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猝不及防的真相
骆思恭升官了,蘩卿一眼就看出了他常服上的细微差别,“恭喜镇抚使大人升迁,奴婢请大人安,大人万福。”
“起吧。”骆思恭对她自称奴婢也很敏感,四下看了看,跟着他的侍卫快步跑到女官六所门前,和里面的太监说了些什么,又快速跑过来回道:“回大人,里面还没传话。”骆思恭眯了眯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侍卫见状便依旧走到远处立着了。骆思恭停了片刻才问蘩卿:“你不是受伤了吗,为何还来?”
“皇上在里面问话吗?”骆思恭看着她不说话。蘩卿岔开话题,“我还以为我得罪表叔了!”说的是来京时他不理她,她还在京渡骂了他那事。骆思恭皱眉,蘩卿避开他的眼睛,“今日多谢表叔。”
“李怀玖和我关系还可以。宫里不是好地方,你这样的相貌,不该来趟这个浑水。听说甄国舅准备沈家提亲。他对你倒是有几分耐心了,又是钉子又是提亲的。你乘机出去吧!”
原来是他呀!不提还好,一提起这茬,才觉得脚疼,“提亲?提什么亲?我祖父他们进京了?”蘩卿皱眉,身体挪近墙想靠着,骆思恭伸手拽住她,一手指往墙壁轻轻一擦,手指上立刻占了红色,他将手指伸到蘩卿眼前,示意给她看,“还没有。她夫人方才进宫见贵妃了,据说是这个意思。”
“我才不要跟那个恶心的男人有什么瓜葛!”蘩卿索性就将全身的重量撑在他的手上,心里一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表叔,你消息好灵通!”连甄贵妃屋里说的话都知道。
骆思恭看着她的一双妙目,一笑。这姑娘不好说服,难搞的很,他知道,“何意?”
“字面意思!”
“我好歹是四品锦衣卫堂官。”
“呵呵,这样啊!”不知道谁说过自己这个千户不好做的,蘩卿瞥了瞥嘴。骆思恭提半步靠近她,用整个胳膊的力量撑着她,看着她的脚问:“还行吗?”蘩卿摇头,骆思恭看着她,片刻才低低郑重道:“为什么这么拧?在外边找个老实人嫁了,一辈子相夫教子,踏踏实实不好吗?页家的事,其实不用你来管。”
蘩卿思忖着半晌都没琢磨出该如何答这话,骆思恭却突地凑近她耳边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在杨家寿宴上下毒的人查出来了,是蒋桂芳和施厚德。甄国泰正好利用这个算计了谢家,张家和杨家,他想挑拨几家关系,独占那个银矿,还想分谢家,打击王家。事情很清楚了。”
蘩卿看着他,满眼都是希冀,“说清楚一些。”
“甄国泰和施厚德还有别的事,他们搞得那些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和你有关的就好。”
蘩卿抓住他的衣服前襟,仰头看着他,眉头微趸,嘴巴无意识的半张着,“好。你说。”
“蒋桂芳身边有个侍女叫荣婉,那是甄贵妃宫里的。你那日中的春药是宫里出来的。甄贵妃是想毁了你的清白,最好将你留在杨家。施厚德下的是乌头,那东西伤宫。我找人打听了,你中了那两样东西,不管有没有被男人碰过,都不再是处子了,初夜不会见红。你可懂?”两辈子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个,却是这样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此情此情,任她再是下定决心铁石心肠如如不动,也禁不住悲伤起来。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脸红了又白,最后就紫涨一片。
“那又怎样,那又怎样,我…我又不是一定要嫁人……”蘩卿死死咬着嘴唇,才能抑制住无伦次的话往外乱蹿。她当然知道。前生她和杨恒洞房那次,元帕是干净的。外祖母和舅舅一定是知道的,他们却从没有告诉过她。
“是,你可以嫁人,这没关系的。”骆思恭安慰她,“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要留在宫里,成不了妃子。太后不许,甄贵妃也不许,只有皇后希望。皇上好色,皇后想让你分甄贵妃的宠,可的她手段却比不了太后和甄贵妃,所以她不能成功的。你不要靠皇后。她不行。你也不要信太后,她不可信。我觉得比起李太后,甄贵妃反倒仁慈许多。你懂吗?”
“我……”蘩卿无法说出反对的话,如果事情是这样,他说的就都是对的。
“所以,甄国泰其实还不错,你也可以不选他,但这是个机会,出去吧。你长得太好,留在宫里很难的。”因为太过用力的压抑哭泣,蘩卿浑身都出了汗。骆思恭抬手抚了抚她的额,“我不知道为何孙氏和页问虚一定要你进来,他们看上去都很疼爱你的,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信他们的。你信不起傻姑娘。听沈存知的,只有他对你好。出去吧,好不好?”
“你知道什么!”蘩卿低低的嘶吼,“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外祖母和舅舅他们很疼我的,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的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神经质的抖动,自己无法控制。想起前生还好,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想起那日在沈家地下室被沈老太太责问的事。她不能深想那些事,每次一意识到那是沈存知早就知道却有意纵容的,她就害怕的要死。她想起昨晚他们吵架,她觉得自己如果今天回去,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她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她不敢想,甚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害怕。她压抑的太多,觉得自己心里有道防线被骆思恭今日猝不及防的推到了。这厮太狡猾,若她早知道,早有准备,她就能对付,她想推开他,手臂却抖得抓了好几次都没抓住他的。
骆思恭怜惜的摸摸她的头,靠近将她半抱在怀里,很容易就制服了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女孩儿。他轻轻的抚摸着小姑娘的背,声音有点儿委屈,带着诱哄,“那日页茜去找我,谢谢我救了你。提醒我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她说,页家已经给你找好了人家,想选个家世清白简单的。我觉得也不错。其实那之前我是没有想法的,那晚去青山寺,我是真的想跟你说清楚,从此一了百了。那些日子在船上,我也是那么想的,而且,我也真是忙,船上都是谢家人,我白日黑夜都不能分心,你要为那个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为什么,……你好奇怪,”蘩卿搞不清楚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这里是御前,她有点懵,一下子天下大乱的感觉。悲伤、害怕、紧张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张大网,勒着她的心脏,她喘不上气了,身体越发抖的厉害。许多地方都不对的,哪里呢?一时想不到。蘩卿想推开骆思恭,他却反手抱紧她,把她的身体藏在墙角的暗影里,手压住她的头,不动声色回身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点点头,招手向远处的两个侍卫比了个手势。骆思恭这才放松了手,转头低下看蘩卿,声音低却温柔的安抚哄劝,“今天的事儿没什么,你别害怕。李化龙给你的那个玉佩是刘慧妃的东西,谢家好像在宫里还有些势力。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事还是有点复杂。”
蘩卿抓住了一丝重点,仰头看着他,“李化龙?”
骆思恭懂她的意思,点头道:“他升职了,一回来就被调到了内厂。他现在是苏舜才的人了。”
蘩卿现在没法儿明白这个,“你们不是很,你不是很信任他吗?你们……”这话很幼稚了,可见这姑娘现在没什么分辨能力,这很好……骆思恭取出手帕擦蘩卿的脸,一边加快语速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以后告诉你吧,事情总是在变化的,你先记住这个。”蘩卿没说话,骆思恭一边注意着侧方女官六所的大门处,一边给眼前的姑娘下了最后一锤子,“若你带着那块玉在宫里呆一段时间,一定会发生许多事。这事,我估计李太后是知道的。景阳宫那个小太监也不知道为什么抢了那东西,甄贵妃知会了李鸿英,弄了点动静,传到皇帝那里,今日阁臣都在。我猜,甄贵妃大约就是想坏一下皇长子的名誉,皇长子现在全靠阁臣支持。眼看该出阁读书了,皇上一丝动静也没有。王家和阁臣都很着急。若非皇上最近身体欠佳,阁臣议事都是在内阁或文渊阁。今日非制来了后宫,实在难得。又赶巧发生了抢玉的事,甄贵妃是不想浪费这机会吧。”
有个侍卫从远处往这边走了,大约是奉了命令找人的,或者传话的,骆思恭侧头看了一眼,放开蘩卿,眼中带上了一丝焦急和恳切,边退开距离,边柔声道:“没关系,有我呢。记住我的话,照实说就好。简单明了,不要多说话。”蘩卿整了整衣服和头鬓,骆思恭上下看看她,点头道了声:“眼睛有点儿红,其他还好。进去低着头。”
果然是奉命来找人的,“缇帅,里头传话了。叫沈姑娘去外厅候召。”“知道了。”骆思恭负手淡淡应了一声,又转向蘩卿,客客气气的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