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煮完火锅出来时，薛难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里依然放着春晚，薛难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安然入睡，脸被暖气熏得红扑扑的，像个没有心事的孩子。
叶镜澜走过去，帮她拉了一下滑落的毯子。
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她嘤咛了一声，继续睡着了。
顾钧宁站在不远处看着，心里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在剧组时，有一天的剧情需要化一个晚会妆容，他化妆的时间有点长。
等他化完妆出来时，等着化妆的薛难已经靠在化妆室外间的沙发上睡着了，眉头微微蹙起，好像睡得很不安慰。
他以为她嫌冷，拿起一旁小沙发上的毯子，准备过去帮她盖上。
然而他还没有靠近，她就突然睁开眼睛，大脑还没清醒，就下意识地做了一个防御的动作。
他拿着毯子的手一僵，笑着解释：“那个，我怕你睡感冒了，想给你盖个毯子。”
“谢谢，不用了。”短暂的失神后，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清醒，站起来朝化妆间走去，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顾钧宁又看了一眼薛难，她许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弧度。
她在这个人身边，真的觉得很安心啊！
顾钧宁心里既为她感到高兴，又为自己感到难过。
“你饿吗？”叶镜澜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压着声音小声说，“你要是饿了的话，先吃点水果吧。”
顾钧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叶镜澜也没勉强，又看了一眼薛难的方向，语气愈加温柔：“那我们等一等她吧。”
他朝餐厅一指，示意坐过去，免得打扰薛难休息。
顾钧宁跟着他脚步轻盈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叶镜澜倒了一杯热水，推到他面前，主动开口解释：“她睡眠一向不好，好不容易睡着，让她多睡会儿吧！”
顾钧宁听着他们这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熟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温有点高，烫得他舌尖发麻，扯得心脏都有点木木的痛意。
他把水杯捧在手里，抬头看向叶镜澜：“叶先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叶镜澜点点头：“请讲。”
顾钧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你们真的没有在交往吗？”
“没有。”叶镜澜答得干脆。
和薛难同样的答案。
“那你为什么会住在她家？”
总不能是在她家租房吧！
叶镜澜坦诚地说：“是因为我母亲，她误会我们在交往，想在附近帮我找套房子，住得近可以互相照应，但是没找到。”
顾钧宁听得愣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薛难：“她……同意了？”
叶镜澜也看了一眼薛难，语气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嗯，她怕我母亲伤心，就答应让我搬进来住。”
顾钧宁听得一颗心蓦地落进冰窟里，变得又冷又疼。
薛难从来不是那种爱心泛滥的人，若不是她在乎的人，就算伤心到整颗心烂掉，她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顾钧宁只觉得被杯中的热水熏了眼睛，眼前忽然变得雾蒙蒙的。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直到将眼眶里的湿气全部压回心底，才站起来，平静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朝沙发上的薛难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说：“她醒来，你帮我跟她一声。”
“好。”叶镜澜送他出门，“谢谢你来看她。”
顾钧宁自嘲一笑：“可她好像并不欢迎我。”
叶镜澜不知该怎么安慰他，索性岔开了话题：“你是从晚会现场直接过来的吧？”
顾钧宁侧过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叶镜澜温和一笑：“家里人看春晚，我跟着看了一点，你好像是第一个出场的。”
顾钧宁点了点头：“是我。”
他表演完节目，欢天喜地地跑来陪她过年，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他眉眼一垂，声音也低落起来：“不要告诉她。”
在剧组时他经常请假去彩排，整个剧组都知道他要参加春晚，只有她不知道。
其实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乎罢了。
叶镜澜替他打开门，温声告别：“慢走。”
他送走顾钧宁，一转身看见薛难坐在沙发上，迷迷瞪瞪地瞪着电视机。
过了好一会儿，她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回过头看他：“火锅做好了吗？我饿了。”
叶镜澜笑着应道：“好了。”
这一顿迟来的年夜饭，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开始了。
吃完饭收拾完厨房后，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薛难晚上睡了一觉，这会儿毫无困意，叶镜澜提议一起包饺子。
她在这方面毫无天赋，在连续浪费了十几个面皮后，薛难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天下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于是她又心安理得的当起了白吃角色，坐在一旁看着叶镜澜包饺子。
只见他拿出一张面皮，放上肉馅，修长的手指用力一捏，形状好看的饺子便诞生了。
薛难看得既羡慕又佩服，单手撑着下巴，苦恼道：“叶教授，其实我原本是个挺自信的人，自从遇到你以后，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叶镜澜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今年的春晚好看吗？”
薛难摇摇头：“我看了一点就睡着了。”
叶镜澜提议：“我们倒回去再看一遍吧。”
薛难对春晚没兴趣，不过她听袁雪荔说过，一家人一起看春晚才算是过年。
于是她欣然答应：“好啊。”
她打开电视，拿着遥控器往回倒，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顿住：“顾钧宁？”
叶镜澜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真的是他啊。”
薛难侧头看向叶镜澜：“你是故意让我看的吧？”
叶镜澜笑而不语，双手一捏，又包了一个饺子。
顾钧宁从薛难家离开后，驱车直奔江边，坐在车里看着城市的夜景发呆。
父母的电话已经打来催了好几遍了，他借口在忙，让他们不用等他吃年夜饭了。
等到他把心里苦楚全部自我消解后，正准备回家时，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薛难发来的消息。
阿难：你的歌唱得不错。
阿难：新年快乐，阿宁。
顾钧宁看着对话框里的字，忽然释然了。
输给那样的人，他心服口服。
他打字回复：那当然了，送你一个新年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薛难发了一个不屑的表情包过来，接着又跟了一条文字信息。
阿难：什么？
顾钧宁：以后别不用再担心了，我不爱你了。
顾钧宁想，我会努力不再爱你，就算做不到，我也不会让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