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茧成蝶
第二节三激李太后中
四
蘩卿边说,停了停,看着存知面现凝重,才又道:“第三,哥,我告诉你,我每次替李太后上药,都有所发现。外婆从不问,下次开药,直接下笔。怪不怪?那次,在慈宁宫院子里,我侧面问了问,外婆没理我呢!
第四,总上所述,以前不觉得,这两天我把事儿都翻来覆去的想,忍不住怀疑,她那阴瘘之症,怕不实啊。
第五,你再想想,外婆若说的有虚张的成分,她自己不给李太后上药,每次都是让我做。她在隐晦什么。她有意让我发现疑点,不直接说明白,自然,是为了告诉我,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好,不能说!好让我有个自保啊!对不对?”说到这里,停下,眨巴着眼问一语不发的瞧着她的存知,“我,我说明白了吗?没有吗?”
存知被揣测的意思弄得大惊动魄,心底一阵一阵的乱跳,骨骼大僵。再被她这样软软的叫,一发扑腾着不可收拾,呼吸都重了。
生怕会错了意,双手搂着她的耳朵,严肃的问:“怎么回事?你是说,李彩风,她当年的病,有,有疑?检查发现什么?不要隐瞒,告诉我!”
蘩卿扭捏着红了脸,一只通红的耳朵对着他,声如蚊嚄道:“她,我不知道呀!反正阴瘘是不能痊愈的!她才生了三个孩子,可是没听说那个动过剪子。她下面,却有剪开的痕迹,是缝合过的!所以我就揣测,她是不是,还生过……”
“别说了!”存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胸膛起伏不定,呼吸已经完全乱了。
蘩卿很理解他的紧张。没人听到这种密辛还不害怕的,特别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处境下。花瓣样的唇抿了抿,轻轻的点头。呼吸挠过存知的手心,挠着他的心尖儿。
存知拉起她,匆匆躲进暗处。将人镶进角落,啪的附了上去。紧张中津唾相交,分不清是情不自禁还是被揣测恐惧,半天收拾不住。
压抑的喘息声越来越急,蘩卿想到隔壁就是舅舅和一屋子人,吓得差点就要哭了。存知才四顾一下,嗯道:“舅舅说你十分得意。你可不能这样的。我快快说,你听着。
傻丫头,我一直有个感觉,舅舅似乎并不真的怕武清侯府和李太后,他总是不顾忌到最坏的结果。我知道,你也这么感觉。但你千万要知道,这不是对的!
从武宗朝而今80年有奇,页家一门与三代帝王的内闱和外宫重重牵涉,不可能有小事。”
“你也觉得,”蘩卿炯炯目视他,“有秘密,是不是?”
“嗯!你听我说:
第一,武宗和世宗子嗣艰难的事儿不必多想。今日之患,裕景之争起已经埋下伏笔。
第二,天道有常,旺相休囚死。虽开门大吉,居震必迫。虽通奇门绝学,精通八门九象,算通伏吟返吟,难改天意。满必亏,盈必溢。
盱豫有悔——位不当也!阿蘩,位不当之祸,非死无类!所以,
第三,我们想翻盘,不易啊!但舅舅的顾忌,他和外婆一样,非到万不得已,即使他自己丢命,也不能告诉我们,他不敢!但我们要做事,却必须要心里有数!这矛盾,也不矛盾,你知道吧?”
“哦。”
“第四,所以,我的宝儿啊,记得,一时一事,一局之利,不足以万安!你千万不要翘尾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高兴,兴奋,你的算计!记得!”
蘩卿听他脱口而出的称呼,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十分别扭,“什么……”刚要表达不满,还没来得及翻脸,就听有人呼唤。“存知?”
罗成在廊柱后面两眼儿晶亮的悄悄靠站着,已经半天了。这会儿听着动静大了,觉得再不出声儿可能连自己的事儿也得坏,才将身上一松,摆了个懒散的姿态,重重咳了一声。姿态慵懒的从廊柱后面抻出半个脑袋,向着那窸窸窣窣不住的一角,微微一眯眼冷笑,作势找人的喊道:“哎?师妹,你说,你哥这茅房上的啊,他是不是掉坑里啦?”
“胡沁!”存知下意识慌了一下,矢口道。下一瞬,抬手擦了擦蘩卿的嘴角,说了声,“别怕!”转头出去了。他被揣测到的事儿搅的心乱如麻,顾不上多想,“要你捞了吗?”
“我捞个屁!哎呦我说解元爷,您可真够无耻哈!”
罗成调侃的声音在蘩卿听来都是意味深长,她的羞臊瞬间从脸上传达遍全身,连脚指缝儿都红了。倏地捂了脸,独自一人在那里张皇羞赧,手足惧僵,一时就把有关称呼的那点不开心忘了。
直到丑时的最后一滴沙漏滴尽,页问虚左思右想,确定没有一丝漏洞,才下定决心听从蘩卿的话。却还是不愿意臧棣去办事,“还是常昆你去吧。跑一趟宫里,带上国舅留下的腰牌,去太医院,请派两个太医来。别人不论,李晓忠一定要亲自来。这水银的毒,我真解不了!让他带些无名异和五色石脂,以及少许黄丹来,这几样,只有宫里才有。不拘贵贱,我们买也行。五色石脂怕只有慈宁宫太后哪里才有,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常昆是刚进门的,他配合着兵马司的人将可能下毒的线索都查了个遍,一丝头绪也没有,正嘀嘀咕咕的懊恼,一听这差事就皱了脸儿。一贯逢人见笑的圆脸儿满是苦哈哈,“师父,我大师兄是亲的,我是后娘养的吧?这种时候,甄家和王家交缠不轻,他老孙子多精,他肯来才怪!我哪敢啊!再说,要我看,这位十成十也得完,惊动一趟宫里干什么?弄得咱家更扎眼了!”急的直转圈圈,“还是先找出怎么下的毒要紧。哎呀,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真活见了鬼了!”
蘩卿被他这吓人劲儿弄了个新鲜,还以为只有臧棣会这么没根底,沉不住气。
页问虚瞧常昆眼晕,就骂了一句,“什么乱七八糟!大小伙子学女人吃醋!丢不丢人!”又声音掉着冰碴子的厉道:“人命关天,有一丝可能也得救!你给我滚着去,麻溜的!他若推脱,你就说,我页老三说了,这时候退缩,他个老小子这十几年的功劳一朝殆尽!是骡子是马,现在想做缩头乌龟已经来不及!大丈夫横死无愧,他家主子养兵千日用在今朝,别叫你老子我瞧不起他!”
蘩卿忍俊不禁的看常昆,“舅舅以自己的胸怀想那拾人唾余的小人,可不行呢。小人重利无耻,有利则进,不怕恶名昭昭。无利退避,更不惜卖主求荣,罗掘前情一并做个进献,您这话,只能吓退他啊!”
存知深以为然。
页问虚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存知合思着道:“欲其中者,波沸寒潭。浓艳损志,苟且侥幸。庙垣之鼠,孜孜以求的不过锦绣前程。非要以他所欲的东西激励才行!”
罗成道:“那还不简单!他有什么喜欢的,有什么害怕的,有什么短处,食亲财黑?或者,许点什么?”
常昆哎呀道:“来不及啊!”
“李晓忠一生已过,顶多就是怕道貌岸然的虚伪面具被戳穿。为人不齿,身败名裂。”蘩卿想了想,道:“还是要让臧师兄一块去。我们不找李晓忠,你们一个去东厂见邱正刚,就说求他给个解水银的方子。另一个去太医院找师伯,他应该当值。若不在,张太医或其他谁都好,反正就是找人,要点药材。汤师兄今晚肯定当值,找他去慈宁宫。”
存知听着,笑了笑。
臧棣闷葫芦着半天,此刻知道躲不了,哼哼道:“师妹,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呢?再说,这还不弄得阖宫皆知?要不来可别怪我。或这人死了,可丢大脸了!”
蘩卿自然不能说,因为你人傻,又进过宫,显眼。就不说话。其他几人见他那委屈着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大个子作此态,都禁不住笑出了声。
想让张僧监的那个弟子死的人很多,胡先生只是执杀人。
毫无疑问,这人也是如此。
这么折腾本就不是为救人,所以,待寅时左右,常昆和臧棣终于带着俩太医露了面,那人也已经凉透了。
页家一天之内死了两个太监的事儿,一夜之间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从东厂到各宫,连皇帝一早上都知道了,问秋铣这事儿。秋铣就把昨日发生的事儿,按照页问虚递进来的话一五一十都说了,皇帝想了想,派他去慈宁宫问问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