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文父子,嫌疑最大。
所以,泓炎山上的时候,泓文父子,已被禁锢了起来。
连泓炎想去探视一下,都被阻拦在门口。
无奈,他只能转回皇上寝宫,皇上痛失幼子,瞬间便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一般,扶额正坐金漆龙椅上,神色痛苦不堪,细看下不难发现,眼睛红肿,布满了血丝。
显然一夜未睡,而且,除了一夜未睡外,应该还哭过。
“皇兄!”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可是泓炎也要说话,“事情尚未调查清楚,你可以限制三哥和焕强的自由,可是你不能连膳食都不让他们进。”
一双冷冽的眼神,从扶住额头的手臂间射了过来:“就算不是他们父子,如果没有他们父子,太子也不会出事。”
“皇兄!”泓炎冷了语气,据理力争,“太子出事,谁也心痛,可是焕强也不过是个孩子,你已经饿了他一天一夜了。”
“滚!”皇上盛怒,涨红着脸看着泓炎,“给我滚出去,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
泓炎出奇冷静,冷笑一声:“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不是三哥,却还要把气牵到三哥和焕强身上,是要让焕强和三哥给太子殉葬吗?”
“住嘴!”
一声暴喝,吓的边上的莫公公噤若寒蝉,一个劲的给泓炎使眼色,意思是让泓炎不要说了赶紧出去。
泓炎却视若无睹:“我会亲自带人去查找证据,皇兄,当时我求你,给焕强一些米水,孩子还小。”
“滚,给我滚!”
那龙椅上的人,却像是发了疯一般,哪里听他只言片语。
泓炎脸色沉痛一下,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甩袖而去。
*
尚未走出院子,身后就有人喊他:“晋王留步。”
“莫公公!”
“奴才给晋王请安。”
“免了莫公公找本王何事?”
莫公公眼神有些犹豫:“晋王,奴才只是想和你说,皇上这会儿心都给揉碎了,他未必不清楚宣王父子是无辜的,只是这口气撒不出去,压的他心口疼,他只能这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些,晋王不要同皇上置气,风口浪尖的,奴才只怕皇上迁怒了,把您和王妃也关起来,不给吃食,王妃身怀有孕,奴才只怕……”
知道莫公公是好心,泓炎面色冷静了许多:“本王知道了,莫公公,多谢你提醒本王,本王也只是心疼焕强,一时没忍住脾气。”
莫公公忙道:“奴才哪里敢承王爷感谢,奴才只是不想王爷和皇上起冲突,王爷于奴才有恩,要不是王爷,奴才恐怕早年就死在御膳房了,此恩此德,奴才无以为报,奴才知道王爷担心焕强世子,奴才私下会派人疏通疏通,偷偷送些米水进去。”
“那就有劳莫公公了。”
这个莫公公,还算是念恩之人。
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敢为了他和皇上对着干,泓炎淡淡的勾了一瞬唇角,算是致谢了。
焕强这,有莫公公照顾着,他也就不担心了。
如今,就是去兑现承诺,找证据证明宣王泓文是清白的。
傍晚时分,此事就有了眉目。
泓炎带着五部尚书和新任宗人府丞等人,对此次上山的人一个个调查过去,还派了一支队伍,到山下悬崖搜寻太子遗体,结果,太子遗体似乎已经被野狼调走,可是衣物碎片散落在崖底,其中一篇碎片,是粉红色的,而太子身上的衣服,分明的是金黄色,这篇粉红,根本不是属于太子的。
搜寻的士兵把粉红色碎片带上来后,泓炎让人把碎片清洗干净,请了锦衣坊的海老板上山。
海老板在这方面是绝对的行家,锦衣坊都开了近十年了,整天同布料打交道,练就了海老板一双火眼金睛和伸手,一摸,一看就可以大致确定布料质地,产地,价钱几何。
甚至更神的,这布料谁家布庄有卖,哪个织锦防出的,他都一清二楚。
眼下这粉色的碎片,海老板不敢太多自信和怠慢,仔仔细细左左右右的看了七八遍,抹了不下十次,让徒弟也摸弄了一番,才肯定抬起头。
“这是杭绸,产自江南杭城,每年产出不是太高,价钱中上,老百姓一般是买不起的。我们锦衣坊,因为杭绸的绸缎柔软,所以会拿来做女子帕子或者贴身亵衣亵裤。”
“所有,你的意思,在山上所有女眷,都买得起这样的衣料?”
“倒也不是。”海老板小心翼翼的道,“杭绸的价钱是不太高,可是这染料功夫算上去,可就不低了,这是极品的粉佳人,恕草民说句实话,粉佳人这种染料,一年也只有那么一两箱,都进贡了宫中了,而且那一两箱,也顶多能染出三五匹布,甚至金贵。”
“所以说,这东西,不可能是宫外女子的。因为,宫里的女人都很难得到,更被说宫外的了?”
“这……”海老板心里是应“是”,嘴上却也不敢妄断,这可是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掉脑袋的事儿。
泓炎并不为难他,只是冷喝一声:“把敬事房的薛公公给本王找来。”
哪里用找,人就在跟前,这会儿被叫到,他忙诚惶诚恐的出列,跪在地上:“王爷,奴才在此。”
“你可知道,宫中谁人领过这布匹。”
“王爷,问今年的就可以,那色新着,一看就是今年的。”
海老板出来说了一句,又小心的缩了回去。
泓炎应了一声,挑眉对薛公公道:“今年,谁有去敬事房拿过这东西,或者,皇上赏赐给谁过?”
薛公公似在回想,片刻后,匍匐在泓炎脚边:“今年的,皇上都赏赐给了霞妃娘娘。”
霞妃!
*
皇上寝宫,门窗紧闭,屋内,噤若寒蝉,屋外,群臣面面相觑,晋王带着霞妃进去许久,怎不见里头半分动静?
从霞妃寝宫中,搜出了一些粉色杭稠外,也搜出了一块破碎的帕子,证据确凿,如今谁都心知肚明,太子之死源于何。
可是,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了。
如今都星辰满天了,屋子里却丝毫没有任何动静。
这份沉寂,都叫人有破门而入冲进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冲动了。
索性,大家都知道,这会儿若是冲进去,只怕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屋内!
烛光闪烁,拉的三个影子摇曳摆动,带着一份死寂的诡异。
地上,跪着一个女子,嘴角是视死如归的平静。
女人边上,泓炎静站着,看着龙椅上沉痛的闭着眼睛的皇上。
两个时辰了,已经两个时辰了。
皇上到现在,依旧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一下,若不是胸口的起伏,看上去便好似个没气人一样。
地上的霞妃,显然跪的很累了,身子歪七歪八的,倒是一副懒散模样。
“怎么,不是都找到证据了?还不处死我,是在等我亲口承认?”
她陡然一句,率先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我也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是我,如何?”
那龙椅上的人,猛然睁开眼睛,眼底带着嗜血的愤怒:“为什么?”
“皇上,要当着晋王的面说吗?”
“你……”似乎,她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泓炎识趣退到门边。
“皇兄,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余下的,你自己定夺,请你下令,放了三哥吧!”
皇上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你下去,你要怎么就怎么,和外面的人说,都给朕滚开,不许靠近半步。”
“是,皇兄!”
开门而出,冰冷的夜风,吹散了久站的疲倦,泓炎扫了一圈周围一双双看着自己急切的眼睛,淡声命令:“都散了,各自回去。”
“晋王,怎养了?”
泓炎冷笑一声:“还能怎样?证据确凿,她亲口承认。”
现场,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泓炎看了一眼屋子里,对大家挥挥手,神情甚是倦怠:“都散了,余下的,皇上自己会处理。”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各自心知肚明,纷纷散去。
这个霞妃,取代了骊妃,得皇上万千宠爱,这会儿,恐怕皇上是比心如刀绞还痛着吧。
心爱的女人,杀了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目的无非就一个,霞妃肯定是怀孕了,所以想方设法的要除掉太子呢。
余下的便是皇上的私事,皇上自然不愿意任何人过问,晋王让大家散去,也是为大家好,不该听的不听。
一个个作鸟兽散,泓炎眼底,渐渐的,浮上一丝毫不掩饰的得逞笑意,嘴边,也是一抹狡诈。
皇兄大概想不到,在他处心积虑算计他的时候,他也并非逆来顺受,早就有了防范。
看着屋里,如果不出意外,事情就会按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呵,到时候……
*
翌日一早,霞妃被处以极刑,五马分尸,百官围看,场面甚是血腥,让人胆战心惊。
可这也是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弑君之罪,岂能姑息,就算是真的怀孕了,就算是皇上最疼爱的妃子,她嗜杀了太子,狼子野心,皇上怎可能放过她。
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皇上判处了霞妃死刑后不久,立刻兵围怀王府,将怀王打入了天牢。
众人猜测纷纭,各种说法不一。
猜测最多的版本,便是怀王会在这个当会儿被囚禁,很有可能他就是太子事件的幕后策划者,而霞妃,便是怀王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一颗棋子。
自然,事情尚未公布之前,大家也只是兀自猜测而已,并没有人敢真的把想法说出来。
事实上,他们也不必多番八卦打听,当日下午,皇上就颁发了圣旨,昭告天下。
“怀王泓挚,野心勃勃,以下犯上,顾褫夺其怀字封号,打入天牢,用不得出。”
虽然没有明说是此事乃怀王主使,不过显而易见的,野心勃勃四个字,就已经算是昭告了天下,太子的死,是怀王的手段。
太子殁,怀王被永生囚禁,泓朝,自进入康定年后,这是第一次,剧变。
宫中,太子丧事,已经开始张罗起来。
枫红鸾作为泓炎的妻子,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忙碌不休,对于太子,她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却也心疼。
母性的慈悲和温柔,即便是挺着肚子和一身的倦怠,她也不忘日日去看看皇后。
痛失爱子,皇后的世界便像是倒塌了一下,蓬头垢面,不言不语,日日以泪洗面,憔悴不堪。
比起骊妃失子的神态,更是让人可怜几分。
毕竟,骊妃的孩子是胎死腹中,也就几个月大小。
而皇后的太子,却已经养到了四岁了。
换做谁,怕都是会癫狂了。
皇后好歹是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做出太过癫狂的举动,只是把自己关在宫中,哪里都不去,每天最多的时候,就是抚着太子的旧物,伤心涕零。
枫红鸾虽然不能对皇后的难过感同身受,和皇后待在一起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但是只要得空,她也总想陪陪这个可怜的母亲。
太子丧事落定后,皇上也病倒了,几日几夜的高热不退,泓炎终日守在床边,夫妻两人,同在宫中,一个要陪皇上,一个要陪皇后,便是思念对方,也见不上一面。
阴霾,沉重,那种喘不过气来的举国哀伤,在半个月后,才算是渐渐散去。
十一月中旬了,尹天高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枫红鸾半点都不惊讶,她正在院子里修建梅枝,听到杨芸说尹天高死了,她头也不回:“这枝太长了点是吧!”
似乎没有一分吃惊,好像她早就知道尹天高会死一样。
杨芸总也摸不透枫红鸾的脾气,不过她却知道,枫红鸾是个好主子。
听到枫红鸾心无旁骛的修建着梅枝,她也不拿那些旁的事情叨扰枫红鸾,应和道:“剪掉两指长短,应该刚刚好。”
“呵呵。”
枫红鸾温柔一笑,转过身,肚子已隆的很高了。
半月过去了,皇上终于病愈,虽然精神极差,却也开始重新上朝掌政。
而皇后,有各位嫔妃以及长公主的陪伴,枫红鸾去看她是有心却多余,不去看也不打紧了,索性也不隔山差五的进宫,一个人躲家里清净。
至于泓炎,自太子殁后,皇上对泓炎的态度,有些不明不白,时时召见泓炎进宫商谈政事,可却不给泓炎一官半职,似乎是有心想培养泓炎,可又似乎很忌惮泓炎。
枫红鸾对此,有过担忧,她总是不希望泓炎涉政太多,可是泓炎每每都安慰她他自有分寸,让她不要担心。
看看自己的肚子,也还是少思虑的好,不知为何,总觉得泓炎好像突然长大了一样。
以前的泓炎,是个大小孩儿,还总是粘着她耍无赖。
如今的泓炎,眼底里总是藏着一份深沉和敏锐,偶尔闪过的精光,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泓炎依旧疼她如生命。
“王妃,王妃!”
或许是她想事情太过入神,连杨芸叫她也没听见,直到杨芸加重了声音,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嗯?怎么了?”
“奴婢是想说,王爷早上走的时候同奴婢说了,中午要伺候王妃喝一盏红枣莲子羹,王妃这会儿饿吗?”
“不喝了,最近没什么食欲。”
“可是王爷……”
“你怕他啊,只管告诉他我喝了,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她难得的俏皮一句,脸上收敛了深沉和沉静,露出的是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明媚和阳光,笑容调皮灿烂,一如前世无忧无虑的她。
杨芸一脸无奈:“上次也这样,王爷还不是发现了,可把奴婢一顿好骂。”
“这此不会,上次你做的不干净,把汤给退回膳房了,岂不是找骂?这次你喝光祭奠了五脏庙,不就没人知道了。”
“可是王妃……”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真的不想喝。”红润的脸颊上,是少女淘气撒娇的小模样,杨芸年长枫红鸾许多,看到这孩子气的撒娇表情,没扛得住,无奈叹息一口:“哎,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不定得骂死奴婢。”
“放心,我说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还有我知!”门口,陡然传来一个佯怒的声音。
枫红鸾和杨芸脸上,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一个惊恐,一个装傻。
“回来了,这么早,难得难得。”
“王,王爷!”
瞧着杨芸这小模样,枫红鸾知道自己又要害她挨骂了,忙给她开脱:“杨芸,不是说给我拿什么王爷吩咐的汤吗?还不快去,我饿了。”
杨芸一脸的感激:“是,是,奴婢就去。”
说完,撒腿子跑,逃难似的。
冬日的阳光和煦,照在身上一片暖意,泓炎一袭灰蓝色长袍,这是一种成熟的色调,衬的他俊美的容颜,刚毅了几分,五官轮廓,宛若刀刻,浓眉入鬓,墨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性感。
看着枫红鸾的眼神,带着三分嗔怒,三分无奈,四分,便是温柔宠溺。
“你总也这样,不好好听话,一人吃两人补,平素里我不在家,你是不是都串通了杨芸,这般糟蹋我对你的心意?”
枫红鸾自知理亏,皱皱鼻子:“哪里!”
说是却没有一点底气,心虚的很。
其实也没很多次,无非是倒了几次,退回去膳房一两次,多数时候,她还是怪怪听话的。
泓炎无奈的叹息一口:“哎,你啊,你啊,真是说你一句我舍不得,打你一下我下不了手,可是却偏偏你不乖的让我牙痒痒。”
“不然,叫你咬上一口。”撩起袖子,就往泓炎嘴边凑。
他张开嘴,露出一副白牙,作势恶狠狠的就要咬下来。
落在她手臂上的,却不是疼痛的啃咬,而是让人脸红心跳的舔舐牙齿的暧昧的摩挲。
枫红鸾噗嗤娇笑一声,往回抽手:“咬过了,你解气了。”
他却一把抓住她的皓腕,轻轻一带,她整个娇小的身子,便顺势落入了他的臂弯中,但听得他把脑袋埋在她脖颈之间,吐气温热滚烫:“谁说的,还没解呢!”
说完,薄唇划过她的耳际,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红唇上,灵舌顺势而入,唇齿,肆意啃咬舔弄她的芬芳。
大白天的,枫红鸾不禁脸红,伸手推拒他,却只换来他更为强势的索取。
红唇中,来不及吐出一句反抗,就被他彻彻底底堵住了嘴,连个呼吸的空间都不留给她的。
杨芸送银耳红枣汤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们家这王爷啊,就不能稍微收敛一些吗?
这样的暧昧戏码,杨芸从一开始的脸红心跳,到现在,只剩下稍微的尴尬,除此之外,眉头都不会再眨巴以下了,因为,太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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