吴婳从唐芙蓉的口气里，顿时听出了她的意思。
“你还想要颠覆朱瞻基的政权？”
吴婳一时之间，真的觉得心里很复杂。
“我自恃聪明，想着等孩子生下来，拿到钱，我就立刻逃之夭夭，然后再慢慢利用孙贵妃假孕的软肋，试图控制她，没有想到，她是这样一不做二不休，在孩子刚刚离开我的身体，她就要置我于死地。根本不给我和她斗智斗勇的机会。这个女人不简单，我小看她了，她现在的心性，已经不是一个深宫妇人可比。我看，就是一般的男人做事，也未必有她的果决。”
唐芙蓉懊悔的说道。
“妹妹，你蒙受了这么大的冤屈，走，挺着最后一口气，这这就带你回去找皇上，和孙贵妃理论，看她还显不显出原形！”
吴婳有些气愤填膺的说道。
“没用的。姐姐。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摸摸看，我这身子底下是什么？”
唐芙蓉说着，她知道，她的下身，此刻正在汩汩的流血。
“不要说我根本撑不到和你回宫去找皇上的那功夫，就算我真的撑到了，你认为又会如何？”
唐芙蓉凄然一笑：
“朱瞻基三十才得子，已经早早起好名字，公之于天下，若是传出是代孕生子，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认为以当今皇上的作风，他会选择真相还是谎言？你认为皇上会怎么做呢？”
吴婳低头默然。
她想到了就连自己去乐安州做个细作这样的小事，朱瞻基都为了所谓的皇家颜面，处心竭虑的小心掩饰。更何况这是事关皇家血脉的事情？
“反正也是他的血脉，只怕他依然可以把我杀掉，然后把这个孩子，过继给孙贵妃，对外宣称是孙贵妃生的。但是那样一来，姐姐你就危险了，因为你是唯一知道，这孩子不是孙贵妃的人，你说，将来孙贵妃的儿子若是当上皇帝后，她会怎么对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姐姐，要想让真相流传，请先保全你自己吧。”
唐芙蓉果真是思路清晰，虽然她脸色已经越来越煞白，但是头脑却变得额越来越冷静，因为她知道，上天给她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不，妹妹，我不要什么保全自己。个人的生死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我只要真相。我现在就要当着所有的人的面，告诉皇上，这个孩子不是孙灵微的。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她的真面目。”
对于唐芙蓉的好意，吴婳并不赞同。
她气愤填膺，心里已经决定，不管唐芙蓉今日是生是死，她都要给她一个公道。
“求你了，姐姐。你想想看，我已经算是聪明的了，依然毫不费力就让孙贵妃除去了。你认为孙贵妃借腹生子难道真的只为了要一个孩子么？她野心勃勃，只怕想要的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她既然这么处心竭虑，自然有她的庞大后盾。最重要的是，姐姐，我问你，你的真相和孙贵妃的地位比起来，你觉得，皇上若是要在你和孙贵妃中间，做一个选择，你认为他会选谁？”
吴婳突然语塞。她瞬间明白了一切的关键所在。
看唐芙蓉，忽然就不说话了。
之前她一直语速很快，说话十分流利，全是她在用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现在，她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吴婳也看出来了，唐芙蓉的眼神变得十分灰暗。
“唐妹妹，唐妹妹，你有什么愿望，将来我告诉你的儿子，让他亲自来实现？”
吴婳赶紧问道。
“告诉……汉王……芙蓉……对不起…..他…..来世再见。”忽然，唐芙蓉眼睛一闭，双手猛地往空中伸出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她死了。
又一个为汉王痴情的二人！
吴婳忽然想起了，为什么我要用“又”这个词呢？
还有哪一个人，也是为汉王钟情的呢？
哦，她想起了，是紫嫣姐姐。
可惜她已经随着朱允炆云游四海。
那么，我算么？我算是为汉王钟情的人么？
吴婳想到这个问题，吓了一跳。
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看朱瞻基对我爱理不理，一心扑在他的微妹妹身上，所以我寂寞了？
还是因为看着汉王如今的落魄，我心痛了？
哎，人的感情真的是好复杂。
吴婳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了。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
吴婳先把那两个丫头拖进小树林里，用树枝给她们盖住身体，算是简易给她们修了一座坟。
然后轮到唐芙蓉。
可不能让她就这么暴尸荒野吧。
吴婳把她拖到一个灌木丛中，先用树枝盖好。
然后再回去拿了一把小铲子，然后，悄悄出去，小心的在小树林里忙活着。
她把唐芙蓉埋在了一个高大的香樟树下，又找来一块光滑的石面，想了想，不知道写什么墓志铭才不被人发觉，最后，她画了一朵芙蓉花在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