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石灰尘枯叶如同一片乌云笼罩了长发男子上半身,小草儿弹身而起,手中的树枝向着对方的咽喉刺去。
小姑娘身为猎人,可不是没有见过血,尤其是之前在宋铭生手中死里逃生,让她更加明白了猎人与猎物之间那血淋淋的关系。
长发男子身躯奇异地摆动,小草儿便刺了一个空,小丫头毫不气馁,手中树枝连连闪动,发出呜呜之声,连续不断地刺向长发男子的面门、咽喉、胸口,底下的双脚也一点都不客气,对着对方两腿中间连连偷袭。
长发男子双眼紧闭,身体柔若无骨,随着小草儿的攻势轻微晃动,每次躲闪都恰到好处,树枝有几次几乎都划破了他的皮肤,但不论小草儿如何努力,却总是差了一点点。
“有趣有趣!”长发男子似乎发现了新的宝藏,笑得更加开心了。“可爱的小野狼,这军刀法是谁教你的?”
“难不成,你不是小野狼,而是一只藏起来的军犬?”
小草儿快气哭了,我都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跟你拼命了,你居然还骂我是狗?
只攻不守看上去气势凌厉,但是却没什么效果,长发男子很多时候甚至只有上半身微微摆动,就轻松躲开小草儿的攻击。而饿了一整天的小丫头在三板斧过去之后,体力迅速下降,动作明显地慢了下来。
“唉,虽然有惊喜,但是小野狼你还是有点嫩啊。”长发男子有点意兴阑珊地说,“要是你把这套刀法好好练上个七八年就好了。体力也不够了,真是的,居然都没给你们吃饭。”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棕色的瞳孔仿佛两颗琥珀,在月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
目光所及,小草儿忽然觉得空气猛然凝滞,变得像冰水一般寒冷黏稠,夜风的呼呼声迅速远去,一切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起来,就连月光都变得暗淡,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极高极远的空中,有两点黄色的光芒亮起。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小姑娘的心脏,她浑身冒出冷汗,呼吸急促,手脚却冰冷而酸软,好像死亡本身降临到了她面前。
这是心底深处的恐惧,就好像动物面对天敌时的天然反应。
黄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是那个长发男子在眨眼。他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仿佛隆隆的雷声。
“游戏结束了,跟我回去吧。”
长发男子举起了手,他的手臂是细细长长的,看上去柔弱无力,但是指尖上一寸多长的漆黑指甲却让人不寒而栗。
“放心,老板要活的。”
入夜的山林中,一行十多人正在大踏步地赶路。为首的是一名中年道人,他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挺胸,仿佛行走在自家后院般自信,看上去是悠闲的步态,但是后面的大汉们却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的速度。
走了不多久,一行人就到了小草儿他们下车的地方。道人脚步一收,后面家丁打扮的灰衣人也整齐划一的停下,仿佛百战精兵。
两个丫鬟也换了灰衣短打扮跟在灰衣人中间,弃马上山之后,两个丫鬟居然也跟着走了小半个时辰,如今只是微微气喘。
一个丫鬟上前几步,低声问道:“二爷?”
道人举起右手,轻声说道:“散开,搜!”
十多个灰衣人倏地散开,在周围细细搜索,行动井井有条,却又默然无声。
道人气定神闲的站着,一点都没有着急找到侄女的样子,两名丫鬟也静静侍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泥雕木塑。
队伍后方两三里路外,唐羽扬凝望着前面一片夜雾,眼瞳深处有微微的金色光点闪烁。在他的眼里,前方突如其来的夜雾中,有星星点点的蓝色光点在闪烁。
这是水属性的天地元气,并且处于及其活跃的共鸣之中。
如果他走入雾中,那道人必然知晓,而且处于活跃状态的元气,随时可能根据道人的术法,变成要人命的东西。
他摸了摸头,有些尴尬。看起来,那道人已经知道有人跟踪盯梢了,我是接着跟呢?还是接着跟呢?
前方,道人并没有感应到有人闯入弥漫了方圆十多里的雾气,有些迷惑不解。冬天的山林里飘荡着水汽是在正常不过的情况了,难道后面那人还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而且那人是什么身份?莫非郡城衙门里的人已经插手了?是要合作,还是直接带着侄女跑路?
就在他还在思忖的时候,灰衣仆人们已经发现了藏在路边的马车。道人念动咒文,马车厢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道淡淡的银色光芒亮起。
小草儿心虚气短,坐倒在地。
视线中那个长发男子已经变成了一个通天彻地的庞大黑影,黑影伸出如山一般的巨掌,如同一片乌云向她头上盖了过来。
忽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边上的树丛里飞出,直扑长发男子的侧脸。
长发男子身形晃动,那东西落入了草丛,发出簌簌的声响。
小草儿忽然觉得笼罩全身的恐怖压力一松,她一个野狗打滚,躲到了一棵松树后面,抱着树干瑟瑟发抖。
长发男子眉头皱起,看着攻击过来的方向,不过对方似乎放弃了进攻,林中久久没有其他的动静。
就当长发男子刚刚转头朝向小草儿的时候,林中忽然又呼的一声飞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再次对着他的脸飞来!
打人不打脸!长发男子微微眯着的眼睛睁大,空气中有细微的黑影一闪,那袭来的东西忽然在半空中凝滞不动。
探出半张脸不知死活的窥视战场的小草儿吓的心跳都漏了半拍,长发男子那一头及腰的长发仿佛变成了活物,其中的一缕猛地弹起,缠住了飞来的暗器。
“这是什么鬼?”说实话,小草儿对道术和魔物是不知道的,她只觉得,这男子一头长发又长又黑又柔顺,想必他很爱惜自己的头发,但是没想到这头发居然还是活的!简直是怪物好嘛!
“这是什么鬼?”长发男子自然是爱惜自己的长发的,不过他越爱惜,现在就越愤怒,被他头发缠住的暗器,居然是一只油腻腻的鸡架子,还带着一丝丝没吃干净的肉屑,鸡架子已经被头发折断,但是却跟头发纠缠在一起,把一长段原本干净整洁的头发变成了跟它一样的油腻腻的样子。
寂静!沉默!尴尬!
“咕噜噜!!”雷鸣一般的声音在边上的松树后响起,小草儿她,嗯,看见了散发着油光和香气的鸡架子……
“轰!”仿佛有什么爆炸了,地面的枯枝落叶瞬间飞扬到了半空,冲击波在林中奔行,地面如同水波一般起伏不定。
长发男子在冲击力的作用下掠过十多丈的距离,五指并拢,合在一起的指甲如同漆黑的刀锋,向着一颗松树斜斜斩下。
松树轻轻一震,上半截向一边滑动,落地,然后倾倒,诡异的枯黄色沿着被斩开的部位向着树身其他方向蔓延,几个呼吸过去,倒在地上的松树就从原本的郁郁葱葱变成了一把枯枝干柴。
斩断了松树,长发男子心中的怒火却越来越盛,因为松树后面什么都没有。
“嗤……”有冷笑声从侧面传来。
一旁悄悄窥伺的小草儿只觉得眼前一黑,长发男子的黑发仿佛变成了一片黑雾,又像是漫天乱舞的黑蛇,将方圆十多丈的林子笼罩在内,地面上沙尘碎石飞溅,像是被铁犁来回碾压。吓得她连滚带爬,又往后跑了十几丈,才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停下来回头观望。
尘土散去,长发男人脸上显出了前所未见的凝重神色,虽然方圆十丈之内的地面仿佛整个被翻了过来,但他还是没有沾着那个丢鸡架子又发出冷笑的人一片衣角。
“切,原来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跟空气对峙了一会儿之后,长发男子忽然不屑的说道。
“切!”这下连小草儿都忍不住要吐槽了,“这种根本不入流的激将法,七岁小孩都不会上当好吗?”
可是那个人要是不上当,长头发的男人要来抓我该怎么办?好方啊!
小草儿屏息静气,努力将自己融入灌木的阴影,小小的身子一寸一寸的向着远离长发男子的方向挪动。
不过这种紧张只持续了两三息的时间,一个有点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明连我一根毛都没碰到,说话的口气还挺大!”
小草儿直接趴到了地上,这人还真会上当啊!
她绝望地打了个滚,又找了棵松树,躲在后面,探出半个小脑瓜安安心心看戏,也不打算跑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漆黑的头发和瞳孔,看上去像个华族人。但是他皮肤是深棕色,又像是个山民。满头的黑发披散,头顶的一撮还乱蓬蓬地竖着,显得狂放不羁。
他身材非常魁梧,身上穿的布衣明显不合身,小了足足两号,肩膀那里蹦的紧紧的,前襟也合不拢,只是用一条腰带扎住,露出前半身铁疙瘩一样滚动的强健肌肉。
脚上没穿鞋子,就这样赤脚站在冬天的野林子里,手掌脚掌都比常人宽大肥厚,看上去力道十足。
虽然打扮非常不靠谱,但是仔细看看,长得倒也是浓眉大眼,仿佛也不丑的样子。
这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拿眼角扫了扫长发男人,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