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中毒并不深,病人说只是嗅了些厌世香的花粉进鼻子里,由于别的药粉相染,所以只是起了些疹子,不过就算如此,若不解毒,也只能再熬个数月。”
汤决拿出之前爆竹留给他的些许卞冤草药粉,熬了汤水给伙计的母亲喝下。
“今日一次,明早一次,毒便解了!”
“多谢!多谢各位!”伙计再一次跪到了地上。
“起来吧,我留些药粉给你,明早记得按时熬了。”汤决对他说。
“是.....是.....忘不了.....”
伙计红着眼眶点着头。
“这孩子,虽莽撞了些,倒也是孝顺。”
冯集与爆竹一同回到了客栈。
“孝顺也要找对方法,我是可怜他不识字,才叫他抄写篇幅最短的《心经》,也算清一清他此次的业障。
冯集大哥,我们明日晚些再走,今夜大家都没有歇息好。”
“那倒不必,我们几个身强力壮,少睡一会也没关系。”
“不可,明日要赶路,路途颠簸,还需好好积攒体力,我们就明日午时再出发吧!”
“好!一切就听你的!”
冯集挠着后脑勺,憨憨的笑了笑。
躺到床上,已是午夜时分,爆竹闭上眼睛,只觉身子渐轻,脑子里似有个声音在责问着她:
“你如此不思进取,难道你不知妻不如妾,雀不如凤吗?”
“什么妻不如妾?雀不如凤?”
她想睁开眼,想弄清楚这莫名其妙的声音究竟从何而来,却无奈眼皮似的万斤铁压在上,
连条缝隙也挣脱不开。
“每次我与你说这些,你总是嘻嘻哈哈万般不在乎,若真是不在乎,为何总是在深夜时趴在窗边落泪啊?”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摇晃到了她的耳边。
“谁?谁深夜时趴在窗边落泪?”
爆竹试图勾了勾手指,意料之中的毫无知觉。
“罢了,不和你说了,瞧着你那木鱼脑袋我就心肝颤!”
“木鱼脑袋?这莫不是见鬼了吧?”
爆竹只觉得一时间脑子昏昏沉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索性脖子一歪,听天由命吧!
“不会是鬼魂也要来抢这卞冤草吧?”
这是她在还算清醒时,脑子里徘徊的最后一句话。
还是那把龙椅,像个百岁残喘的老人一般孤零零的坐在屋子中央。
她不知何时已站回了那间空屋子里,不,并不算空,最起码墙上还贴着那副彩雀图,还有眼前略显落魄的龙椅。
为何说它落魄,并不是它已陈旧或残破,而是它的身下,无臣民跪拜,它的扶手,无天子轻抚,
它的威严,更是无人瞻仰,就似那前朝往事,即便再辉煌,也不过是活在旧人一开一合的唇齿之间。
“我为什么又回到这里了?明明已经好久不梦到此景了......”
爆竹抱住了身子,慢慢蹲了下来,想着怎么才能熬过这一夜。
她若和别人讲,自己总是时而二三的被困在梦境之中,还常与龙椅为伴,恐怕要被囚于笼子里被石头砸死。
“究竟要我做什么啊?怎么样才能走出这场梦境?”
门外又传来了孩童们的嬉戏声,她已经置若罔闻,只顾托着腮研究着对面的龙椅。
她可不敢再试探着坐上去了,心中清楚的记得上次那个暴怒的声音是如何训斥她的!
仿佛她真的犯上作乱,密谋篡位了一般。
不远处的嬉笑声渐渐远去,爆竹算了算时间,这场梦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忽然,身后的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她惊的直起了脊背,慌忙转过身去。
只见门外一道人影,清晰的映在窗纸上。
“你......你是何人?”
她胆怯的问道,生怕下一刻推门而入的是一个衣着褴褛,不见五官的万年女鬼。
“裔初......”
门外果真是个女子。
“裔初?怎么又是裔初?”
“裔初,接下来,你要记住我同你说每一句话。”
“我不是裔......”
话刚说出口,便被门外的女子打断。
“从今往后,若是你再入此梦境,有人想要推门进去,万万要阻拦住他!”
“什么?为什么?”
“你只需记住,若放他进去,你就会没命!”
“.......没命?到底是何人想要害我?”
“.......”
门外没有了回应,那道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喂!你究竟是何人?”
“......”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她用力摇晃着门,却依旧无济于事。
“放我......放我出去!”
“你们究竟是谁?”
回答她的,却始终只是万籁寂静。
肆意闹了一通,终归是没了力气,她趴在门上欲哭无泪,被困在这就算了,居然还有人想要杀她?
今后就连睡觉都成了一件恐怖的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定了定神穿好了衣裳,拿起包袱离开了客房。
“呦,姑娘醒了!瞧你昨天累了一天,也没敢上去吵你。”
冯家四兄弟已经在一楼大堂坐了下来。
“实在太累了,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爆竹叹息着坐到了冯剑的对面。
“得,你就在马车里好好歇着吧,今儿天万里无云,我们快马加鞭,能赶早半日的行程。”
“那就辛苦各位了!”
爆竹随便扒拉了几口饭菜,便催着四兄弟赶紧上路了。
“掌柜的,把账结了。”
冯集掏出了钱袋。
“别,我来吧,前几日一直都是你们破费。”
爆竹抢着去摸寻自己的钱袋。
“不必了不必了,各位肯舍出卞冤草,救了我那老姐姐一命,我怎么还能冲各位客官要钱呢!
那成什么事了?不能要!不能要!”
掌柜的一脸讪笑。
“是啊,多谢姐姐和各位不计前嫌救了我娘一命。”
伙计站在掌柜身后:“今早我听汤大夫的话,将剩下的药汁给我娘服下,她的毒已经全解了。”
“解了便好,既然掌柜的不肯收钱,我们也不强迫了。”
爆竹将冯集一把推到身后,看他的架势这钱还非给不可似的......
他堂堂七尺男儿自然拉不下脸面来,那就换她来,反正她一个小女子无权无势,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让冯集他们多花一枚铜板,回去都是要想办法还给单公子的,二夫人那个抠精,虽说病重之时想着把自己的嫁妆给分了,
但痊愈后,哪里还舍得往外掏一分钱出来?还是得省着点花才是......
“不过,别以为你们免了我们的房费和菜钱,就可以不抄经文。”
爆竹盯着躲在掌柜身后的小伙计。
“是......是,我会抄的,我昨儿就抄了一晚,不过只抄了半篇。”
“半篇也罢几个字也罢,我叫你抄经文不是为了折磨你,你需尽心去抄,
为你那身体病弱的母亲和自己多积福德,明白吗?
也教你以后无论何事,不可动歪念行错路,终归害人害己!”
“是,姐姐教训的是,我明白......”
伙计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们就告辞了!”
爆竹学着冯集他们几个冲两人抱了抱拳。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掌柜的被她一番话吓的直冒冷汗,这姑娘真不是个好惹的主啊!
“爆竹姑娘真是我见过最为聪明,最有胆识的女子!”
冯集跟在她身后不停的奉承道:“若是那个男子娶回家去,那可真是......”
“得.....多谢冯大哥夸奖,我可还没想着嫁人。”
爆竹回身一个白馒头塞进了冯集嘴里:“走吧,快赶回去给单公子交差!”
“哦......哦......你们骑马吧,我赶马车,我赶的快!姑娘可别嫌太颠簸!”冯集将三个兄弟都遣上了马。
“不会,冯大哥你尽管赶,我只会嫌不快呢!”
“妥了,那你就坐好吧!”
冯集嘴里嚼着半个馒头,腮鼓的像只大竹鼠。
一行人换了水路,又行了一日,眼看着就要到皇城了,却忽然天降暴雨,
马车陷进了泥里,几个人费了还一番力气也没弄出来,无奈只能将马匹栓好,
几个人挤进马车中等雨停下来再说。
“我说,爆竹姑娘,我一直有件事情想问!”
冯维坐在爆竹身旁,衣裳都被雨打湿了,靴子上也尽是泥点。
“冯维大哥想问些什么?”
爆竹掏出手帕递给了他。
冯维接过手帕,没注意对面的四弟脸色微愠。
“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伙计是掌柜的侄子?又怎么知晓他家中有母亲病重?”
“哦,原来是这个啊!这很简单,在咱们刚入店之时,我便察觉那小伙计总是借机转悠在我们身边,
有几次听见我们谈论去寻草之事,他都听的十分专注,想来对此事十分感兴趣。
既然对卞冤草感兴趣,无非就两点,一是救人,二是为财。
而那个伙计身上又总是有股药味,他虽看起来身子骨羸弱,却并无什么病患,
所以,一定是他家中有病人服药,所以才沾染了汤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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