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以后,客房通往僧众所住的精舍的角门如往常一样被落了锁,客房和大殿就像二座监牢被锁的死死地。
凤倾心不由得讥唇,这把锁即便落得很牢固,又能挡住什么呢。
不过今夜她并不打算夜探,而是光明正大的去看。
凤倾心刚打开房门,就看见沉思端着方盘走了进来,上面一碗热粥正冒着热气。
“又来送宵夜?”
沉思走进屋内,将热粥放在桌子上,听了凤倾心的话脸色微红挠了挠头道:“寺院的习惯,每日每僧都得吃宵夜,客人自然也不例外。”
这句话倒让凤倾心起了疑心,她惊诧道:“佛家不是将就禁食么,只有早中两顿,怎么会有宵夜之说?”
沉思摇了摇头,道:“我们不知,只不过一年以前,是方丈吩咐的。”
“一年以前?方丈?”凤倾心眼底精光一轮,沉声问道:“沉思,你来龙华寺多久了?”
沉思道:“三年了。”
“那你有没有觉得方丈变了?”凤倾心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变了?”沉思惊骇的看着她,眼底黑瞳纠结着,忽然起身将凤倾心屋门关上,又疾步走了回来,抬眼看着她,脸上亦是一抹怀疑:“不瞒凤姑娘,一年以前,方丈收了四位关门弟子之后,就开始便变得诡异起来,就连一些方丈座下年长的僧人,也都变的诡异起来。”
“你是说那四个人是一年以前才收进来的?”凤倾心越来越肯定,这一切诡谲都在那四个人身上。
“是的,就是一年以前,方丈忽然下令全寺上下须食夜宵,而且晚上戌时以后不准出门。”
“那么,你们寺院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沉思低眉细细的想着,好半天却失望的摇了摇头道:“除了全寺上下变的人心各异之外,没有什么奇怪的事,除了前日死的静三师兄。”
凤倾心垂下眼,眸子深邃,沉声道:“我知道了。”
沉思叹息几声,似乎是无奈:“我们每日都过的小心谨慎,真不知这法华寺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以往的模样?”
凤倾心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会的。”
沉思摇头叹息合掌离去,凤倾心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唤住她道:“沉思小师傅。”
沉思回头问道:“施主可还有何事?”
“大殿里的精舍才是僧众所住的地方,我怎么见你和几个小沙弥也同住在客房里?”
凤倾心的确不解,同时佛家弟子,怎么在待遇上会如此不同?
沉思垂下眼,烛火下愈发显得苍白瘦削,不觉低低叹了口气。
“我与几位师兄资质平平,想来也不能悟透佛法,能有瓦度日便是一种奢望了。”
说罢对她笑了笑抬腿离去,凤倾心心里不由得心痛,想他小小年纪却遭受了他这个年纪不曾遭受的磨难,就连生存都是一种奢望。
龙华寺后院之中,走廊之上,挂着几盏灯笼,夜色之中灯火幽幽暗暗,让人心慌慌。
凤倾心推开门,缓缓向菩提树走去,她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在脚下照亮。
菩提树昌盛繁茂,凤倾心抬高手里的灯笼,微暗的灯光被拢在枝叶间,一点点晕黄的光,照得绿叶几近透明,然而五棵全部都是葳蕤一片,都可以将整个后院遮盖。
只有一棵树零零落落的落下枯叶,格外突兀。
她走到那棵菩提树下,俯身将灯笼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子,细细观察着菩提树,这一看,果真让她发现出猫腻来,这树根上的土壤粘腻新鲜,上面躺了一层枯死的小草,很明显是它曾被人挖开过。
这就说明,她的猜测不错,这棵菩提树的确被人连根刨起过,那么它的下面究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凤倾心想要用手刨开土壤,一探究竟。
“滴”的一声水珠落下,院中一角内落着的更漏报出时辰,原来戌时过去了。
“咯吱吱……”一阵令人呲牙的声响让她浑身一紧,她侧耳听去,一锁之隔的大殿里传来一声门被人推了开来的声音。
凤倾心连忙吹灭灯笼,脚步陡移,眨眼间便贴在了角门之中,透过缝隙向大殿里看去。
龙华寺的客房和僧众所住的精舍并不在一起,一般僧人和方丈四大弟子都住在大殿旁的精舍里。
而一些资质不好,呆愣的小沙弥就同凤倾心,王建平一样住在客房里。
凤倾心抽回思绪,纵身踏着房檐轻巧的落在房顶,紧接着,她见一盏不大的灯笼从精舍门缝里伸将出来,晃动了几下之后,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探了出来,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无甚不妥之处,这才轻嘘了口气,猫着腰窜出了后门,身后还跟着几个僧人,他们的年纪打大都是成年精壮的青年。
他们钻进了一个大殿偏门,转眼就走了进去,凤倾心在门口等了好久,一直不见几人出来。
这是大雄宝殿,这个偏门她也走过,那里只通往装香烛的木匣,并没有其他,凤倾心皱眉沉思,须臾,她抬起腿缓缓向偏门走去。
大殿之内,架子上的蜡烛燃的很亮,她从佛像后面小路摸了过去,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那几个鬼鬼祟的和尚踪影。
凤倾心在大殿之内找了几转,就连能设机关的地方都找过,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难道,这个僧人凭空消失了?
“有人么?”凤倾心索性高喊出声,她就不信几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
过了好久,仍旧没有回应,殿内只有长长久久的沉寂,
凤倾心对这大雄宝殿不得不怀疑起来,她决定再次去方丈闻见的房前看看,她趴在门前侧耳细细听着,很安静,连一丝鼾声都没有。
凤倾心很惊疑,这龙华寺到了夜里死气沉沉,竟找不到一丝活人的生气。
一种不详的感觉从心底蔓来,紧了紧手掌,凤倾心倏而纵身,骤然拔起,身影凌空越过了高高的院墙,顷刻之间便回了后院。
子时已到,凤倾心穿过回廊,打算回房,忽然,一阵女子的哭泣声就着男人的调笑之声,很轻很低,却猛地传入耳中。
凤倾心顿住脚,目光在后院里搜寻,那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她随着声音一点一点的在后院里搜寻,忽然它看见花丛里好像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她猛地抬眼看去,目光对上,能清楚看见那双血红的眸子中倒映着跳动的火焰。
“嗷”的一声狂吠,花丛里忽然窜出一个巨型藏獒,壮硕无比,一个跳跃竟然此凤倾心大出许多,她不由得一阵惊骇,连连后退。
“嗷”,那藏獒更是高嚎几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瘆人,它对着凤倾心疯狂撕咬起来。
凤倾心纵身一跃,便是几丈高,身子轻巧的落在菩提树上,那藏獒站在树下对着她狂吠,声音犹为震耳。
可叫了好久,龙华寺里竟没有走出一人,仿佛他们都没有听见。
那藏獒在树下叫了许久,见凤倾心没有下来的趋势,便失去了撕咬的耐心。
低低叫了几声,一溜烟钻进花丛里不见了踪影。
凤倾心跳下树下,整个后院似乎又安静下来,仿佛刚才她听见的,所听的,都是一场梦。
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仿佛刚才那男女的声音却像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一般,整个后院里仿佛空无一人。
这种感觉让她很害怕,凤倾心脸色一白,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直接去了沉思小和尚的房间,在门口细细的听着,若不是微弱的呼吸声起伏,凤倾心会以为他根本就不在房内。
竟然睡得这般死,发生那么大的声音,竟然都没有听到?
——
这一夜她实在无法入眠,仿佛一到了夜里,只有她自己是清醒的。
凤倾心索性翻墙走出寺院,不想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在待一刻,山路逶迤,她漫无目的的乱走,却在山腰上碰到一妇人和小女。
夜深人静,三人皆是一惊。
“你,你姑娘可是法华寺的香客?”
那妇人倒是先出声问道,声音颤抖带了一丝慌乱。
“算是吧。”凤倾心想了想,王建平替她交了香油钱,她这么回答似乎也没错。
“姑娘,这龙华寺为何越来越怪异?”妇人走向她,神情竟这有些绝望:“我们已经连续五天夜里来敲门,这龙华寺大门从未来过。”
“大姐深夜来寺可有何事?”
妇人一脸悲怆,说着眼泪竟流了下来,拢进了身旁的有些瑟缩小女道:“这是二女柳儿,长女烟儿十日在这山上采药,可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失踪了,所以我不得不每日带着小女夜夜寻找。”
妇人抹了抹眼泪,看着不远处月下朱红的大门,抿唇哭泣道:“前天夜里,我寻得太累了,想便要问问龙华寺的和尚有没有见过长女,可是我敲了半天门,竟没有人开门,所以今夜便想着再来看看。
“为何不白天来。”
“家里离得远,走到这天都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