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文山回京的第二天下午,关于北山大营战败的消息已经通过新闻发布会和各级行政机关传达给正堂帝国的所有臣民,文山作为新任三亲王因伤未能出面,分管行政的二亲王翰柘出席。
一切都源于那位在北方前线征战多年的老公爵的一时疏忽,导致了这场翻遍史书都难得一见的巨大失败。
天空阴沉沉的,文山看向远处,正是乌云密布,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带着暴雨来临前的水汽混合成难以言明的气味涌入肺中。
幸存的五位近卫侯爵还在北山大营静养,现在在她身边担任近卫工作的是原北山大营近卫兵团的精锐,大约二十几人,分散站在她身边各处。
三辆一模一样的军车停在三亲王府的大门前,均已经过事先检查,路线也早已敲定,德颜侯的工作能力是文渊公一手带出来的,在这个关键时期,再小心都不为过。
“走吧。”文山弯腰进车,对司机说道。
“嘭嘭嘭……”车门关闭的声音整齐划一,文山看着车窗外的景物逐渐模糊,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负责冰鉴的成则公昨晚就想见自己,被管家拦了下来,昨晚自己的状态根本不能处理事情,冰鉴的问题很大,千头万绪难以解决,需要从长计议,理清冰鉴之前需要把文穆留给自己的资料全部吃透,隐藏在字面之下的线索还需要仔细琢磨才能明白,其中一些人牵扯过大,搞不好要去一趟正堂禁地。
京都有不少留守的老军官,北山大营现在人手奇缺,急需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干部顶上去,还有修复北山大营的资金,需要自己和明薇去谈。
文穆留在自己身体里的霸气已经解封,除此之外还有三亲王一系的正式传承和文穆的个人信息,如果说自己之前还是暂理朝政的监国太子,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正式登基为帝了。
之前的摊子,不过是冰山一角。
自己的身体在之前的战斗中还出现了一些问题,包括修行上的瓶颈,都需要去解决。
事情很多,一步一步来吧。
京畿大营和三亲王府离得不远,两者都远离居民区,车队一路疾驰,随着一声闷雷,雨点开始落下。
狂乱的雨点砸在车窗上,雨刮器无声摆动着,近卫小声对对讲器里说着什么,文山面无表情,直到看见肃立在京畿大营门外的那些黑影。
“是来迎接您的军人。”近卫得到了回复。
“停车吧。”文山摸了摸脖子下的纽扣和领结,白皙的手指摩擦了两下布料,略微有些生涩。
军车缓慢停下,近卫率先下车铺开护卫阵型,然后是文山。
一排排身着黑色制式军服的正堂军人们站成笔直,在暴雨中岿然不动,雨水顺着他们刀削般的坚毅面容潺潺下滴,浸湿了他们或蓝或绿色的肩章。
军靴踏在积水中,文山推开了近卫递过来的伞,冒着雨向他们走去。
“敬礼!!”德颜侯大声喊道。
“刷——”无数手掌劈开雨点,指间停在额角,飞溅出水花。
文山停在他们面前,视线从左到右,迟缓而深刻,温柔又严厉的扫视了一遍,最后停在正中的德颜侯身上。
德颜侯神情庄重,与她对视。
要说些什么。
北山动摇,人心不稳;分管行政的二亲王翰柘出现在了本该由文山出现的场合上,军心不稳;这是年轻的三亲王自战败后的第一次公开露面,一定要说些什么。
军人们在等,民众们在等,皇帝和各位亲王们也在等。
“你们害怕失败吗?”
“我害怕。”文山自问自答。
“北方三营身后就是澜沧通道,澜沧通道后就是冀安关,冀安关后就是淞积大平原,就是京都的门牙阜陵谷,我怎么敢失败?”
“我不敢,我害怕。”
“你们怕死吗?”
“我害怕。”
“北方通道还没收复,文官还在划区,三代已经拿起了屠刀,我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死?”
“我不敢,我害怕。”
“但我更怕的是,我会背负最后一个三亲王的称号滚进冥府,我更怕京都的这八千一百亿平方公里落到外族手里,更怕你们死在一个本可避免的战略漏洞上,我更怕正堂的基业从此进入史册,再无更新。”
“知耻!”
“而后勇!!”文山大声吼道,声音回荡在京畿大营的上空,云层被强制拉开,露出太阳的刺眼光芒。
“你们的军礼先拿好,会有一天,我要你们在北方出口前给我。”
“听明白了吗!”
“明白!”
燃烧的金色正轮一个个亮起,文山径直向指挥部走去,德颜侯紧随其后,人群整齐的分割开一条通道。
……
……
安排好京畿大营的事后已经是深夜,文山马不停蹄的回到三亲王府,成则公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殿下。”
“坐吧。”文山指了指座位,自己把近卫为她披上的军大衣解下放在架子上。
“等了很久了?”文山吹了吹漂浮在热水上的茶叶,抿了一口。
“是有一段时间了。”成则公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搞情报的人天生就带着一股阴冷,能让他做出这幅表情也真是难为他了。
文山笑了笑,成则公这人还真是不会客套。
“说吧,什么事。”
“这是黎明的情报,包括成员在内的一些信息。”成则公从文件包中拿出一叠纸张递给文山。
文山接过,大致扫了两眼,“就这么多?”
“还在搜集,更详细的要等两天。”
“嗯。”
空气陷入沉默,成则公看着年轻的女亲王。此时她正蹙眉看着文件,柔和的脸部线条在灯光下少了几分军人的凌厉。
“冰鉴,需要一个新的主人。”
文山放下文件,拿起一支烟点燃,在烟雾中看了眼成则公,缓声问道:“你要撂挑子?”
她一直在等成则公主动开口,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北山的失败,冰鉴要负责任。”
“这是当然,把你送军事法庭也不过分,你觉得呢?”文山眯起眼睛。
成则公嗫嚅,想说什么。
“主动请辞?烂摊子给我?算盘打得不错。”
文山的言辞少见的刻薄,在此之前,她对父亲的老部下们,采取的都是尽力去争取他们支持的策略,对他们手下的摊子少有直接插手,她一直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逐渐获得他们的认可,然后让他们忠实的执行自己的意志。
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还是过于天真了,她没办法让所有人都理解,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必要,现在的她需要端正领袖的定位,部下也好,战友也好,都是棋子,必须在自己的意志下前进或后退,做不到就替换。
视角与高度的不同导致的理念之争,不是单靠自证本心就能解决的,和皇帝的谈话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成则公不是第一个牺牲品,侯廉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