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搅屎棍
孙氏进门口往蘩卿身旁一站,先轻哼了一哼。蘩卿就摩挲着伸手去扶她的胳膊,孙氏却一搡甩了开。皇帝打眼儿正瞧见这一幕,“哈哈哈……”笑出了声,食指点了点蘩卿,道:“来来来,就你吧,沈尚食,都是怎么回事的,你来说。”
蘩卿已经摸到了外婆腋下夹着的东西,知道她定是还没受到皇帝召见。又忖度着她这态度张扬,心中就有了数。听皇帝问,先只简单道了自己经历的过程。末了道:“奴婢眼睛有点瞧不清了。那会子又怕又慌,歹人进来的时候,全凭侍卫们相救才能躲过一劫。这都是多亏圣恩浩荡,奴婢才能德蒙护佑。奴婢谢陛下大恩。”
说着就要跪,皇帝叫了一声“免”,又问后来的事儿。
蘩卿知道,皇帝早在来之前就该对事情的大概有所了解了。这番问询,一来以示恩宠。二来也是因为,方才高兴闹将起来的时候,只有她和骆思恭二人自始至终在侧。这么看,皇帝只怕是心中对之前接到的禀告内容存了疑。否则,进门就该先问公干的骆思恭。难道,皇帝心中的疑惑,有事关他的内容?还是说,皇帝另有想法?
心中的思忖面上一丝也不敢显露,“后来,”边缓缓道:“外面有动静的时候,缇帅大人正在问奴婢详情。高兴姑娘呼喊着动静不小,马上就进来了,求饶哀嚎,门被推得山响。格栅窗都被那一下带的嘎啦嘎啦的。由此推断,奴婢觉得高兴姑娘当时该是很急暴的。后来听了她的叙述,也实在叫人唏嘘。哎,怕是真受了大委屈的。”
皇帝点头,笑哦了一声,又接着问,高兴当时究竟说了什么。
蘩卿显出为难的神色,道:“启禀陛下,奴婢虽觉得高兴姑娘的遭遇很值得同情,但到底情与理不可同日而语。因今日发生之事,有些地方,奴婢实在十分糊涂的,所以,事由如何,并不敢乱讲,怕扰乱圣听,无意犯了欺君之罪,望陛下明鉴!”
“呵呵呵,你这小姑娘!这么说,朕倒更好奇了,你只管讲来。朕恕你无罪便是!”
“是!”蘩卿应着,这才敢说。却就有小太监来禀报,说皇贵妃娘娘来了,在外头请见。
蘩卿自是连忙顿住不说了,余光瞥见皇帝微微皱了下眉,才道了声“宣吧!”。不由心念微动,皇帝有不悦之色,这是……
想这阖宫上下的女人再怎么争宠求爱,互相打压,大不过一个谋利之心罢了。
甄梦瑶这时候来,无非就是想借机添事,使自己利益更大化。牟利少不了要害事害人,柿子捡着软的捏。也不知道这次她是要踩着谁。与自己无害还则罢了,大家两相得便。否则……哼哼,都走着瞧吧!
甄贵妃今日还是一贯的装扮,身着皇贵妃常服,头顶山松特髻,栾凤冠,上插九翚四凤九尾金珠钗,凤口衔珠长结穗。脚下高靴,步态逶迤袅娜,只是神色十分憔悴,眼底泛着红丝。一入殿门,迎着皇帝望,先颦了眉,一双秋水自然带出了关切的水雾。
“皇上!臣妾来找您了!忙了一天一宿了,这会儿还不得休息,您觉得如何?”
后宫女人只有甄贵妃见驾与别妃礼数不同。这几声音调微哑,憔悴之中显得关怀备至,十分真情倒有了百分流露在外。蘩卿暗暗就赞了声好。
有道是天地无情,男子薄幸。世间女子千千万,皮囊再美,于男子而言,看久了也不过尔尔,难免流于平淡。再有或性情投契,或聪明贤惠,或知书达理,或相濡以沫,或互相扶持等等,或能得重持久一些,但到底难保最初的长久与喜爱。
君子专情如赵孟頫也难做到始终如一,更遑论是个帝王?在这宫闱深处,天下美色才气的腹地,女人能做到知情识趣,进退得当,已是不易。如甄氏这般,还要求个大富贵,大前程的,往往少不了要受大智慧的指点。
这甄氏独得别样圣宠,实在该归功于她背后之人谋算帝心有道。这个人处处有备,细微之处最见厉害,实在是个厉害的人物。
皇帝见甄氏这样,神色果然略缓了缓,“嗯。爱妃怎么来了?起吧!”众人少不得要向甄贵妃见礼,待甄氏叫了起,皇帝又问她何事。
甄贵妃一见皇帝今日端地十分冷淡,心中不安,起身之后立刻就肃了些颜色,“呵呵”一笑,道:“是这样,皇后姐姐逋闻沈尚食这边出了岔子,要亲自来看的,正好臣妾有件事要找骆缇帅一说,就自告替姐姐走一趟了!原想等会儿去给您请安,姐姐说,太后她老家方才问及圣上,担忧您太过劳累国事,叫臣妾代为一劝。”
“你们有心了!爱妃有什么事要找骆卿分说?”
“啊,是臣妾的一个宫人,昨半夜曾巧见顺妃姐姐宫里的高兴姑娘行踪鬼祟,偷偷跟着瞧,才见她似乎藏匿了什么人。俩人鬼鬼祟祟不知在商量什么。我那宫人与高兴有些交情,一向知道她行为不检点,与多名太监均有染。前儿宫里不是有个犯事儿的小太监至今找不到么,那宫人怕高兴与此有牵扯,就禀了本宫得知。可是,您也知道,本宫昨日……”甄贵妃说着垂了眼睑,边取出手帕拭目,边哀戚委屈地软腻腻哭道:“实在精力不济,又想高兴是顺妃妹妹得力的人,还得过陛下恩宠,总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就责成底下人不得乱嚼舌根了!谁想,谁想,哎!”看了眼蘩卿,“谁想这高兴怎么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臣妾这可再不敢有一丝隐瞒了!”
皇帝冷道:“哼!这个贱婢!顺妃惯是粗心大意,拿谁都当好人的!”
“顺妃妹妹如今有了身子,精力不济也是难免的。”
“哼!你别替她说好话!她生来就没有开慧,根本没有一点识人的脑筋!当初……朕就瞧着这高兴不妥当的!果然就闹出今日这出事儿!堂堂乾清宫重地,供个贱婢撒野!岂有此理!你那宫人在何处?”
“在外候等。”
“嗯。骆卿?交给你,等会儿好好问问!”
“是!”
甄贵妃擦干了泪,边走到蘩卿身边,拉起她的手,关切地询问打量,末了坐到皇帝身边,扶着皇帝的手臂,道:“哎!臣妾平日颇见过这常平公公的,这个奴才为人一贯老实忠厚,荣妃和我,我们都是常称赞他的。原想配给高兴,也算郎才女貌,是段佳话!这事儿不瞒陛下,当初荣妃妹妹是跟我商量过的!哎!荣妃妹妹为这事儿也是闹心着!方才还哭了一场,好悬要凄哀而自绝。都是皇后姐姐和我,我们死活才劝住的!”
皇帝“哦?”了一声,关切道:“此事与荣妃无关!她不必为这种贱婢伤心!她现在如何了?”
“喂着服了一剂安神汤,臣妾出来那会儿,妹妹在太后宫里迷糊下了。”
蘩卿瞧着皇帝的样子,听着他的言语,心底暗暗就笑了一声——好好好,皇帝果然被拿捏住了七寸。今日自己也算受益不浅,好生学了个手段,长了个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