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迪警觉地看了看左右,见没有别人在,稍微松了口气。他放下纸笺,立刻关上房门。
寒风从外面呼啸而过,拍打在窗棂上,发出阵阵响声。他愈发烦躁不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中就像有一群蚂蚁爬个不休。
“会是谁?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不断问着自己。
被他屡次破坏好事的邪教前来复仇?有可能。某个黑暗组织想要拉拢新人加盟?也有可能。或者根本就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故意试探,同样有可能……
他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双唇抿成一线。
“真是进退两难啊!”
再次拿起信札,翻来覆去仔细阅读。但在那字里行间之中,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一声无奈的叹息,他还是没有头绪。
未知总是令人畏惧。对他而言,按部就班的计划才可以信赖,而各种突发的意外往往会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威胁。
眼下就是如此。现在最令他忐忑不安的,就是纸笺上所用的“黑暗眷顾者”一词。究竟指的是死灵法师的身份,还是指见不得光的巫妖本质?如果是第一个,那问题并不算严重。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只要拖得久了,总该有撇清的时候。但如果是后一个,那他别无它法,只能选择跑路了。
“去,可能会有陷阱;不去,可能会被曝光……”左思右想,他索性把心一横,咬牙做出了决定。“不管了!是死是活到时候就知道了,我可不想被一个藏头露尾的消息给吓倒!”
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胸中的郁闷。几息之间,那起伏不定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
“就这么定了!”
他随手一甩,那信札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却并没有掉落到地上,反而像刚学会飞翔的雏鸟一样,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咦?”见此情景。罗迪眉毛一挑,不由得十分诧异。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说,这封信被附着了法术,同时也是引路的信使?”
他凝目望去,那上面果然有淡淡的魔法灵光。抱着试一试的念头,他推开房门。那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的信札似乎终于看到了出口,立刻掉转过头,飘飘悠悠地向外飞去。
既然打定主意。罗迪也不再慌张,淡定自若下,反而有了几分悠闲之心。他坦然一笑,口中赞叹不已,然后才大步跟了上去。
一个飞舞的纸笺。一个施施然踱步而行地法师,这并未引起外面人的惊讶。在他们看来,法师就该是如此行为特殊、举止古怪的家伙。
就这样走出营地,一路向北。枯枝在脚下折断,发出清脆地响声。阳光从光秃秃的枝杈间穿过,贫瘠而清冷。树林里寂静寥落,偶而传来悉索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也许是北风在喘息,也许是亡者在悲鸣。
那张泛黄的纸笺悬浮在半空中,轻柔飘逸,宛如展开翅膀的仙鹤。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徐徐向前飞翔。纸翼翻动间,隐隐露出上面的字迹,苍劲雄奇,即使从几步外也清晰可辨。
罗迪走在后面,脚步忽快忽慢。仿佛毫无节奏。但事实上。他周身的肌肉正在逐步调动起来,既不绷紧。也不松弛,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发力的状态。
“同为黑暗地眷顾者……”他在心里默念。一声冷哼,某种神秘而隐晦的力量从体内散发出来,好似雷达般,一波又一波笼罩在四周,监视着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冬天的空气阴冷,前方传来一丝淡淡的腐臭,好像死亡从身边经过,留下地那不详的气息。
“不是好兆头啊!”罗迪顿了顿,继续向前。一边走,他一边掏出几张卷轴,将防护类的法术施加在身上。“威胁、恐吓、还是拉拢?不管哪种可能,对方恐怕都不是善类!弄不好,就又是一场苦战!”
想到这,他抚摸着右手的皮手套,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下来。
“如果真是那样,可就怪不得我了!”
不知不觉间,林间飘起了淡淡的雾气,周围的景象朦胧起来。那引路的纸笺似乎用光了力气,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嗒”一声坠落在地,停靠在一双黑色的靴子前。
皮靴从上面迈过,纸笺轻轻颤抖了几下,宛如被某种力量侵蚀,迅速发黄发黑,变成干瘪褶皱地一团,最后化为尘埃。
罗迪止住脚步,抬起头,目光上移,落在那人身上。
一身黑色长袍,精美而华丽,衬托出那颀长的身躯,魁梧而不乏柔和。那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站在前方,却像坚硬的山峰般遮挡住了身后的阳光,只有那浑圆溜滑地脑门闪闪发亮。
罗迪脸上并没有半丝笑意,反而瞳孔紧缩成针芒一般细小。对方胸前的头颅挂饰散发着强烈的死亡气息,那种毫不掩饰的邪恶,顿时让他警觉起来。
“欢迎你,我的客人!”那个黑衣男子声音温和,宛如谆谆地长者;右手按在胸口处施礼,举止优雅从容,如同风度翩翩地绅士。
“冒昧邀请你前来,或许过于唐突了。不过呢……”他的话语微一停顿,面露微笑,一手轻柔抚摸着挂饰上地邪恶徽记,神情专注而陶醉。“有些事情,我想大家还是提早说清楚为好!”
邪徽上青光一闪,伴着哗啦啦的响声,在那人身后的白雾中,成群的僵尸和骷髅现显出身形。一个个摇晃着身子,散发出淡淡的腐气,有的身披铠甲,手中还握着生锈的武器。最前面的那只僵尸更是高大健壮,全身缠满了发黄的绷带,上面用黑色线条描绘着繁密玄奥的魔法符文,熠熠生辉。它步伐踉跄迟缓,深陷地眼窝中闪烁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古墓木乃伊!”罗迪目光一凛。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和普通的僵尸相比,这种木乃伊要可怕得多。不仅力大无穷。具备散播腐尸症地邪恶能力,而且还拥有震慑心魄的恐惧灵光。
于此同时,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暗暗传来,萦绕在他的身边,不间断地散发出某种影响精神的波动。
身为巫妖,罗迪对精神类法术完全免疫,自然不会受到影响。他微微一晃,念头转动间,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是想暗中干扰我的精神。然后再向我施压吗?不过看样子,动武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光用言语交涉就能解决呢!”
那人展颜一笑,和蔼亲切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骄傲。“这些都是我地宠物……在腐朽主宰的意志下。在终极消亡到来之前,它们又获得了全新的生命。”
“是吗?”蹦出短短两个字,罗迪随即闭口不言。他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在不清楚对方意图的情况下,宁肯等对方自己揭开谜底。
见罗迪静静站在那,既没有开口地打算,也没有行动的迹象,完全是一副闷不做声的样子。黑衣男子眼角一跳。面色立刻阴沉下来。
“同为黑暗中的行走者,第一次,你破坏了我们的行动,让我们失去一位十分优秀的伙伴;第二次。你杀死了我们的精英,并且夺去了我们呕心沥血打造的魔法武器。更加过分地是,你竟然连我主信徒的灵魂都没有放过……我倒想请教一下,你身后的究竟是哪一位神祗,你的行动又是否能够代表那位存在地立场?”
随着这厉声厉色的质问。旁边的那只木乃伊舞动着枯萎而干瘪的手臂。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好像诅咒、呻吟、哀嚎、叹息……无数可怕地声音混杂在一起。原本寂静地林间现在却有如鬼蜮。
陡然间,雾气愈发浓重起来,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到百米之外。
罗迪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毛,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心中却七上八下开了锅。
“神祗?立场?”脑海中隐隐捕捉到几分头绪,但又一时间想不清楚。不过面对黑衣男子的示威,他本能地知道,自己万万不可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我地事情不需要别人干涉!”他刻意低沉着嗓音,用一种近乎平板无情的声调说道。“同样,只要不牵扯到我,别人的事情我也懒得理会!”
说到这,他手一扬,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四面八方散去,好像水底下涌动的暗流,挤压,拉动,扭曲……空间中魔法与能量交织的巨网顿时激荡不休,一种庞沛的死亡意志如火山般骤然喷发。
黑衣男子一惊,身边立刻闪起幽幽的光芒,形成一面环绕周身的能量护盾。然而罗迪所发出的力量完全没有影响到他,而是直直奔着他身后的不死生物冲去。
转眼间,众多的僵尸和骷髅七零八落,一个个如腐朽的枯树般栽倒在地,体内维持活动的死亡能量瞬时间被掠夺一空。
没有了动力的支撑和维系,散布在天地间的正能量立刻涌了进去,它们那早已死亡的身体顿时燃起了熊熊火焰,几息之间就烧成灰烬。而那个比较强壮的木乃伊虽然没有被毁,但却低矮着身子畏缩成一团,仿佛猎物遇到了天敌一样。
黑衣男子顿时眼露凶光,嘴角抽动了一下,最后却强压下怒气,并没有说什么。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尤其在黑暗世界当中,力量才是衡量地位与话语权的绝对标准。黑衣男子知道,光明神祗的牧师拥有驱散亡灵的能力,黑暗神的牧师则可以命令亡灵。然而同时具备这两种能力,除了神秘的骸骨之主外,就只有无尽深渊中那位强大的恶魔领主----不死君
从罗迪刚才那挥洒自如的表现来看,若是以凡人之体而达到如此效果,那绝对是受到了某位神祗的特殊眷顾。无论站在他背后的是骸骨之主,还是不死君王,都不是黑衣男子能够轻易得罪的。
“记住,我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但不要牵扯到我!否则……”罗迪厉声道,暗含杀机。不待对方回答,便骤然转身离去。此刻的他就像一个高大无比的黑暗巨影,浑身燃烧着幽暗深邃的黑色光芒,冰冷,邪恶,充满了死亡和毁灭的气息。
望着那宛如魔神一般的背影,黑衣男子握紧拳头,久久没有做声。
走了有一段距离,罗迪渐渐放缓脚步,偷偷回头看了看,然后抹了一把冷汗。
“好在都是些不死生物!”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如果换成其它类型的敌人,他未必就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事实上,刚才那样壮观的效果,完全靠的是巫妖对低阶死灵的威慑作用,以及他刚刚获得的能力----操控负能量。
早在数千年前,法师们就学会了通过魔法网络,间接地引入和使用这种可怕的力量,并将此类方法命名为死灵法术。不过这毕竟只是间接利用,并不像不死生物那样绕开魔法网络、直接利用负能量作为驱动力。
而罗迪不同,作为巫妖,他体内流淌的是来自死亡世界的晦暗能量,比普通亡灵更加强大、更加纯粹、更加接近负能量的本质。所以,巫妖才对死灵法术格外驾轻就熟,对较低级的不死生物具有生杀予夺的压制作用。
而且对巫妖而言,事实上负能量不仅是动力,更是一种强大的武器。感悟生命的流动,触摸死亡的本源,以魔力为饵食、以生命为交换、以灵魂为代价,在供死亡世界吞噬的同时,换取相应的能量,来实现各种各样的用途----那就是死火!
“没错,就是吞噬,永远饥渴的吞噬……”
一道黑色而美丽的火焰从右手中升起,发出噼啪的响声,宛如流转不息的黑暗旋涡。圆润白皙的指掌好似玉石,晶莹而泽亮,与黑色火焰叫相呼应,映衬出罗迪冰冷的面庞和黯然的目光。
“吞噬魔法,吞噬生命,吞噬灵魂……但不管那是什么,它给了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