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冥界。
这里属于中间地代。
我成了孤魂,成了野鬼。我四处飘荡,陪伴我的只有天上的白云和地上的风。我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从来没有。
一个力量微弱的人想移动大山,我现在就是如此,根本做不到。但是我又不得不去做。
婷婷是神算子,她为什么就没算到我会死呢?如果她提早算出来,我好有个准备,好去避开那个杀人的道啊。
田甜在我死后五天的时候,得到了警方的通知。我不知道警方是怎么查到田甜的。
她没有让儿子知道这事。她接到这个信息后,把手上的所有事都丢在了一边。她回到家,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然后穿上我们去领结婚证那天穿的红衣服。她还特的化了妆。她坐在梳妆台前,不紧不慢的画,画的非常的仔细。就象油画师在进行创作。
至始至终,她都面无表情。看不出她是喜是悲还是高兴。
她之前也是有很多的女性朋友,她不是一个孤僻的人。只是结婚后,因为事情多了,她才渐渐疏远了朋友。现在她想找个倾诉的朋友,或者她难过时渴望得到安慰时,她身边竟然没有这样一个人。
我多希望她现在身边有个人对她说:“田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把身体憋坏了。”
她象是去赴一场重要的约会。比任何事都重要的约会,比结婚还重要。领证那天,她都要把手上的事忙完了再去和我领证。
这是我没想到的。我没想到她把我的死看得这么重要。
我经历了很多次死亡,每次我都是记得的。只有这次的死很重很重的击打了眼前这个女人。我倒是希望她哭出来,号啕大哭一场。可是她没有,她不是不难过,是她在忍受。这我是明明白白的看到的。
她没有自己开车,而是选择了坐出租车。
她是怕她在路上情绪失控,情绪失控就容易出交通事故。
在出租车上,她掏出手机,给她的的同居男友发了一条信息后,就把手机关了机。
这个殡仪馆座落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这里环境非常的清幽。山的背面就是大海,那里有一个墓园。
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明白,我的这一生已经结束了。我不由悲从中来。
这一世,我是不想这么早结束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没做。我也不想离开儿子,不想离开这么可爱长大了也一定会优秀的儿子。我也不想离开田甜。田甜是每个男人的理想伴侣,虽然不是十分的美丽,但正是这种欠缺让她更加的迷人。和她呆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她是一个内里很丰富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象别的女人那样空虚无聊过。她永远都是那么的充实那么的精神焕发。她总是极积的面对生活,从不消沉。
太平间的屋子非常的冷,因为里面有冷气。
一个一个的格子,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当工作人员把田甜领进这个屋子,拉开这道沉重的滑门,刚踏进这里面时,田甜全身一颤。她下意识的举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和鼻子。
是的,这个屋子里有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这种味道很刺鼻,并且她之前也没接触过这气味。这是她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吗?这里面应该还混和着别的气味。灵魂没有嗅觉,所以我无法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味道。
她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脚上象是掉着一个千斤重物。
里面靠右的墙边有一个本子。工作人员去取下那个本子,又用本子上夹着的笔要田甜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田甜站在屋子的中央按工作人员说的做了。
在写字的时候,田甜在不住的颤抖。她看起来好象很冷。
她一定没想到这里面会这么冷,所以她就没有特别的添加衣服。
她不是悲伤,而是冷。
冷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她与工作人员没有交谈一个字。
工作人员把那个本子又挂在墙上后就走到那些格子边,把其中一个格子拉了出来。
田甜很平静的走过去,走到那个格子边上。她还是用手捂着嘴巴和鼻子。她的手摊开着,挡住了整个脸的大半部分。如果可以,她真想连眼睛也挡住。
她希望这不是真的,她希望这只是她在做梦。
但希望和现实往往是不一致的,更多的时候是相反的。
她也深知这一点。
她看着冰棺里的我。
就那样看着,一直看着。
工作人员是一个女人,身体很强壮的女人。个子很高。她就站在田甜的身边,口罩很大,几乎把她的整个脸都盖住了。她的双手自然下垂,处于放松状态。那样就可以随时快速的用双手去做任何事。
但田甜并没有象她想象的那样因悲伤过度而倒下去。田甜只是在不停的颤抖,是因为这屋子里的温度太低。
田甜忽然开口叫我:“阿森。”
接着又叫了一声:“阿森。”
她又对着冰冷的我说:“告诉我,是谁杀了你。”
她伸出手抚摸我的棺盖,接着她回头问工作人员:“可以打开盖子吗?”
工作人员没说话,但她按田甜说的做了,打开了冰棺的盖子。
终于,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扑扑”的掉到已经冰冷了我的脸上。她用手抚摸我脖子上那致命的掐痕。而后喃喃的说:“是谁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把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掐死了。整个深圳有几个这么大力气的人?”
显然,她已经从警方那里了解到我的死因了。法医解剖过我的尸体,而后出具了一份尸检报告。
“他又没得罪过谁,他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在做人。”田甜又说。
“这个世上,阿森你已经没有亲人,我不想儿子来给你送终。我要把你去世的消息一直向儿子隐瞒下去。对不起阿森,就让我送你走吧。”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揩去了脸上和眼睛里的泪水。她已经不再哭。
她本来不想哭的,想一直这么忍着,但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
她回头对工作人员说:“盖起来吧。”
田甜转过身,背对着我的尸身。就那么站了一会儿就大步向外面走去。
…………………………
就让我把人间与冥界之间的这个地方叫做中间地带吧。
在这个中间地带,我遇到了蛇的灵魂。就是我之前救过的那条蛇的灵魂。
它问我:“你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么?我的公子。”
“我不知道。”我说。
它叹息着。
我又说:“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我只救过你一次而已啊。你现在完全可以不管我。”
“公子,你并不清楚你已经背上了使命。神附于了你使命。我这是在完成神的嘱托。”
“使命?神要我做什么呢?”
“你已经拥有了灵命啊,公子。你自己没发现吗?要不然你是无法左右自己的灵魂的,无法让自己的灵魂随心所欲的。”蛇说,“要不然,你会自然而然的进入到那个通道。有灵命的人就可以选择的,选择自己是否要进入那个通道。”
真的,我是真的没发现这一点。
前几次死亡,我就象无意识的水,在一个沟渠里流淌,要流到哪里去我完全无法知道,也无法停止。
当我发现这一点时,我欣喜不已。我又问:“神要我做什么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也许神不会要你做任何事。神的心思谁知道呢?你说是不是?打球不是也有替补球员吗?替补球员有可能上场有可能不上场,但依然显得重要。至少神选择了你,至少你已经不再是观众。神选择了你,你就不再是旁观者而成了参与者。”
“我不知道你说的,因为我不是巫师。”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把丫丫从道那里带走。可是道太强大,不但如此,他还有一个强大的父亲。”
“可是游魂是做不了任何事的,你想完成你的事那就要借助一个肉身重返人间。”
“我不能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吗?”
“看。”
她向着一个方向一指。
我看过去,看到我的身体正被一团雄雄大火包围着。
田甜在殡仪馆外面的院子里的绿化带里号啕大哭。
天已经黑了。
风很凉。
我说:“回去吧。让殡仪馆里的人把我的骨灰洒了。让我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上消失。”
但是田甜并没有听到我说的。
她明明和我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怎么样?”蛇忽然又开口了。
就在它开口的时候,我看到的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我四周又变成了一片虚无。
没云没雾没风没土地没山峰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只是呆在一片虚无里。
“好。”我说。
“那你可以选择一个肉身。”
“那你可不可以把肉身指给我看。”
蛇吹了一口气,然后我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排人。
那些人我一看就把他们的身世全看得明明白白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老者少年富人穷人都有。
蛇说:“他们都是一些阴气太重现在还好好的活在人间的人,是他们的灵魂极容易从他们的身体里分离出来,所以才把他们罗列出来供你选择。”
“那我选择性副市长的儿子吧。”我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