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赴宴这天,风浣凌没有像其他女子那般极力打扮得花枝招展,但看似素净的衣裙,无论材质绣纹却皆是顶级上品,珠钗首饰等也都看似简约却个个价值连城,但凡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这身打扮十足十的低调奢华。
但即便不识货的人看在眼里,仅仅因为风浣凌身边卓然遗世而立的龙御沧,便足以让他们亮瞎了眼,引得乱红飞花般的众女眷们对她掀起一片羡慕嫉妒恨。
由于只是相对较轻松的宫宴并非朝堂面圣,所以龙御沧只穿了一身以冰丝银线暗绣着云纹的白袍,如缎墨发束在白玉冠中。
明明极至简单的扮相,却怎么看怎么仙姿出众,仿若月神降世般光华慑人。
他的性情向来淡泊如水,虽然脸色不见丝毫凌厉凶唳之态,但却因天生清贵气度超凡,旁人再如何想要攀附讨好都不敢贸然上前,仿佛仅仅被他疏冷至极的视线扫上一眼,便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因此风浣凌那般闲适自如地站在他身边,落在旁人眼里便愈加觉得奇迹,纷纷怀疑那当真是传言中哑巴愚钝的风四小姐么?
为何那张看来倍显清丽脱俗的容颜,非但没有半点蠢笨之态,反倒在眉宇间显露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浩然英气?
这是那个庶出的丞相千金,会拥有的气质吗?
得以受邀的大臣及亲眷已然大半到场,由于玄帝还未驾到,众人便先在大殿中随意游走,与相识或有意巴结的同僚们交流谈笑。
澈月王的到来除了引去无数女眷的目光,自然也引得许多大臣跃跃欲试,却始终都只遥遥观望,直至御史大夫南宫敬泰越众而出方才打破殿内略显怪异的气氛。
龙御沧虽姿态清远,但却绝非不懂礼数之辈,因此见到南宫敬泰来到面前,便立时欠身唤了声“舅父”。
“王爷多礼了。”
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年近六旬的南宫敬泰却向王爷外甥一丝不苟地躬身行了拱手礼,而后才引出跟在身后的嫡孙女。
“缨儿这回可是受圣上钦点了入宫赴宴的,却刚到场就一直在问你这位小叔叔何时才到,扰得老朽不胜其烦,所以见王爷驾到就立时带她过来了。”
南宫缨被爷爷说得早已羞红了脸颊,但仍不忘恭敬地向澈月王及王妃先行一礼,然后才刻意亲近地唤了声“叔叔、婶婶”,只是那目光却是一直落在龙御沧身上。
听南宫敬泰特意提起南宫缨是受玄帝钦点入宫,龙御沧眉心微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他向来在外人面前都不爱多说话,哪怕对方是母族亲眷也只几句话便将他们打发,而后挽着风浣凌径直到专为他所准备的席位先行落座。
如此一来,愈加没人敢轻易上前打扰澈月王,只是满场女眷的视线,自此都开始时不时飘向玄帝金座下首处的那一席。
入座后的龙御沧依然没有顾及那些明里暗里投来的视线,而是让洛弦俯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当见到南宫缨怯怯凝视自己夫君时,风浣凌还酝酿着要如何向龙御沧适当表达自己的醋意,可见他入席后便把洛弦安排出去,立时顾不上那点小女儿心态了。
这可是宫中的泰和殿,位于前朝与后宫相接要处,若出什么小意外都足以发展成大事。
“没事。”
龙御沧先是勾起抹浅笑,安抚性地拍了拍风浣凌微凉的手背,而后才又抑着笑道:“我适才占卜出圣上今日这宴请只怕还别有用心,所以就安排洛弦去准备应对之法。如果无事自然最好,如果我所算不错,至少事先安排不至于应对时太过被动。”
“你还会占卜?”
与听到玄帝设宴别有用心相比,显然风浣凌更加惊讶于发现龙御沧占卜的新技能,这夫君可真是不断带给新鲜惊喜啊!
难道当初他拜访老夫人却突然跑到花园水榭,救了落水的她和织瑶,就是因为他这能占卜吉凶的本事吗?
“大半的修真者都能够占卜吉凶,但终究不比真正的占卜师精准,所以不算什么,雕虫小技罢了。”
见她露出如此惊讶中透着崇拜向往的表情,龙御沧适才那一点烦闷霎时消散无踪,唇畔原本隐忍压抑的笑彻底绽放,在惹来众“飞花”痴迷的目光注视中,旁若无人地抬手极尽宠溺地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
只因澈月王这一个小动作,殿内霎时响起阵阵难以置信的抽息声,隐约间仿佛还能听到某种心碎一地的脆响。
能将破损的衣服修补如初是雕虫小技,能占卜出还未发生的事还是雕虫小技,顾不得周围那一道道羡慕到嫉妒欲狂的炽烈注视,风浣凌只想问龙御沧一句,他不算“雕虫小技”的真正本事,到底会强悍到多可怕啊?
与身份尊贵却因气场过于冷薄而惹得众人不敢上前示好不同,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风万全一行到来,殿内众大臣立时争先恐后地迎了上去,使得泰和殿内霎时热闹至极。
头绾飞仙髻身披古烟纹碧霞罗衣的风清媮,面上虽罩着层朦胧薄纱,但缀着无数流光溢彩珠翠碎玉的裙摆经大殿的琉璃灯一耀,立时让人觉得眼前一片璀璨夺目的华彩,隐约觉得仿佛见到九天仙女下凡。
风三小姐终究是风三小姐,哪怕已然无法展露被毁的如花娇颜,但凭身姿打扮与卓然气质,依然足以艳压群芳吸引去所有或惊艳或嫉恨的目光。
但这些注目羡艳却只给风清媮带来极短暂的愉悦与满足感,当她看到南宫缨身上由天丝玉锦制成的玉锦织彩百花飞蝶锦衣时,霎时觉得双眼一阵灼伤般地刺痛。
那日风清媮虽未在场,却也听闻澈月王妃替南宫小姐抢下最后一匹天丝玉锦的事,自然是将风浣凌恨得愈加咬牙切齿,同时对于胆敢夺她所爱的南宫缨也厌恶至极。
不过当下她却并不急着对付那南宫小丫头,而是翩翩然越过众人,径直走向异常幽静,仿佛在大殿中自成一番小天地的澈月王席位。
“妾身拜见王爷、王妃。”
虽然脸上罩着遮面的粉色轻纱,风清媮却仍然勾起抹嫣然笑靥,千娇百媚的水眸千回百转地落到龙御沧身上,流露出无尽柔媚。
“三姐何须如此多礼,许久不见,三姐脸上的伤可好些了?”
见在外总喜欢冷着张脸拒人千里之外的夫君,丝毫没有理睬风清媮的意思,风浣凌便自然而然地接过话来。
听她提及脸上的伤势,一直装得仿佛忘记此事的风清媮,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眼角,沉默好半晌方才难掩僵硬地答道:“托王妃的福,妾身脸上的伤已然没有大碍了。”
托福?
呵,若当真是托了她的福,风三小姐哪里还会脸色骤变,一句话说得几乎咬碎银牙?
风浣凌心中轻嘲,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可谓纯真无知的神情,眨了眨水蒙蒙的双眼继续道:“那日我去天衣坊选衣料,正巧碰见南宫小姐看中了一匹天丝玉锦,但裴掌柜却说是三姐先看中的。我见他太过为难就想着三姐向来宽宏仁善,若是知道南宫小姐也喜欢,必然会慨然相让。所以就自作主张地替三姐把那匹布让给了南宫小姐,三姐不会因此怪我吧?”
这回风清媮险些抑不住破口大骂出来,但她终究没有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又正置身在什么人面前。
尤其瞥见龙御沧不知何时竟转眸看向自己时,她更是成分庆幸自己忍住了伸手把风浣凌活活掐死的冲动!
天知道她何其在意那匹天丝玉锦,且不说那料子会把她衬得如何美若天仙风姿绝世,单就是整个神龙国都只剩那一匹,这异常珍贵的惟一性就足以让她势在必行。
可是最终天衣坊的人,却只给她送了几匹所谓的上品新料子,虽说做出的衣裙也勉强可以,但今日她到场看见南宫缨身上天丝玉锦制成的衣裙,立时便明白两者之间相差有多大,直气得她险些坏了所有隐忍暴躁狂怒起来!
风清媮心中怒恨疾风骤雨地肆虐了好半晌,面上却不过须臾便恢复如常,摆出风浣凌所说的“宽宏仁善”姿态。
“王妃所言极是,南宫小姐虽与我同龄,但自王妃这儿的辈分算来,也算是我的晚辈。不过只是匹料子,我自然不会与她相争,更何况今日一见,南宫小姐着实更适合天丝玉锦的材质,整个人都被衬得愈加明丽动人了呢。”
说到这里,风清媮忽然又将视线自风浣凌移到了龙御沧身上,脸上笑容霎时更加柔丽华美,“王爷想必也这样觉得吧?”
觉得什么?觉得南宫小姐特别明丽动人?
眼看着风清媮当着自己的面,不仅一再向龙御沧献媚示好,竟然还暗示起别的女子如何美艳,风浣凌脸色有些难看了。
这便是在莫雅琴的悉心教导之下,风家嫡女最擅长的虚与委蛇强装贤德吧?
枉她前世自词聪慧通透,却始终没有看清风清婉的真面目,还一直以为风家女儿当真都像仙女样德行出众,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哪里像她为了龙璟溟的江山可以杀人不眨眼。
直至再世为人她方才顿悟,原来这世间女子的阴险之心,往往比战场上快意直接的杀伐还要残酷得多!
就像现在,明明龙御沧已然是她风浣凌的夫君,可她同父异母的三姐竟然还妄图引他注意,只差没当着她的面就直接贴到他身上去了。这三姐也真够大度的,惟一的堂哥被算计了都不在乎,竟然还想着勾引“仇人”。<>