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裔初从昏迷中醒来时,已是七天后,
当她睁开眼时,思绪却还留在梦中,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比她如今的年岁还要长,
曾经她以为只不过是无意间,学会了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
能在梦境中预知到将要发生之事。
就在落水的前一晚,在梦中有一女子坐在自己对面,
泪声俱下的声声唤着自己。
“爆竹,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除了我的身份,我从来未隐瞒过你其他事....”
梦醒,她蹙眉思量。
如今,谁还会再唤她为爆竹?
直到她在司延琎书房门外撞见了如玉,才猛然明白了那个梦的含义。
“你说,你是崝姜国安插在丞相府的眼线?”
她望着眼前的如玉不可置信。
“是,我自小便被养在崝姜皇宫,培养到十一岁才送来奚遽。”
如玉低着头,不敢去瞧她的眼睛。
“恒府一定不只你一个,不是吗?”
“是,但我们身份是互相保密的,谁也不清楚对方是谁。
我们彼此间不得互相通信,只能与主人汇报。”
“你的主人是谁?”
她明知故问。
“是崝姜先皇选中了我们,待少主来奚遽为质时,
我们便都听少主的命令。”
“呵呵,崝姜先皇这一步棋,竟布了十几年!
怪不得奚遽会如此轻易的就落到了他们手中。”
她不仅感叹起做为帝王的心思之缜密,眼光之长远。
“那你都做过些什么?”
“我只是遵照了少主的命令,对你,对二夫人都从未有过背叛!
当然...只除了上次邱大善人来恒府赴宴时,我在你的水碗里,
下了点巴豆粉。”
如玉心虚的咽了咽了口水。
“那次小宴我莫名其妙的拉肚子,是因为你?”
“嗯...”
如玉将头快低到了肚子上。
她还记得那次自己蹲茅厕,蹲到了险些虚脱过去。
“你为何要给我下巴豆?”
“我...我也是听从了少主的命令。”
“少主?司延琎?”
“我真的...除了那次我再也没有对你下过手了!
爆竹...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除了我的身份,我从来未隐瞒过你其他事....”
“我不相信,你没猜测过其余人的身份。”
她挑起如玉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我...怀疑过安宁...”
“很好,果然...”
在如玉表明身份后,她一个想到的便是安宁。
现在南园,东园都找出来了,那么西园会是行踪诡异的莫姑姑不成?
然而就在当下,这一桩桩一件件困扰她的事,
却在之后短短七天内,被她在梦中逐一攻破。
当夜,她被如玉之事烦的睡不着觉,便偷偷溜进园子想爬到树上,
不料一抬头,望见了一群萤火虫正围着树枝,她望的痴了,
竟跟着萤火虫走出了院子,不知不觉来到了湖边,她瞧着萤火虫朝湖中间飘去,
居然迷迷糊糊的跟了过去,随后一脚踩空落入湖中,意识在那一刻逐渐下沉,直到昏迷。
这昏睡的七天中,她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梦初,她躺在棺材中,手脚冰凉身体僵硬,心中万念俱灰,
她不想离去,听着棺外司延琎冷漠的声音,心似撕裂了一般。
随后,梦境一转,她却是趴在梳妆台上饮酒,那酒中下了假死药。
夜里风凉,她一边喝酒一边啜泣,而一道人影站在窗外,迟迟未动。
接下来七天,她都在以倒叙的方式梦着自己的后半生,
直到她站在桥上,望着漫天的萤火虫时,
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推入湖中,她在水中挣扎,
将头奋力伸出了水面,呼吸到空气的一瞬间,
梦境也在眼前瞬间消散,再醒来时瞧见的便是流菀哭的梨花带雨的脸。
在恒府时,她并未在梦中预知,只是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数年,
直到...直到司延琎攻破奚遽,建立舜殤,她才走出了那间屋子,
而这断断续续的梦,如今却串联到了一处,成了一个冗长的故事。
可如今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亦或者是老天爷怜悯她,让她重获新生了不成?
她搞不清楚,却又似明白了什么。
在梦中,她被单衡舍弃利用送入宫中,便是如今这般处境,
她曾帮着单衡窃取了不少司延琎的文书机密,却渐渐发觉眼前的男人,
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在杏树下对她温柔相笑,教她抚琴念诗的无双少年,
那日益膨胀的野心耗费了他所有的心神,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
他的眼中,再也瞧不见碧波荡漾,也再无自己的身影,只剩下阴谋算计。
只是,现实中的走向似乎有哪里不对,单衡在她入宫到今时,
都未再找过她或给她传达消息,偶尔有家书也只是关心几句,
打探近况,亦都是代笔,书信中并不是单衡的字迹。
按照梦中的发展,单衡的确有所不同,却不知何意。
只是不管如何,她与单衡缘分已尽,她绝不会将自己逼到如梦中的绝境里去,
既然命中注定自己会爱上司延琎,那何不将孽缘化成为良缘?
她这人,向来不会亏待了自己。
从她落水醒来,性情便有些了改变,
曾经对司延琎不冷不热,处处保持距离的她,
居然主动邀约,晚膳还亲自下厨,变着法的研究合他胃口的菜。
原本面对他的调侃不咸不淡,如今却也会跟着调侃回去,理理他的话茬。
“怎么忽然转性了?”
他吃着她新研制的糕点。
“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现在是我唯一的靠山,我当然得巴结巴结。”
“就只是巴结?”
他眉毛一挑。
“自然不只是巴结....”
她故意神秘兮兮的放下了筷子,
一脸严肃的说:“还有敬仰。”
“除了敬仰?”
“他不死心。”
“皇上还想有什么?”
她明知故问。
“你心里清楚。”
他点了点她的眉心。
“那得看皇上表现。”
“哈哈哈哈,此话也只有你敢说的出!”
他被她逗笑,心情甚好。
“朕难道还不够讨你欢心?”
“我倒觉得,却是我一直在讨皇上欢心。”
“此话怎讲?”
他猜不出她的小脑瓜里又在算计自己什么。
“做了这么些饭菜皇上都未吃几口,不知道还以为我的厨艺有多差强人意似的。”
“就为了这点小事?”
他才不信。
“皇上,我想出宫...”
她终于道明了目的。
“不准。”
“皇上...”
她居然颇有撒娇的调调。
司延琎被她的语气挠的心直痒痒:
“罢了罢了!去吧!只准半日,多带些下人。”
“谢皇上!”
她终于眉开眼笑。
这皇上当的在她眼里并无什么威严。
不过,他就喜欢她如从前一般,待他如初。
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他早就看的厌倦,他始终盼着能有一人与他并肩而立,
共赏这舜殤天下,而这个人,也只会是她。
第二天一大早,宫门刚开,她便带着流菀和几个随从出了宫。
“主子,皇上可真是疼您,您昏迷着七日夜夜来探望不说,
居然还准你出宫去,这以后若是后宫充盈起来,
还不把她们给嫉妒死?”
“后宫充盈?”
说到这她道忽然想了起来,在梦中,这后宫里有一个叫凌糯的女子,
代替她坐上了后位,倒不是司延琎移情别恋,
却是那女子借着自己的计谋母凭子贵,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妃子一跃而起,
可风光后的凌糯却并未感激,而是对她百般刁难,
几经诬陷,到最后她绝望出宫,却也是有凌糯的一份功。
“凌糯...我倒想要好好会会你了。”
“主子说什么?什么糯?”
流菀伸长脖子。
“我说冰糖糯,我想吃冰糖糯米糕了。”
她翻了翻白眼,将流菀的一肚子疑惑生生憋了回去。
掀开帘子,马车已出宫门。
回头望去,却见几道人影闪闪躲躲跟在后面。
果然,司延琎派了人跟踪她。
若是在落水昏睡之前,她定会以为是他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可是如今她明白,这不过是他派人监视她的第一步。
也罢,本来这次出宫便是计划之一,
想要改变梦境的走向,从现在起,她就必须步步为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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